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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泉下有知,定不愿穿了这些去。”花朝唏嘘不已。
岚若轻轻走上前,半跪下抚着妹妹的脸道:“好妹妹,来生莫做豪门贵族女吧。”
:“凌王爷到!”随着内侍的通传,凌惊鸿已迈步进殿。
花朝微微点头示意,并不多言。
岚若站起身来,看著父亲,冷冷道:“您满意了吗?”
:“她到底是我的女儿,如今的一切亦不是我所乐见的。”凌惊鸿淡淡道。
岚若泪如雨下,兀自惨笑道:“您知道吗?我与她今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做您的女儿。”
凌惊鸿瞥了一眼花朝,对岚若道:“公主面前,不得失言。”
中卷 第六十章 别离
日后。
太子妃凌岚如风光大葬。
贵妃下令,随身侍奉太子妃的一干宫人全部殉葬。
皇帝没有做声。
花朝心内大不忍,正待说话,却被父皇严厉的眼神制止住。
“皇上,皇上,奴婢们冤枉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小翠一身缡素,死死抓住龙袍的下摆不愿放手。
皇帝闭了双眼。
“太子,太子,我要见太子,他好狠的心,奴婢亲眼所见太子把堕胎药硬灌到太子妃口中,皇上,皇上,太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小翠不甘就此送死,声嘶力竭叫道。
众臣不禁哗然。
花朝敏锐的发现,凌惊鸿的神色变了变。
也许这就是皇帝要看到的吧。那句话对凌惊鸿来说,不啻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费尽心力培植起来的储君非但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恩之情,反倒害死了身怀六甲的女儿。
“来人啊,来人啊,把这贱婢带下去。”贵妃狠狠唤着侍卫。
葬礼就这样完了。
后来,宫中纷传,太子遇刺事实上是太子妃所为。当日侍卫冲进寝宫,宫内空无一人,也全无半点刺客闯入的迹象,花朝和岚若皆暗暗为她叹息,若果真如此,她就是死也必定是畅快的了。
雪落无痕。
她不过二九芳华,却消逝在这隐晦的深宫。
太子逐渐痊愈,却怎么也不肯提及那夜发生了什么。皇帝为他续娶了凌氏族女为正妃。渐渐放手将国事交予他打理,太子嚣张跋扈惯了地,又向来自负,这些年来,凌惊鸿亦是一手遮天,朝堂之上,两人之间每每冲突,关系愈来愈紧张起来。贵妃很是不安,公主大婚之事再一次被人提起。
花朝和岚若带着琛儿去看过煦。
煦已经清醒来,只是对着生命中本是最亲的三个人只是茫然。煦温文有礼的询问自己的身世和过往,岚若编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说他们夫妻二人被人追杀,幸而遇见萧云,被救回这里安置。煦不疑有它,屈身淡笑着向花朝道谢。又问妻子何时离去归家,岚若看向花朝,笑着安抚他,说不日便可离去,言语中很是决绝。并不曾告诉煦。琛儿是他的儿子。
云消雪住。
花朝拢着织锦镶毛斗篷带琛儿去给皇帝请安。琛儿似乎颇不喜呆在温暖的寝殿中,每每带了他出门总是喜笑颜开。小手不安分的从锦被中伸出来在冷冽地空气中挥舞着。九曲回廊下。刚入宫没有多久的年幼宫女们正嘻嘻哈哈堆着雪人。
龙德殿中。
一踏入寝殿,只觉温暖如春。
秦玉早迎上来殷勤的为花朝除去了斗篷。笑道:“皇上正等着公主和世子呢。”
花朝命众人候在外头。
宽敞奢华的寝殿内。
皇帝微闭着双眼安详躺在龙床上,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笑道:“琛儿,给皇祖父抱抱。”
“父皇,身子可好些?”花朝坐在床边,为皇帝掖了明黄被角。
皇帝笑意盈盈抱住孙儿:“无碍,你不必挂念。”又道:“怎么不见岚若?”
“她总是不愿见人的。”花朝无奈道。
皇帝变了脸色道:“难道日后都要如此吗?琛儿还这样小,很多事尚要她这个亲娘出面打理。”
“父皇?”花朝一愣。
皇帝自知失言,不再多说。
“父皇,您连女儿也要瞒住吗?”花朝压低声音道。
皇帝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你心里明白就好,父皇很是不愿你再以身犯险,一切都有父皇在。”
“将萧桓发落到京畿大营,也是您和他早就商议好的吗?”花朝又道。
皇帝蹙眉:“他告诉你的?”
“没有,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和父皇的话不约而同。”花朝苦笑着。
皇帝点头笑道:“朕没有看错人。”
“父皇,您要怎么做?”花朝愈发不安起来。
皇帝低伏着身子,瞳仁在暗中一闪:“朝儿,如果父皇任你选,你要嫁给萧桓还是凌彻?”
花朝惊愕不语。
皇帝看着女儿无声地叹息。
出门的时候,秦玉带着一个内侍与花朝迎头遇上,言辞间颇有些慌张,花朝没有多做理会,只命他们去了,擦身而过的时候,才觉那个内侍竟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回到无忧宫。
花朝卸了妆,散了满头青丝垂在肩头,只着绯红色盘金彩绣棉衣裙斜斜歪在塌上出神,岚若把琛儿哄的睡下,方走过来为她沏了一盏滚烫的寒梅香露,担忧道:”这是怎么了?从外头回来就失魂落魄地?”
花朝看着她,却不知从何所起。
“听萤儿说,骆倾城又向皇上提及了你和盈玉地婚事。”岚若为琛儿竹着肚兜。
花朝怅然而笑。
“你和凌彻,我也有所耳闻地,他虽与我非一母同胞,因着我母亲的缘故更是淡漠地如同路人,可毕竟他是我弟弟,自幼一起长大地,虽不亲爱,却也盼着他好。这些年我冷眼看来,他待你至少和旁人是不同的,哪怕一直以凌府未来世子妃自居地盈玉也比不过你,这一点,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岚若手中飞针走线,缓缓道来。
花朝失神道:“那又如何?”
“朝儿,答应我,别让自己变成另一个棋子。”岚若放下手中活计,真切道。
花朝心内一酸:“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凌彻,他要的我给不了。”
“不,他要的只有你才能给。朝儿,你听我说,凌彻他如今还不懂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最该珍惜的是什么,凌家已贵到极致,盛极必衰,水满则溢,不管父王和凌彻愿意不愿意,这都是无可避免的,我的父兄被权势迷住了眼,迷住了心,可是你和我都看的清楚,功高震主绝非幸事,而是天大的祸事。”岚若竹好最后一针,忧心重重道。
花朝叹息道:“可惜,凌彻他已无法脱身。”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岚如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朝儿,答应我,不要放弃,尽管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可有朝一日,你能为自己做主的时候,不要放弃凌彻。”岚若定定望著她坚定道。
花朝双眼迷离道:“只是,会有那一日吗?”
过了半晌,又道:“真的要走吗?”
“是。”岚若抱歉的看着花朝:“原谅我,朝儿。”
中卷 第六十一章 重生
“说什么原谅,那日见过煦哥哥之后,我渐渐能释然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如果我们只是平民人家的孩子,这一切是否又不同了呢?也许,皇后不会死,母妃也不会半生郁郁而终,他和我也不会身不由己。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放他去了,不啻给他重生的机会,他是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愿意放手。”花朝想起往事,幽幽道。
岚若眸中泪光闪动:“只是,可怜了你和琛儿。”
“得到一分必定要失去一分。我和琛儿失去了你们,好在还有彼此,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爱他,保护他,只要有我,便没有人可以伤害的了他,直至有一日他不再需要我。嫂嫂,我只要你们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花朝郑重道。
月上枝头。
寒香隐隐浮动。
岚若去了,花朝知道她已经请容贵妃配好了假死药,只要明日天一亮,广平王妃便逝了。这漫长的冬夜呵,仿佛怎么都到不了头似的,花朝躺在锦被中,浑身紧紧缩做一团,泪水从眼角悄然滑下。
好冷。
广平王妃凌岚若的葬礼办的格外隆重,她的遗体被安葬在煦的衣冠冢内,在皇帝的授意下,葬礼的规格已远远超越数月前太子妃凌岚如的体制,众臣不由得在暗自揣测不已,不仅如此,皇帝还下旨,还不满一岁的琛儿袭父爵。正式受封为广平王。
琛儿已经几日不见亲娘,却一反常态的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呆在花朝的怀中。
惨淡的银烛在风中摇曳不止。
“公主,容娘娘来了。”萤儿一身丧服来禀道。
花朝将已熟睡的琛儿交给乳母抱到寝殿,站起身来迎容贵妃:“怎么这会子来了?”
“来瞧瞧你。”容贵妃屏退了众人。径直坐在塌上。
花朝因见他外面罩着鹅黄羽缎对衿褂子,怔怔道:“外头落雪了吗?”
“下了这半日呢。”容贵妃抬眸看了她一眼。
花朝走到琉璃窗下,果见大雪纷扬,天地间一片素白,重重宫阙隐现在青柏雪松之间,说不出的肃穆闳深,不胜寒意地抱了双臂道:“他们走的远了罢。”
“算算时辰。也该出了京都。”容贵妃掐指沉吟半晌。
花朝转过脸来:“我从未想到,这世上竟能配制出假死药来。”
“我亦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配出,这世上的事往往难以预料。谁能想的到如今广平王妃的陵墓中只空空一个棺材呢。”容贵妃自负笑道。
花朝遥遥望着暮色苍茫的天际,心中暗暗道:四哥哥,岚若嫂嫂,恭喜你们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