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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问第二遍。”,“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你不怕你小侄女没娘。”
这边顿了顿,忽然又笑了出来,“这倒是蛮怕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呢。”话一出口,脖子上的那抹冰冷顿时淡了些。
“什么时候动身。”
这边笑了笑,“或许……”看了眼手炉里猩红炽热的炭火…
“还有折中的法子。”
“把你劈成两半用吗。”
他倒不在乎这女鬼的冷嘲,也不接话,只是给她打了眼色,示意把剑拿开。
对面似乎还是考虑了一下,最终…
“锵”的一声,一道寒光飞入剑鞘,紧接着一声“噗”,剑鞘轻松嵌进地下一尺,而他…脖子上的那抹冰凉也渐渐消褪。
“说吧。”
……
“刺啦”一声油溅,苏进用火引将书案上的鱼油灯点上,淡淡温馨的油光便晕染开来,这厨房间伺候卢俊义的燕青此时见到苏进屋子突然亮起了光,心下好奇,嘴里鼓捣着:“这苏郎君当是用功,这么晚了,竟然还要掌灯夜读。”倚着桑木桌温读兵书的卢俊义听到这话,也是不觉抬头望了望,他身材魁梧高大,即便是坐着,也是能透过栅栏窗望见外边的情景,还真现苏进那间屋子的木格槛窗亮起了光,摇头笑了笑,又执起兵书看了起来…
“不受苦中之苦,难为人上之人,贫家子弟更是深知内中艰难呐~~”顿了顿后又说,“小乙~~这大丈夫者,就当要有此心志,这苏仲耕虽然看去性子慵懒,但观其作为,也是个坚毅的主儿,你可莫要小觑了去。”
“小乙岂敢小觑苏郎君,主人说笑了。”
……
主仆俩的这番对话若是让苏进听了去,怕是要摸鼻子笑了,想不到自己大半夜点盏油灯还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不过以他的个性来说,怕是要恬着脸点头承下这番善辞了。
“你认为就你一纸论奏便可匡复社稷。”边上响起女人声音。
鱼油灯下,苏进从旁抽了一小刀泛黄的布头纸,竖起在案上磕整齐,而后平放在身前,“我无权无势,无名无望,朝廷又岂会听我这乡野村夫言说,反观那卢俊义,大名富,又是师从周侗,在朝野可说颇有名望,由他上提的论奏显然比我要有用些,至于朝廷能不能接受,那便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反正对你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至于我入不入京、进不进朝,对于来说…应该无甚重要吧。”他执起笔架山上的无心散卓笔,轻提瘦腕,将笔头浸入澄泥砚中润透,正着腰板端视了会儿这泛黄的布头纸面,目测了一下书写行距。
“我等了四百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你也不用摆这些托词敷衍我,以你的能力……”后边顿了顿,“…能不能入仕从政,只怕也只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所以也不必用这出身来搪塞于我。”
“呵~~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个蛮有能耐的人…”说话间,他已经运笔而下,唰唰唰的书写声音颇为清沥。
“我又不是聋子,你与那老头在废寺说的那些话……”黑暗中的她顿了顿,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才说出来,“…你比那老头有城府。”
“哦?”
这声可有可无的疑问,丝毫没有阻滞他运笔疾书,这笔下所书的字体正是后世著名的瘦金体。现在是元符三年,徽宗赵佶才初登皇位,按照时间推算,他现在还不过十八年纪,而他第一幅被后世认可的瘦金体代表作《千字文》则是在崇宁三年完成的,中间还有四年光景,也不知现在徽宗这瘦金体研究如何了……思虑间,这枯干泛黄的布头纸中央,已留下了四个纤瘦但却干爽精神的大字。
美芹十论。
黑暗中的她瞄了眼这四个大字,过了会儿才说话…
“与你那本歪书上的书体相同,看来你很中意这种书体。”
她说的自然就是《倩女幽魂》了,那是苏进在废寺闲暇之际写的闲书,倒是被她看了去,苏进将这页揭过,又将笔头在澄泥砚内润了润…
“也不见得,用的多,习惯了。”
关于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古今学术策论无数,但多番衡量之下,以辛弃疾的美芹十论最为妥当,当然,辛弃疾那时身处南宋那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彼时社会背景风气与现下不同,自不可全搬,于是苏进准备结合后世的一些理论研究,对这美芹十论作一些适当的补充修正。前世这些类似课题研究也是做过不少的,所以此下在纸上写起来,倒也是毫无生涩。
“臣闻事未至而预图,则处之常有于;事既至而后计,则应之常不足。契丹狼踞中夏,已历百年,臣子思酬国耻,普天率土,此心未尝一日忘……”前面的总序自当是要写的热诚一些,捧捧当朝、也是中国官场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风气了,说来也是蛮可笑的……“故罄竭精恳,不自忖量,撰成御戎十论,名曰美芹。其三言契丹之弊,其七言朝廷之所当行……”
黑暗中的女鬼在一边看着,她前世是仕族女郎,恐怕还是有见识的那种,此刻静静的在边上看着苏进,时而蹙眉、时而紧捏着插入泥地的剑柄,看了许久才说话…
“为什么帮我。”
“不想我那小侄女没娘吧。”笔下流畅的书写着。
黑暗中先是沉默了下,但旋即一声突兀的冷笑出来,“你……可算不上个好人。”
这边笔势一滞,不过随即又流畅起来,“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来着?”话落、却又是加了句,“不会真是素素吧。”
那边却没了动静,等到苏进都以为她没想理睬自己时,黑暗中冷冷传来。
“敬元颖。”
“哦…”他仰了仰头,“还真是。”
“什么意思。”,“许敬宗女儿?”
这许敬宗乃是先唐初年朝廷重臣,历任侍中、中书令等职,也就是做过宰相了,他两任帝师,可见才学是有的,不过由于后来支持高宗立武氏为后,所以在后世风评并不是很好,尤其是他“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的事迹,以至于他多被后人所诟病。
锵的一声过后,他脖子上又是一凉。
“你怎么知道。”
第十四章 我找那四了()
苏进倒是毫不惊讶,继续笔下写着:“我苏家本是世居京师的商贾,先父欲兴文事,便曾在兴国坊谋有间书铺,不过里边多是杂书……那时便有翻到过一则野闻,嗯~~”他停下来想了想,“…关于你的,说是先唐许敬宗将女儿强嫁给了蛮人酋长冯盎的儿子,许女不从,投井自尽,结果附身古镜敬元颖,多年后被井底恶龙制住元神难以脱困,不过后被一个叫陈仲躬的书生下井解救而出,其后就不知所踪了……”他说到这儿看了眼身后,“既然你自称敬元颖,那应该就是那许女了吧~~”
“陈仲躬?”身后念了下这个名字,“嘁~~”的一声讥笑出来:“…那夜我冒着风险出来求助于他,并允他一世荣华,那晚他倒应的痛快,不过第二天就卷铺盖跑了,男人……”身后慢慢收起了剑…
“没一个靠得住。”
苏进笔下一顿,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倒还奇怪这敬元颖怎么会在北宋年间出现,看来~~那则野闻便是郑还古化名陈仲躬写的亲身经历,至于为什么捏造事实,说是自己救下镜妖敬元颖……怕多是因为良心难安,用此故事麻痹自己。想通此些症结,他倒是豁然开朗了,瞟了眼身后,心中也隐然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东西了,难怪要抵死要挟了…
此刻,窗户纸漏进来的风雪一阵一阵的拨动着油灯上的焰火,摇曳之下,泥墙上的片片晕黄也慢慢褪去,直到晨鸡起舞,揭开这第二日的天幕。这一夜下来,也确实是困倦异常的,不过让苏进没有想到的是,他跨出门不过伸了个懒腰,对门卢俊义那浑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苏郎君果是勤肯之人,一夜秉烛、非常人可比……”
一早起来便是一番寒暄,这卢俊义心急赶路,自然不会多做滞留,用过些粥菜后,便让燕青打点好行李告辞,临走时硬是要塞两块银锭给陈苓,陈苓自然不肯收受,两人在那边你推我送的,苏进看不过,直接从卢俊义手中夺过银锭,塞进陈苓手心,又从自己怀里掏出昨晚写的美芹十论,塞到卢俊义手里…
“此古兵策论乃我苏家不二珍藏,本不该出让,但我见卢员外爱国忠君又兼才德拔群,想来它日必能赶赴边关策御胡虏,收复宋王江山,那可是兴国立邦的大善事,此下我苏某人便欲做这顺水人情,以此书相赠,还望卢员外它日青史留名,功比卫霍~~”
这一串的好词送去,听得卢俊义也是一阵迷糊,看着手中这本薄薄的书籍,普通的布头纸张,线头还是新扎的,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珍藏已久的古籍名典,心中无奈苦笑,也就当做苏进的玩笑了~~随后便像苏家人告辞,稳稳当当的、马车慢慢隐没在风雪天里,苏进收回视线,刚一转身,就听到边上询问…
“仲耕,家里何曾藏过兵书?”
……
这卢俊义走后,这日子又开始回复原来的轨迹,腊八一过,这年节的气氛也更为浓郁起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苏家院子,过来聊家常的人倒是多了起来,放在县城里,那也可说是门庭若市了,不过陈苓懂得自持,既不接受无端财禄,也不轻下允诺,搞得上门那些人个个摇头而回。还有件事是值得宽慰的,那就是卧病多月的苏老太终于能下榻了,平时吃饭什么的也不用人伺候了,对于这个家来说、自然是好的。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让苏进微微有些诧异,傍晚时分,夕阳晚照,难得的这厨房桑桌上坐满了人,饭吃到一半,苏母却是搁下筷子说话了…
“进儿……你嫂子说要让你年后进城看守咱儿苏家原来的书铺,俺觉得这可以,毕竟一天到晚窝在这穷乡僻壤,对你也没啥好处~~所以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