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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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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耕~~你与嫂嫂说明白,这银钱是如何得来的?”
夜已降下,雪也歇了下来,外间却传来“汪汪”的狗吠声,怕多是叼了谁家的腌肉跑了,随后便是男子的追骂,沙沙沙的脚踩雪地声从苏家门前过、慢慢远去。此刻只有陈苓卧房还有晕黄的灯油光映出来,吱呀的一声,门被推了出来又关上,两道人影印在屋檐下的雪地上。
面对着陈苓的质问,倒也早在他意料之中,本就不是多么隐秘的事情,他也不用做什么掩饰,于是便将那老头的事儿与陈苓分说了。
昏暗的光线下,明显能见到陈苓紧蹙着眉头缓了下来,她看了看苏进,心中想了想,便信了下来,不过终归不是什么正道途径得来的,几句责备还是有的。
“即便如此,仲耕你此般做法也是有失礼数的,人家赠你佩玉,乃寓君子之交,你当人家佩玉,若是被其知晓,与你名声有损,你可记着他日要将这佩玉赎回来…”
他自然是笑着应承下来,自己这嫂子做人倒是很有原则,不过…怕是不会再有机会遇到那老头了,毕竟这不是演义小说,世界这么大、天南地北的,别说是萍水相逢了,便是这挚交好友,在这年代,分别之下想要再见一面,也是不容易的。
陈苓有些狐疑的多看了两眼苏进,自己这小叔子自从山上回来之后,变了许多,话也不多、当然…以前也是不多,但相比较而言,现在的默言……似乎有了些别样的感觉。她是说不上来的,最后想了想,也只能归结于苏进经过这次苏母大病,心性成长了,嗯…肯定是这样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很奇怪,比如自从这次县城回来后,自己这小叔子每天一早就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便是一头大汗,问他做什么去…
“锻炼?”
“额…就是跑到山顶……再跑下来。”他比划了下,见陈苓还是副不解的样子,只能丢了句…
“对身体有好处的。”
“哦…”
这日子滚动着,腊八也是越来越近了。在古代传统中,这过年其实是从腊八开始算起,直到正月二十五的填仓节,所以可想而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腊八的重视了。
最近村里开始有南来北往的商旅经过,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在京经商的外乡人,此时快到了年节,自然是忙着驱车赶回去,放在后世、那就是春运了,所以这几天门前的白雪被车轮印轧的乌漆麻黑,牛哞马嘶的声音时不时的从外边传来。
有些赶得晚了,正巧到了这榆丘村,那也只能在这儿找家民宅暂歇一宿。但这却是少数,商旅们大都归乡情切,即便是连夜顶着风雪也是情愿,不过有意思的事情还是不少。
几个贩卖锦缎的商旅在这小村落歇息时,村里闲着的老婆娘们便是围聚了过去,毕竟常年在家务农采桑,没什么像样的衣物,这快近年关了,想添置件新衣也是情有可原,眼下这京师下来的好缎子岂肯放过,不过这些锦缎都是商旅们要拿回去的年货,哪里肯卖~~这可好了…两方人是僵住了,吵吵闹闹的,最后还是那些婆娘的男人提着锄头出来才把事儿给圆了……
“好吧~~我卖了…”
这杀人越货的事儿,这些农家人自然是不敢做的,但是给你使点绊子什么,你也是拿他们没辙,这些商贩急着赶回去,所以也没心思在这雪地里和这些婆娘们费口水,随便给了个合适儿的价儿也就出手了。眼下热闹成一片,那些五大三粗的老婆娘们争抢着那些花饰繁美的锦缎……
“奸商,俺要这个团花的,多少?”
那商贩气的横了那婆娘一眼,“两钱…”
“这么贵!不能再便宜点,奸商~~”,“两钱还贵?你自己瞅瞅这些缎子,都是我留作年货的,你不要就放下、我还不想做你这单生意呢。”
“给~~”随着就是两串铜子儿甩在那商贩脸上,“奸商~~”
“……”
最里边挑货的已经喜滋滋地抱着缎子回去了,外边那一圈的人就向里边聚拢,“阿苓妹子,俺看这个晕裥的你穿着肯定好看。”
“不…不用了,秋嫂…”她推了推送到自己眼前的缎子,“我又不短衣物,你买好了。”
……
这些事儿,也只是给这个平静的村子多添了两分颜色,倒也不至于打乱了原来的节奏,农家人看着节气过日子,活动倒也是丰富的,邻里间那浓厚的关系的确与后世不同,尤其是临近年节的这些日子,婆娘们聚在一起拾到些活儿,晒些干货、剥些棉籽儿,一个炭炉摆在中间烧着,人一多,就什么话头都有了……
“哎~~说起来你们几个最近见了没?”,“什么?”
“就是苏家那傻书呆呀,别告诉俺你们没瞧见,这几天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就往山上赶,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啧~~读书读傻了呗,还能有啥子事儿~~”手里剥着棉籽儿,“就可惜那小寡妇,上面守着那臭脾气的婆婆,下面还要带着个女娃,没想到这小叔子也要她养,唉~~女人呐,这就是命啊~~”
“你们就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人家叔嫂过着滋润着呢,巴不得这辈子就这样了,等那老太婆去了,准不定就这么好了…”
“你这臭嘴就别在这儿说道了,那傻书呆要样子没样子、要脑子没脑子,平常见人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一天到晚就知道拿了本书在路上摇头晃脑,那次摔到河里还是俺家男人把他捞上来的,这种男人给你你要啊?更别说那小寡妇了~~”
“给俺俺为什么不要,人家怎么说都是年轻人,有劲儿着呢~~”
“呸——”一把棉籽被丢在了那婆娘身上,“不要脸~~”
……
第六章 小家碧玉()
这几天有件事儿是值得一说的,自己那嫂子倒真是心肠热乎,这两天吃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这娶妻生子的事儿,什么“婆婆老病无依,只盼苏家能有个后,说来还是她这做嫂子的不是,只给苏家留了个女娃……”,这些旁敲侧击下,他听两句自然就懂了,后来又从一些片言只字里组织起来,倒也明白了个大概。
简单了说,就是腊八那天邻村吴家人会过来一趟,到时候自己看看、那家姑娘看得中不,如果行,这亲事大概也就这么定下来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说到这娶妻生子的事儿,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个家庭,那么…肯定是不能回避的,但真的知道要摊到自己头上了,却又不是这么能够淡然面对的。心里的感触、总归是有的,倒不是他抵触这些,只是前世那份感情始终让他难以释怀,久而久之的,倒是对这方面没什么想法了。不过……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在不能改变这个时代的情况下,那么…入乡随俗,算是一种自我的解脱了。自己也没有那么矫情,若是人家看的中、自己那嫂子也是满意,那么点头…也没有什么问题,一生这么过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结局。
值得庆幸了……
他仰了仰头,天上徐徐而下的雪花中,隐然堆现出一张女子的脸,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不过隐隐可现右腮处一叶暗色胎记,不过在雪花映衬下…倒是显得更为纯然清丽了。他望着她,嘴角动了动,终然还是微笑了起来。
那……就这样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真的要论到让苏进头疼的,却是他怀里的那女鬼。这几天总是没预兆的就给他来这么一句“你什么时候上京”,他是无可奈何了,这女人就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逼自己上京辅佐宋帝收复燕云。
当然、可不要误会她是什么忠君爱国。
只是因她要去幽州地头下面挖一件物事,不过眼下幽州是契丹人的陪都,自然不可能让你一个汉人在那边掘地三尺的找东西。至于这“掘地三尺”的原因,是因这女人本是先唐人物,所以她那时遗失的东西,自然是深埋于地皮之下了,具体是什么她没有透露、他也没有兴趣知道,但对这女人很重要应该是没错的。
不过当前他只想找些商机恢复苏家往日荣光,说的土一点、就是想赚几个钱,所以对于这做官什么暂时是没兴趣的,但碍于女鬼反复纠缠,便说以后看机会把她交托给其他有能力的人。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那女人也是比较有意思,每次就是这么一问,听苏进这么回应,却也不像之前那般拿剑来逼迫他了,但却会在隔段时间后,又会问这么一句,或许她认为过段时间后的苏进会改变主意,当然…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慢慢悠悠的,日子还是有条不紊的滚到了腊八这一天。
晨鸡啼鸣后,拉开最忙碌的片景,这个安宁的小村庄此时已是灯火通达着,尽管天还没有亮透,但挨家挨户的,却是传出各种嘈杂的喧闹声。
鸡犬声早就充斥在整个村庄的上空,比较有趣的是还夹杂这那哄闹的杀猪声……
几家殷实人家将头大猪五花大绑好,架进大浴盆里,大猪仰着脑袋极力挣扎,出刺耳的呜咽,那几个帮衬的农家汉子此刻自是不敢懈怠,卯足了力将大猪按住,一边的杀猪翁已经磨好了刀,朝刃上吹了吹……
农妇们此刻也是不得空闲,架锅放水、生上柴火,之后便在水井边淘洗起了黍米果子,不一会儿,那韵白的粥味儿便从窗户口飘了出去,一家又一家、连成一片,那便是一笼白云架在榆丘村上空,随着热气的排开,脚下的冰雪变得柔软清沥起来,空气也逐渐湿润,摸一摸鼻尖,似乎沁出了汗水…
……
陈苓抹去鼻尖面额上的微汗,将一束桑柴塞入灶内,架好,即而起身将锅内的腊八粥捣匀,而后赶着脚跑出去要将刚才绑好的土鸡杀了,但她刚踏出门的那一刹那,便听到了一阵小女孩的拍手欢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