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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又赏脸回来,我们老爷子这场欢喜可就大啦!快别走,在我们这小地方多住几天。你们瞧,”回头对几个婢女说:“这位奶奶长得多俊。把我们小姐都比下去啦!”骆冰心想这位太太真是口没遮拦,说道:“这位不知是怎么称呼?小妹当家的姓文。”那女人道:“你瞧我多糊涂,见了这样标致的一位妹妹,可就乐疯啦!”她还是没说自己是谁。一个婢女道:“这是我们大奶奶。”
原来这女人是周仲英的续弦。周仲英前妻生的两个儿子,都因在江湖上与人争斗,先后丧命。这位继室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周绮,今年十八岁,生性鲁莽,常在外面闹事。周仲英刚才匆匆忙忙的出去,就为了这位大小姐又打伤了人,赶着去给人家赔不是。这奶奶生了女儿后就一直没再有喜,周仲英想想自己年纪这么一大把,看来是命中注定无子的了,哪知在五十四岁这年上居然又生了个儿子。老夫妇晚年得子,自是喜心翻倒。
亲友们都恭维他是积善之报。
坐定后,周大奶奶道:“快叫少爷来,给文奶奶见见。”一个孩子从内房出来,长得眉清目秀,手脚灵便。骆冰心想看来他已学过几年武艺。这孩子向骆冰磕头,叫声“婶婶”。骆冰握住他的手,问几岁了,叫甚么名字。那孩子道:“今年十岁了,叫周英杰。”骆冰把左腕上一串珠子褪下,交给他道:“远道来没甚么好东西,几颗珠子给你镶帽儿戴。”周大奶奶见这串珠子颗颗又大又圆,极是贵重,心想初次相见,怎可受人家如此厚礼,又是叫嚷,又是叹气,推辞了半天无效,只得叫儿子磕头道谢。
正说话间,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进来道:“文奶奶,文爷晕过去啦。”周大奶奶忙叫人请医生。骆冰快步出厅,去看丈夫。
原来文泰来受伤甚重,刚才一生气,手捏银饼又用了力,一股劲支持着倒没甚么,一松下来可撑不住了。骆冰见丈夫脸上毫无血色,神智昏迷,心中又疼又急,连叫“大哥”,过了半晌,文泰来方悠悠醒来。
孟健雄急遣庄丁赶骑快马到镇上请医,顺便报知老庄主,客人已经留下来了。他一路嘱咐,跟着庄丁直说到庄子门口,眼看着庄丁上马,顺着大路奔向赵家堡,正要转身入内,忽见庄外一株柳树后一个人影一闪,似是见到他而躲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慢步进庄,进门后飞奔跑上望楼,从墙孔中向外张望。只见柳树之后一个脑袋探将出来,东西张望,迅速缩回,过了片刻,一条矮汉轻轻溜了出来,在庄前绕来绕去,走得几步,又躲到一株柳树之后。孟健雄见那人鬼鬼祟祟,显非善类,眉头一皱,走下望楼,把周英杰叫来,嘱咐了几句。周英杰大喜,连说有趣。
孟健雄跑出庄门,大笑大嚷:“好兄弟,我怕了你,成不成?”向前飞胞。周英杰在后紧追,大叫:“看你逃到哪里去?输了想赖,快给我磕头。”孟健雄向他打躬作揖,笑着讨饶。周英杰不依,伸出两只小手要抓。孟健雄直向那矮汉所躲的柳树后奔去,那汉子出其不意,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假装走失了道:“喂,借光,上三道沟走哪条路呀?”孟健雄只作不见,嘻嘻哈哈的笑着,直向他冲去。那人登时仰天一交摔出。
原来这矮汉子正是镇远镖局的童兆和。他记挂着骆冰笑靥如花的模样,虽然吃过文泰来的苦头,但想:“老子只要不过来,这么远远的瞧上几眼,你总不能把老子宰了。”是以过不多时,便向骆冰的房门瞟上几眼。待见她和文泰来、余鱼同出店,知道要逃,忙骑了马偷偷跟随。他不敢紧跟,老远的盯着,眼见他们进了铁胆庄,过了一会,远远望见三人出得庄来,不知怎么又进去了,这次可老不出来。他想探个着实,回去报信,倒也是功劳一件,别让人说净会吃饭贫嘴,不会办事。正在那里探头探脑,不想孟健雄猛冲过来。他旁的本事没甚么,为人却十分机警,知道行藏已被人看破,这一撞是试功夫来啦,当下全身放松,装作丝毫不会武功模样,摔了一交,边骂边哼,爬不起来,好在他武功本就稀松,要装作全然不会,相差无几,倒也算不上是甚么天大难事。
孟健雄连声道歉,道:“我跟这小兄弟闹着玩,不留神撞了尊驾,没跌痛么?”童兆和叫道:“这条胳臂痛得厉害,啊唷!”孟健雄一手把他拉起,道:“请进去给我瞧瞧,我们有上好伤膏药。”童兆和无法推辞,只得怀着鬼胎,一步一哼的跟他进庄。
孟健雄把他让进东边厢房,问道:“尊驾上三道沟去吗?怎么走到我们这儿来啦?”童兆和道:“是啊,我正说呢,刚才一个放羊的娃子冤枉我啦,指了这条路,他奶奶的,回头找他算帐。”孟健雄冷冷的道:“也不定是谁跟谁算帐呢。劳您驾把衣裳解开吧,我给你瞧一下伤。”童兆和到此地步,不由得不依。
孟健雄明说看伤,实是把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他一把匕首藏在靴筒子里,居然没给搜出来。孟健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会武功之人,敌人手指伸到自己要害,定要躲闪封闭,否则这条命可是交给了人家。童兆和心道:“童大爷英雄不怕死,胡羊装到底!”孟健雄在他脑袋上两边“太阳穴”一按,胸前“膻中穴”一拍。童兆和毫不在乎道:“这里没甚么。”孟健雄又在他腋下一捏,童兆和噗哧一笑,说道:“啊哟,别格支人,我怕痒。”这些都是致命的要害,他居然并不理会,孟健雄心想这小子敢情真不是会家,可是见他路道不正,总是满腹怀疑:“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难道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到铁胆庄来太岁头上动土,胆子是甚么东西打的?”但铁胆庄向来奉公守法,却也不敢造次擅自扣人,只得送他出去。
童兆和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想查看骆冰他们的所在。
孟健雄疑心他是给贼人踩道,发话道:“朋友,招子放亮点,你可知道这是甚么地方?”
童兆和假作痴呆道:“这么大的地方,说是东岳庙嘛,可又没菩萨。”孟健雄送过吊桥,冷笑道:“朋友,有空再来啊!”童兆和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不成,得给我大舅子道喜去。他新当上大夫啦,整天给人脱衣服验伤。”孟健雄听他说话不伦不类,一怔之下,才明白是绕弯子骂人,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嘿嘿一笑,扬长进庄。童兆和被他这一拍,痛入骨髓,“孙子王八蛋”的骂个不休,找到了坐骑,奔回三道沟安通客栈。
一进店房,只见张召重、吴国栋和镖行的人围坐着商议,还有七八个面生之人,议论纷纷,猜想文泰来逃往何处,打死韩春霖和冯辉的那个老头又是何人。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个个皱起眉头,为走脱了钦犯而发愁。
童兆和得意洋洋,把文泰来的踪迹说了出来,自己受人家摆布的事当然隐瞒不说。张召重一听大喜,说道:“咱们就去,童老弟请你带路。”他本来叫他“老童”,一高兴,居然叫起“老弟”来。童兆和连连答应,周身骨头为之大轻,登时便没把镖行中的众镖头瞧在眼里,不住口的大吹如何施展轻功,如何冒险追踪,说道:“那是皇上交下来的差使,又是张大人的事,姓童的拚了命也跟反贼们泡上了。”
吴国栋一臂折断,已请跌打医生接了骨,听他丑表功表之不已,忙给他和新来的几人引见。童兆和一听,吃了一惊,原来都是官府中一流好手:那是大内赏穿黄马褂的四品侍卫瑞大林,郑亲王府武术总教头万庆澜,九门提督府记名总兵成璜,湖南辰州言家拳掌门人言伯乾,以及天津与保定的几个名捕头。
为了捉拿文泰来,这许多南北满汉武术名家竟云集三道沟这小小市镇。当下一行人摩拳擦掌,向铁胆庄进发。
陆菲青冒着扑面疾风,纵马往西,过乌金峡长岭时,见昨日岭上恶战所遗血渍已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一口气奔出四五十里地,到了一个小市集,一番驰骋,精神愈长,天色未黑,原可继续赶路,但马力已疲,嘴边尽泛白沫,气喘不已。文泰来之事势如星火,后援早到一刻好一刻,正自委决不下,忽见市集尽头有个回人手牵两马,东西探望,似在等人。那两匹马身高骠肥,毛色光润,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向他买马。
那回人摇摇头。他取出布囊,摸了一锭大银递过,约有二十来两,那回人仍是摇头。他心中焦躁,倒提布囊,囊中六七锭小银子都倒将出来,连大锭一起递过!那回人挥手叫他走开,似说马是决不卖的,不必在此罗唆。陆菲青好生懊丧,把银子放回囊中。那回人一眼瞥见他掌中几锭小银子之间夹着一颗铁莲子,伸手取过,向着暗器上所刻的羽毛花纹仔细端详。原来那晚陆菲青帐外窥秘,霍青桐以铁莲子相射,给他弹入茶壶,其后随手放入囊中,也便忘了。那回人询问铁莲子从何而来。
陆菲青灵机一动,说那个头插羽毛、手使长剑的回族少女是他朋友,此物是她所赠。那回人点点头,又仔细看了一下,放还陆菲青掌中,将一匹骏马的缰绳交了给他。陆菲青大喜,忙再取出银子。回人摇手不要,牵过陆菲青的坐骑,转身便走。陆菲青心道:“瞧不出这么花朵儿般的一个小姑娘,在回人之中竟有偌大声势,一颗铁莲子便如令箭一般。”
原来这回人正是霍青桐的族人。他们这次大举东来夺经,沿站设桩,以便调动人手,传递消息。他见这汉人老者持有霍青桐的铁莲子匆匆西行,只道是本族帮手,毫不犹豫,便将好马换了给他。
陆菲青纵马疾驰,前面镇上又遇到了回人,他把铁莲子一取出,立时又换到了一匹养足了力气的好马。这次更加来得容易,因回人马匹后腿上烙有部族印记,他拿去换的即是他们本族马匹,当然更无怀疑。
陆菲青一路换马,在马上吃点干粮,一日一夜赶了六百多里,第二日傍晚到达安西。他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