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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至此,拔奇这便言道:“传我将令,速速升帐议事。”
“喏!”
中军大帐。大王子拔奇,大马金刀,居中上座。
各部留守渠帅,纷至沓来。
拔奇环视众人,开门见山:“今夜巡城,有蓟国细作,箭书入城。书中所言,字字惊心。拔奇年少,不敢妄断。便将各位叔辈请来,共同商议。”
“箭书何在?”主簿然急问。
“箭书在此。”拔奇将白绢,双手奉上。
主簿然急忙接过,在灯下细细端详。须臾,一声长叹:“正是蓟国密信。”
“何以知之?”拔奇一愣。
“此绢,名为‘散花绫’,乃蓟国特有。”主簿然惨笑:“绢上所盖印章,正是二王子随身之物。近身私物,如何能落到蓟国之手。必然是城破被俘。”
闻此言,帐内众人,皆大惊失色。
拔奇急问:“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1。81 忠奸莫辨()
“这……”主簿然欲言又止:“殿下当自决。”
“诸位皆是叔辈,一家不说二话。十万火急,事关生死。万勿遮掩。”拔奇言道。
话音落地,便有五宗之绝奴加起身言道:“殿下,何不快马传信梁口,由大王定夺。”
“国内城(尉那岩城),旦夕被破,可知蓟国兵进神速。”五宗之顺奴加摇头道:“若再传信梁口,恐不及也。”
五宗之灌奴加,四处看过,猛然站起:“殿下,何不开城降汉。”
“不可!”绝奴加急忙阻拦:“大王出兵在外,我等岂能私自降汉。”
“蓟国兵出数路,四面合围。先截水道,又断后路。孤城如何坚守。”灌奴加反驳:“再者说来,我国面积虽广,却只有民二十万余。听闻蓟国去年献费,六亿三千余万。国中已有五百万口。国力如此悬殊,如何能敌。蓟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大单于檀石槐控弦十万,亦一朝战败,鲜卑覆灭。上谷乌桓王难楼,众九千余落。不过陈兵国境,便惹恼蓟王,一击而溃。全家被俘,举族抄掠。三郡乌桓,再无上谷之众。还有百万三韩……”
蓟国之强,无需多言。帐内一时长吁短叹。
“听闻马韩辰王,今已归顺大汉。蓟王礼遇有加。仍令其为王,立真番马韩属国。不知可有其事?”拔奇问道。
下意识看了眼拔奇,主簿然轻轻颔首:“确有其事。”
须臾,拔奇徐徐站起:“父王虽命我监国,然拔奇年幼,不敢独担此重任。今日之事,当悉听诸位叔伯之意。是战是降,是守是弃。诸位叔伯且拿主意。”
“如此……”留守五宗之灌奴加,遂言道:“便降。”
“死战。”一直未曾出声的桂娄加,终于表态。桂娄部,乃高句丽王族之所出。高句丽王伯固留桂娄加,乃为监视大王子拔奇。生死存亡,桂娄加不得不坦露心迹。
帐内众人,接连表态。
战降各半。
拔奇一眼扫过,再开口已泪流:“国灭在即,忠奸莫辨。欲降者,暂留。欲战者,先出。”
主降一方,灌奴加等人,闻声色变。大王子不放我等离去,莫非已生加害之心!
主战一方,桂娄加等人,面露喜色。大王子不愧王族勇士,国难当头,自当先除二心之臣!
念及此处,桂娄加等人意气风发,各自出帐。主簿然正欲跟随,却心中一凛,猛然站定。
忽听帐外弓弦大作。
惨叫连连。
便有机灵者欲转身回帐,却被四面涌来的刀斧手砍成肉泥。
刀砍斧劈,血崩如雨。
帐内诸人,面无血色。
须臾,待帐外无声。便有桂娄加等人首级,被刀斧手掷入帐内。
血腥扑鼻,令人作呕。拔奇拭泪开口:“我意已决,开城降汉。”
“遵命!”灌奴加领帐内诸人,颤声下拜。
拔奇目视主簿然:“烦请主簿出面,与蓟将商定投诚事宜。”
“喏!”主簿然肃容下拜。
翌日清晨。太史慈已领飞翼卫,强渡卒本川,抵达纥升骨城山脚。
遥见山巅城头,偃旗息鼓,城门紧闭。虚实莫辨。
元帝时,扶余国庶出王子朱蒙,不堪忍受王族之争,弃国南逃。在卒本川,沸流谷,立卒本扶余。筑王都“纥升骨城”于山顶。
山城共设城门三座,分开于东墙、南墙及山顶西墙。城墙凭险而建,机关重重。西墙,利用悬崖峭壁及凸起山脊,为天然屏障,凌空奇险。另三面砌有坚固石墙,墙基直垒于平坦山岩之上。城垣下设兵营,一半藏于地下(地窨)。内挖火炕,排设烟道,上铺石板,板上抹泥,形成炕面,冬暖夏凉。
纥升骨山城,除去因地制宜,构筑天然屏障。所有人工墙体,均采用石材筑成。城墙外壁,甚至不惜工本,用大条石起基,上堆楔形石块,逐层叠加垒筑。巧妙借助楔形石的结构特点,未掺入任何粘合剂。粗粝大石,历经二百年风吹日晒,依然坚固耸立。
进出山城,唯有一条由粝石铺就的盘山小道。
一言蔽之,此城易守难攻。若一味强攻,必损兵折将。蓟国铠甲,可御刀枪剑戟,飞弩流失。却无法承受滚木礌石重击。此山多石,既能用来砌墙,自也能用作礌石。
奇袭不成,太史慈遂在山下扎营。祭出蓟国大旗。等待大军抵达。
不到日中,便有城内高官下山。言,奉命降汉。
太史慈大喜,大帐相见:“你是何人。”
“下臣主簿然,拜见上将军。”主簿然肃容行礼。
“我乃军候,不敢称将军。”太史慈言道:“主簿受何人所命。”
“乃鄙国大殿下。”主簿然答道:“手书在此,军候一看便知。”
拔奇献图降汉之事,蓟王刘备已命人告知。太史慈取信细观,前后吻合,无有疑问。
“殿下欲开城降汉,城内父老,军候当善待。”主簿然言道。
“这是自然。主簿当有耳闻,我主从不滥杀。”太史慈答道。
“城内主战之人,皆被殿下乱斧斩杀。剩下诸臣,皆心向大汉。军候亦当保全家小。”主簿然又道。
“可也。”太史慈轻轻颔首:“我主公私分明,只诛首恶,又岂会延及家小。”
主簿然,长出一口浊气:“如此,军候且随我入城吧。”
“前方带路。”太史慈豪气自生。
“敢问军候,是何人也?”主簿然不由心折。
“东莱太史慈。”
“可是蓟王义弟!”主簿然双眼一亮。
“正是。”太史慈轻轻颔首。
“如此,下臣涣然冰释。”主簿然,再拜而出。
“军候,小心有诈。”便有胡人心腹进言。
“无妨。”太史慈言道:“我观此人并非奸佞之辈。且前后并无破绽。此城虎踞山巅,磐石筑就,易守难攻。若等高句丽大军返回,闭城死守,再行强攻,我军必死伤惨重。机不可失,万勿多疑。”
“军候乃主公义弟,身份高贵。万一涉险,我等死不足惜。且夷人奸诈,不可不防。”话说。论狡诈,你这个胡人心腹亦不逞多让啊。
太史慈笑道:“个中厉害,岂能不知。此去,择百人随我同行。剩下人等,谨守营地,以待后援。”
“喏!”心腹这便领命。
太史慈披甲上马,飞廉斩薙,携麾下百骑,与主簿然一并,奔山城而去。
1。82 飞虻流火()
循山路而上。胯下神驹駜駽,铁蹄咚咚叩响石板。引领身后百骑,蹄声如鼓,步点如一。
单此一事,便知训练有素。
主簿然人不由叹道:“蓟国之强,‘足’见一斑。”言指马蹄声齐也。
太史慈笑答:“蓟国之强,不在一术一物。”太史慈之意,乃是自上而下,知著见微,方方面面。
“军候所言极是。”主簿然人言道:“明主将出,大汉当再沿国祚二百年。可喜可贺。”
“哈哈!”太史慈笑道:“承主簿吉言。”
刘备曾言,再有二百年,宇内皆华夏矣。太史慈乃王上义弟,自当深信不疑。且蓟王开疆辟土,重拾旧河山。一言一行,皆如此这般。
登临半山腰,山城已近在咫尺。太史慈遥看山巅重楼飞檐,果然不惜工本。主簿然人,打马上前,挥鞭遥指,口出高句丽语。语出夫余语分支。二者大同小异。
须臾,吊桥徐徐落下,城门缓缓开启。
主簿然人,一马当先,先行入城。太史慈纵马跟上,领麾下百骑,列队入城。
“军候且看,来人正是大殿下。”顺主簿然人所指,果见一干人等,朝服衣帻,自山巅城堡,拾级而下。
汉初,高句丽称臣,朝廷赐鼓吹。高句丽王以降,常从玄菟郡得朝服等御赐之物。后逐渐骄奢恣肆,不再穿戴汉服,而在东部国境筑一小城,将朝服等物,放置其中。每逢朝见才取出。因安放朝服衣帻,故此城名“帻沟溇”。“沟溇”乃高句丽语“城”之意,故帻沟溇,又称“帻城”。时下乃高句丽名城。
言归正传。
见居中之人,颇有雄气。知是高句丽大王子拔奇,太史慈这便纵马迎上。
将将奔出数丈开外。忽听背后一声怒喝:“死士何在!”
音犹在耳,箭如雨泼。
皆奔太史慈而去。
何须主人驱策,駜駽一跃而起。利箭大半射空,少数亦被太史慈舞枪拨去。
身后吊桥徐徐升起。大批死士手持貊弓长枪,蜂拥而来。
辽东西安平县北有小河,南流入海。高句丽旁支,傍小河立国,称“小水貊”。当地盛产名弓,曰:貊弓。
“大胆然人,欲造反乎!”高句丽大王子拔奇,情急怒叱。悔不该一时心软,昨夜未将他砍成肉泥。
“哈哈哈——”被死士团团围于阵中的主簿然人,仰天长笑。不等笑罢,已涕泪横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