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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外面是？”
他先是因为被女孩脱光了衣裳害羞，继而听到不远处传来吱吱呀呀的怪声。那声音使他想起了十二岁时的情景，考入县城第一中学读初中，同桌是一个女生。她大大的眼睛非常明亮，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散发着幽幽汗香。他拉着她到校墙外的柳树林里玩耍，用柳条儿编织成花环给她戴头上，然后吹响柳笛，吹奏出迎亲的唢呐曲，望着她总是羞赧的眼神，就觉得她很像自己的新娘子。
现在他听到了类似的声音，难免想入非非。
他的仅有的回忆总是很美好，可是那个给他擦澡姑娘一声哀叹，打碎了他柳绿花红的孩提幻梦：
“倪家老爷爷归天了，他们全族人都抖着风铃，唱着哀歌，为老爷爷送行呢！”
吴明闻听，一下想起了倪晓的逝世，挣扎着滚下床来，嗷嗷叫着要衣裳。卫生员和小姑娘看见了他袒露的身体，惊羞地捂住脸尖叫；车小欣刚回来，见状也惊呆了。
吴明发现不雅，急忙用双手捂住羞处，踉跄跌倒在小姑娘怀里
第十七章 伤逝（第2节）（）
第十七章伤逝（第2节）
白头翁董良志对孙武信不过，思来想去，只有打电话邀请破案专家马狄清教授。
电话是小保姆芸芸接的。她的声音颇似京剧名旦梅兰芳：“你是谁呀？哎哟，董检察长啊！俺那马教授去仙人谷了，倪老头是他同学，他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俺劝不住，就让他去了。”
白头翁有些失望，问：“就他一个人去的吗？”
小保姆嘻嘻一笑说：“不是啊，他和许多教授都去了，听说全城许多人都去了，总共得有两三万人，或者更多吧。”
“哦，我问你，他带手机没有？”
“手机？他嫌手机影响他上课，经常扔家，不带在身上，成了习惯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习惯吗？”
白头翁更加失望，又问：“哦，你知道一块儿去的人，有谁带着手机他的号码吗？”
小保姆道：“不知道。你问问教务处也许知道。”
白头翁放下电话，却没有拨教务处。
“我的天，两三万人给他送葬！这个老倪怎么这么有威望？”
他呆呆许久，忽然出门，喊来驾驶员：“快，先去买花圈，然后赶去仙人谷！”
萧秘书带着烧伤赶来的时候，三万人的送葬队伍从倪家楼一直排到三里外的仙姑堂，各种祭品将仙人谷塞得满满的，灿烂而又肃穆。
他之所以来迟，并不仅仅是烧伤多处难包扎，也不是不知道吴明市长负荆请罪制止了火炙惨案的发生，更不是不知道吴明来到倪家楼一定会参加葬礼，而是他想给吴明买个花圈作祭礼，但跑遍了全城也没买到，就连火化场的小纸花、黑纱、孝带条甚至可以剪纸花的纸张都早已被抢购一空。今天全市的出租车三千辆都成了专线公交车，距六爪山一公里处就开始塞车，出租车预先声明到此就不再往前开了，爱坐不坐。
萧秘书两手空空跑来了，但人山人海，挤不进谷口。不过他很幸运，恰巧遇见了倪家楼的两个青年开机动三轮车运瓶装水，认得，便爬上了后车厢。
倪家楼。
无论男女老幼，甚至包括怀里抱着的吃奶的婴儿，都披麻戴孝组成孝子队哭丧。仙姑堂的倪家人来迎灵柩，一路哭声震天动地，响彻峡谷。他们一律白衣白帽，抬着一丈高的纸扎的楼房，纸马，纸人，举着飘逸的白纸华盖，提着一尺长的哀杖，五步一揖，十步一叩，鼻涕拖拉三尺远，跪倒在灵柩前。
现在是过午二时前后，有一队和尚，剃着发光的秃头，吹奏着竹管洞箫，敲打着钟磬木鱼，前来诵经念佛为倪晓超度。接着又来了一群道士，头戴天平地方冠，身穿黑布长道袍，吹着唢呐，唱着道经，也来给倪晓招魂。
萧秘书看见后面有一辆京柏面包车尾随而来，从车牌号认出是天香区房产局拆迁服务公司的人。他没怎么在意，就乘机动三轮进了倪家楼街心。
这时，倪萧琴出来了。她没有穿孝袍，反而穿着华然靓丽的古装旗袍，也没有扎孝带，只在挽起的两个*发髻上各插一朵玉洁晶莹的白玉兰花。她没有哭，脸上带着天真，两眼闪动着秋水似的光，羞怯怯的样子。此刻，在无数只眼睛里，她丝毫不像举丧的孝女，倒像即将登上花轿的新嫁娘。特别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她竟然好像年轻了十岁，二十七八的剩女大姑娘，却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惊人的俊俏，比九天玉女还魅人十分。
“啊！”
所有的来客都惊叫起来，他们的魂儿刷地一声离开了躯壳，被这倪家少女生生给勾了去。
第十七章 伤逝（第3节）（）
第十七章。伤逝（第3节）
吴明穿上了衣裳。
是车小欣很费了一番周折，从几家邻居借来的，有夹克衫，也有西服，一件一件地试，却没有一件合身又符合时宜的。
“只好就这样了。”吴明皱着眉，在小欣的搀扶下出了倪萧昆家的阁楼。
此刻丧队已经一路哀歌向仙人谷深处走去。
尾随丧队数万人拥挤着，不分路径地流动着。
没有人注意吴明也在其中，因为他头扎绷带，身穿旧夹克衫，很不起眼。
在数万人簇拥下的丧队好像大海里的一条船，路过仙姑堂时靠靠岸，做做引导幽魂离家的仪式，然后又继续往山谷里走。
倪萧昆抱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倪萧琴抱着倪晓的画像，再后面是十六人抬着丧，其他倪家人尾随在最后边。从谷口高处观望，纸扎的楼牌、纸马、花圈、华盖组成浩荡的花的巨龙，涌成花的河流，沿着委婉起伏的山谷跌宕不息。
“历史上有过这么浩大的丧礼吗？”
问话的是一个记者模样的人。
“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回答的是形形色色的许多人。
一个扛着摄像机记者累得满头大汗，好容易跑到丧队前面，倒退着拍摄出丧的情景。还有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追着采访倪萧昆，又采访倪萧琴，均遭到无声的拒绝。那女记者并不因此尴尬，自己对着话筒喋喋不休，详细介绍和描述有关的风俗和场景。
白头翁进入山谷时，丧队已经行进到寒冰崖下。
“哎呀不好！出岫了！”惊叫声突然滚雷似的传来。
小爪峡谷突然涌出一阵弥天的寒冰云气，蒸腾的云雾携带者闪电雷声，落着豆大的雨滴，使尾随而来的宾客望而却步，停留在峡谷口。
迷雾继续往外涌，吞没了前头的宾客，又往整个山谷弥漫。
后面的人惊叫起来：
“哎呀！原来阴霾是从这里出来的！”
“天啊！看来老倪确实太冤了，冤情感动了山神，阴霾又来了！”
“怎么办？会不会伤害咱们呀？”
上万人退了回来，漫山遍野，嗷嗷叫着，大有兵败如山倒的阵势。
白头翁很吃惊，也很怅然。他被裹夹在人流里往后退，身不由己，脚不沾地，险些被挤倒踩在脚下。
然而这时，他遇见了萧秘书，继而又看见了吴明。他们相离很近，可是仓皇后逃的人群的惊叫声嘈杂震耳，他们不能靠近说话。
突然人群更加骚乱，呼叫声震耳欲聋：
“哇，快看啊！出海市蜃楼了！”
“看，太美了！”
“那是古墓幽魂迷幻城，陷进去就没命了！别看，快跑吧！”
“我的娘啊！我的鞋掉了！”
“你娘的脚，你踩着我的丫子了！”
一个女人凄厉的叫骂。她本想骂“你娘的丫子，你踩着我的脚了”，不料疼得发急，竟骂反个儿了。
白头翁的鞋也被踩掉了，脚趾头疼得要命，可是他没骂。
阴霾遮住了西斜的阳光，峡谷里暗如黑夜，闪电霹雳，暴雨倾盆。
丧队人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脚下泥泞，也睁不开眼，但是还是继续往前走。
倪萧昆的招魂幡被暴雨淋湿，纸幡很快断掉了，只剩下一根细竹棍。
“停一停吧？”抬丧的人喊叫着问。
“不能停！这是天意！”倪萧昆冷得打哆嗦，声音发颤。
“到哪儿了？”又有人问。
“寒冰崖下！”倪萧昆凭记忆回答。
倪萧琴忽然唱起歌来：“叫一声爸爸，问一声妈。
哪里是女儿的归宿，女儿的家？
爸爸啊，爸爸，亲爱的爸爸，离开女儿，女儿向谁撒娇？
妈妈啊，妈妈，亲生的妈妈，没有你的怀抱，女儿怎长大？
爸爸啊，爸爸；妈妈啊，妈妈，失去您的呵护，女儿怎长大”
她鼻音浓浓，歌声凄婉，令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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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伤逝（第4节）（）
第十七章。伤逝（第4节）
丧队继续往前走，过了寒冰崖，慢慢走进六爪峡谷。
此刻跟随的亲友、宾客越来越少，只剩下三百多人，和倪家人加起来也不到七百人。但是峡谷狭窄，崎岖，乱石杂沓，加上奇寒难耐，这六七百人队伍前后拉开竟有一里长。
谁也不曾想到，当所有的人都进入六爪峡谷时，大山突然咔咔嚓嚓响起来，响声之大，用震耳欲聋形容已经不恰当，这是三崩地裂，震得人魂飞魄散。
所有的人都嗷嗷地嚎叫起来，拼命嚎叫，以便使内外声音接近平衡，抵御外来的响声，防止耳朵震聋。
喊声还没停止，大地已经颤抖起来，继而峡谷左面峭壁抖动着上升，右面峭壁一寸一寸地下降。
众人心胆俱裂，两股颤颤，在泥石流里一步一摇地前进。
三崩地裂声持续了一分多钟，一阵热雾扑面而来。
倪萧昆吼喊道：“倪家的儿郎，一定要坚持住！热风过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