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书该是1997年以后的事,后来又听说这书在六十年代便早有了译本,只是罕见流传。直到前不久,在读《胡适文集》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热潮至少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有过了——1954年3月5日,胡适在台北《自由中国》杂志社欢迎茶话会上演讲,演讲词被记录下来,发表在同年3月16日的《自由中国》第10卷第6期,题目叫做《从〈到奴役之路〉说起》,其中提到:
2月22日,《纽约时报》的新闻记者同我谈话时,我曾对他说:“我所知道的,在台湾的言论自由,远超过许多人所想像的。”……我举的例子是说:比方我们《自由中国》最近七八期中连续登载殷海光先生翻译的西方奥国经济学者海耶克(F。A。Hayek)……所著的《到奴役之路》(The Road to Serfdom)。我举这个例子,可以表示在台湾有很多的言论自由。④
继而,胡适又谈到某位公务员朋友的一封来信,也是就着哈耶克所关注的问题来谈当时的现实世界的,然后又表示了自己以及同时代的很多人对往昔所抱持的一些观念的忏悔:
他说:“……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在政府任职的许多官吏,他们认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只有依赖政府,靠政府直接经营的工业、矿业以及其他的企业。从前持这种主张最力的,莫过于翁文灏和钱昌照:他们所办的资源委员会,在过去二十年之中,把持了中国的工业、矿业,对于私有企业(大都是民国初年所创办的私有企业)蚕食鲸吞,或则被其窒息而死……”不过我个人也有一个忏悔……我这个变不是今天变的。我在海耶克的书前好几年已经变了。诸位看过在《自由中国》的创刊号上有张起钧先生翻译我的一篇文章:《民主与极权的冲突》……这里面有一句话:“一切所谓社会彻底改革的主张,必然的要领导到政治的独裁。”下面引一句列宁的话:“革命是最独裁的东西。”
胡适紧接着又给了我们一个比1954年更早的时间:
实在,要彻底的改革社会制度,彻底的改革社会经济,没有别的方法,只有独裁——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才可以做到。这是1941年7月我在美国密歇根大学的讲演的意思。……为什么大家都变了呢?这个不能不感谢近三十多年当中,欧洲的可以说极左派和极右派两个大运动的表演;他们的失败,给我们一个最好的教训。极右派是希特勒、墨索里尼……极左派是俄国三十七年前的布尔雪维克革命;苏俄自己当然以为是成功的,但是我们以社会、历史、经济的眼光看,不能不认为这是一个大的失败。
这是1941年,从那时算到现在,已经六十五年过去了。当然,这也许算不得一个太长的时间,地球的历史足有四十六亿年,太阳系的历史更长达一百五十亿年,多少事都只是弹指一挥间。
(三)我们今日还不配读经
读经问题像是一个新问题。这几年来,所谓国学断断续续地热过一阵子,更有一些人极力提倡中小学要开读经课,更有人大代表提议公务员考试要考“四书五经”,其中原委,一方面是自豪于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一方面是感叹世风不古、道德沦丧(无论在市井还是在官场),所以需要儒学的补救吧。
但是,这个问题照旧是个老问题。几十年前就曾有过同类的读经运动,也曾有过同类的正方和反方,现在激辩的那些问题在我看来还是在几十年前的框子里打转,甚至还不如前人说得透彻。
再次请出胡适,1935年的胡适,他在《独立评论》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很扎眼,叫做《我们今日还不配读经》。
文章起于傅孟真在《大公报》撰文,讨论学校读经的问题,其中提到六经之难读,说“今日学校读经,无异于拿些教师自己半懂不懂的东西给学生。……六经虽在专门家手中也是半懂不懂的东西,一旦拿来给儿童,教者不是浑沌混过,便要自欺欺人。这样的效用,究竟是有益于儿童的理智呢,或是他们的人格?”
胡适对傅孟真这话大以为然,继而分析道:
今日提倡读经的人们,梦里也没有想到五经至今还只是一半懂得一半不懂得的东西。这也难怪,毛公、郑玄以下,说《诗》的人谁肯说《诗》三百篇有一半不可懂?王弼、韩康伯以下,说《易》的人谁肯说《周易》有一大半不可懂?郑玄、马融、王肃以下,说《书》的人谁肯说《尚书》有一半不可懂?古人且不谈,三百年中的经学家……又何尝肯老实承认这些古经他们只懂得一半?……王国维先生忽然公开揭穿了这张黑幕,老实的承认,《诗经》他不懂的有十之一二,《尚书》他不懂的有十之五。王国维尚且如此说,我们不可以请今日妄谈读经的诸公细细想想吗?⑤
在我来看,胡适这话说得还保守了。要知道,他那个时代里,经学毕竟还有着很高的地位,现在则大不一样,谈起“四书五经”或“十三经”,谁还会再有一丝半点的顾忌呢?其实,别说是历来以难解著称的《尚书》和《易经》,就算最浅显不过的《论语》,又何尝不是歧意纷纭?
——经书无法读懂的论调其实并非始于王国维,早在东汉,王充就曾经有过专论,说孔子的学生们很少有敢于和老师辩驳的,有不懂的地方经常就闷在心里,所以孔子的话里便有一些怕是永远都不可解的;王充还就此认为:汉代儒生更加讲不清孔子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⑥
往更早的时代追溯,《礼记·檀弓》里“丧欲速贫,死欲速朽”这个著名的典故就已经说明孔子的第一代弟子里便已经有人对老师的话因为断章取义而发生误解了。回顾一下,“《论语》的词句,几乎每一章节都有两三种以至十多种不同的解读”。⑦虽然得益于学术的进步,其中一些内容现在倒是明朗多了,可还是有很多地方恐怕真会如王充的悲观论调——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胡适看上去倒没我这么悲观,他虽然在文章中大讲经典之不可解,却在结尾处以不乐观的语气谈了一点乐观的展望:
总而言之,古代的经典今日正在开始受到科学的整理的时期,孟真先生说的“六经虽在专门家手中也是半懂不懂的东西”,真是最确当的估计。《诗》,《书》,《易》,《仪礼》,固然有十之五是不能懂的,《春秋三传》也都有从头整理的必要;就是《论语》、《孟子》也至少有十之一二是必须经过新经学的整理的。……二三十年后,新经学的成绩积聚的多了,也许可以稍稍减低那不可懂的部分,也许可以使几部重要的经典都翻译成人人可解的白话,充作一般成人的读物。
在今日妄谈读经,或提倡中小学读经,都是无知之谈,不值得通人的一笑。
现在,胡适那个“二三十年后”已经过去足有七十年了,在这七十年中,考古发现也多,学术进步也大,确实也做到了“稍稍减低那不可懂的部分”,但是,不可解的地方依然很多,歧意争执也不在少数,而对一个旧问题的解决又往往引发出十个新问题来,这倒真让人不由得体谅起朱元璋来:如果要把经书作为考试内容,如果没有规范化的试卷格式(八股文),没有全国统一的标准答案(朱熹的注释),判起分来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呢。
至于说儒学能否扭转“世风不古、道德沦丧”,这也是个老问题了,论之者甚众。考察一下历史,会发现孔子那时候就已经“世风不古、道德沦丧”了,之后的每个时代也都同样在感慨着“世风不古、道德沦丧”,也不知道那个“古”到底什么时候存在过。可世风难道不是(像胡适所说的那样)在进步着么?
相关的问题是,儒学究竟能否扭转“世风不古、道德沦丧”呢?嗯,仔细看看,这个问题的前提就是有问题的——如果说得夸张一些,可以把对其前提的质疑表述成:“当真存在一种儒家学说吗?”——这就留待正文部分去讨论了,届时我们也听听托克维尔等人的他山之石,看看道德这东西究竟是不是“讲”来的。
另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似乎越是暴君越是喜欢推行美德。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合著的《神圣帝国》里这样描绘了法国大革命期间罗伯斯庇尔和圣茹斯特对古典美德的热情呼唤:
罗伯斯比尔在他论述公共道德的原则的演说中问道(在1794年2月5日召开的公会会议上):“民主的或人民的政府的根本原则是什么?是美德。我说的是公共的美德,这种美德曾在希腊和罗马做出了那么伟大的奇迹,并且将在共和的法兰西做出更令人惊异的奇迹来。我们说的美德就是热爱祖国和祖国的法律。”
接着,罗伯斯比尔明确地把雅典人和斯巴达人称做“自由人民”。他不断地要听众回忆古代的“人民本质”,并且既提到它的英雄莱喀古士、狄摩西尼……
圣茹斯特在关于逮捕丹东的报告……中极为明确地说:
“在罗马人以后,世界变得空虚了,只有想起罗马人,世界才充实起来,才能够再预言自由。”
在圣茹斯特的另一个报告(关于普遍警察制的报告)中,共和主义者被描写成完全具备了古代精神即刚毅、谦逊、朴质等品质的人。警察局按其本质来说应当是相当于罗马的市政检查局那样的机关。他列举了柯德尔……等人的名字。最后,圣茹斯特用一句话表明了他所要求的“自由、正义、美德”的特征,他说:
“革命者都应当成为罗马人。”⑧
在作为第三者的读者看来,他们这些话实在是绝妙的反讽,可生活在法国大革命当中的人们对着这些个“美德”,怕是说什么也笑不出来的。
(四)祭孔·文天祥
这两年,祭孔也开始热闹起来了,可祭的人大多只知道该祭,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祭,于是就在盛大而荒诞的场面之中看到旗袍和太监的“克己复礼”,还有最让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