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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知陈衙内现身居何职,以前在下从未听过,难不成是孤陋寡闻了?”
被人一下戳中软肋,他都有些怀疑这胖子是不是故意针对他,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木着脸把话回了。
“才疏学浅,恬居诸曹执笔,见笑了。”
他说句见笑,没想到这一众席的人居然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还以为曾相公之婿会有何等才学,没想到只是一小小的执笔吏,哈哈哈~~”
“看来是曾相公择婿不佳啊,不过即使如此,陈衙内该是能向岳丈公谋得个一官半职才是,怎得……啧啧,难不成曾相公认为陈衙内即便如此也是扶不起来吗?”
哈哈哈,底下又是哄堂大笑,有人还把李师师搭了进来。
“师师姑娘不是说陈衙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么,怎得如今只做了个执笔吏,我看是姑娘所言不实,当罚一大杯。”
“对对,当罚当罚!”
底下附和的场面让陈迪更为吃窘,涨红了脸,可实在说不出反驳,结果还是李师师给他解了围。
“陈衙内可莫要往心里去,这几位皆是走南闯北的大商,说话虽不讲究,但并不无恶意,瞧瞧我……今儿可是差了妥当。这一杯,当是给衙内谢罪了。”她这一举杯,那些商贾子弟也立马起来了,纷纷说着歉。
“我一老粗。不懂说话,还望陈衙内勿要怪罪。”他一口闷了。
“只怪我当了家里,可是不应该。”后面也是一口干了。
见这些人致歉,陈迪那涨红到脖根的怒气总算是收了回去,他看向上席轻罗白裙的李师师,真是觉得比家中的黄脸婆美上万倍,心绪悸动下,赶忙让家仆将置备的一支青玉簪子送上,那是他一月的零用买下的,原本还有些肉疼。但如今是怎么也觉得值了。
“师师姑娘忽然盛邀。仓促间无有厚礼备上。实在唐突。”他这么一挥手,家仆将狭长的锦盒打开上前,两边的那些商贾纨绔们伸长了脖子看。不过旋即又伸了回去。
“多谢衙内厚爱。”李师师微微的一福,前排的孙大肥也当即起身。
“陈衙内备上如此厚礼,我这粗人也不好藏掖了,来~~”他招呼声,有俩家仆从外头抬进来一座半人高的金漆楠木观音。
“听闻师师姑娘信佛,在下便从岭南取了材来,让巧手柳费时三月雕刻而成的观音像,望师师姑娘福寿安康,仙颜永驻。”
“孙少爷如此重礼,师师可是……”。“这只是在下一片心意,还请师师姑娘务必收下。”
“这……”
他这么一起头,底下另外几个也竞相把礼物呈上。
“在下家底浅薄,可比不得孙兄如此手笔,眼下只有一件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打开,一片光彩。
“夏日炎暑,但却不可贪凉,在下久居江淮,便送上一套滑丝被予师师姑娘。”红布揭开,一条捻金银丝线的滑丝锦被耀人眼球。
……
其后种种,在陈迪眼中更是刺眼,他捏紧了酒尊,里头的公雅酒也染上了金色,最后都不知在这片金光觥筹间浑噩了多久,等出来时,已是人去烟消,府门前的灯笼也被取了下来,使得这条巷子变得更为萧索了。
“少爷……”
“回吧。”
他刚上了马车,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子杞兄且慢~~”
驾车追过去的不是陈午是谁,旁边挨着坐的还有偷笑的申立。
转眼间,这三人已是坐在了长庆楼雅间里喝酒了,酒酣意恬间,各自抒发着生活的困苦,甚至是摔杯摔碗,陈午和申立两人通过不断贬孙大肥来获取陈迪的信任,完全是同仇敌忾一般。
“我也是看他们不顺,不就有几个臭钱么,等下回咱们也找回场子来~~”
“这……”陈迪咬住了尊角口,他家里的财政都是妻子一手把持,就是为了防他出去寻花问柳,不过……即便如此,他陈家也确实不算是大富大贵之家,若不是如今曾布入了执政,把他父亲提了上来,怕是连每日在矾楼里吃酒的钱儿都紧张,此下想来实在唏嘘,便是与面前这俩“知己”大诉了回衷肠,而陈午也极为老成的跟着感慨,就差没抚须了,逗得申立涨红了脸却不好笑出来,被陈午桌底下踹了一脚后才收敛了。
陈午怒拍了记案子,汤羹四溢,“子杞勿急,来钱还不容易,你混迹京师已久,难道不知道赌场出财爷?”
“可是我没什么本钱,再说……”,“什么再说它说的,走吧!今儿我请客,赢得算你,输的算我。”
“这怎么可以……”
“都咱们陈家人,有啥客气的。”
就这样,马车停在了城北的庆阳赌坊前,一进一出,这原本拉长了苦脸的陈迪顿时是变了精气神,揣着那近千两的银子,就是旁边那家仆也是瞪大了眼睛,他虽然听过一些穷途末路者一夜暴富,但也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儿居然真这么走运,连开了五把豹子,陈迪兴头上,抓了一把银子丢给他。
“谢少爷赏赐!”
陈迪醉醺醺的,不过倒也没忘陈午,推说着一定要让陈午分一半去,不过就他目前这状态,显然无法组织好具有逻辑性的语言让陈午收下,最后只得被陈午撵上了车。
“子杞兄慢走。”
陈迪也是招手,“那改日再叙。”
待马车消隐在黑暗中后。陈午的脸上的笑容才散了去,申立这时候倒也不笑了。
“我说陈哥儿,这家伙会上套嘛,看他那怂样。别到时候洒了冤枉钱,赌坊的谢老二可不给你讲人情。”
陈午冷哼了声,“看着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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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晚上的,同样的一圆月亮,在蔡府庭院上却是别样的氛围。热闹归于前堂散尽的宴席,是女眷大妇们叨絮家常的时候,对于这堂子家宴,苏进的受邀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而且蔡京对这苏仲耕的赏识就是府里的女眷都看的出来,打头就是拿今天的报纸儿说事。笑言着今后是不能吃鹌鹑羹了。那份豁达言笑。绝不是对一个外人该有的,而后来也证实了他们的揣测,在席的几个蔡氏女郎脸上隐现异容。虽说对苏进的野志曲艺欣赏倍至,但那也只停留在欣赏。
“大伯怎得会有这想法,父亲可清楚?”
“呵,那你就得去问他了。”
蔡薇虽是蔡卞女,但她更是蔡氏族女,如若真要到政治联姻的地步,那她也不至于矫情,只不过作为前国家执政之女,对于商贾的粗略看法还是很合情理的。她与父亲蔡卞就此交流着,并从前堂行至后庭。
“前些天女儿去见了见李格非家的千金。果真是聪颖广学,若是男儿身,怕也能如父亲那般少年及第,不过女儿是有些纳罕,这等才学家世,怎得会与那市坊商户扯上干系。”
明月光辉照进廊子里,将蔡卞清矍的霜鬓映衬的很明显,他停了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间事难料,莫恨识人浅。”
蔡薇不明所以的看了父亲一眼,见这父亲目落庭中,不禁顺过去看,呵,原来那商户正和蔡京在老槐树下喝茶,桌上摆着案棋秤,油灯自掌,倒还真有两分隐士气度。
“信探已经传回来了,如果没有问题,那明早就开始了。”苏进抿了口茶,从棋瓮里摸了枚棋子下了,对面的蔡京跟了一子才后才缓缓点头。
“这么乱的棋面也是该收拾了。”
他们俩在那边说话,不过看样子更是在沉心弈棋,偶尔几句闲话,所以没有发觉到近在廊子里的她,也不知何故使然,她和蔡卞都没有出声,就安静地站这头看,夜下梧桐,那安然的油灯与前堂的喧嚣意境两重。
“说来,今日见了吾弟,可有何想法?”
“蔡大夫乃真君子,与常人不同。”
“哈哈,那老夫呢?”
苏进抬头看他一眼,笑了,“蔡老乃真政客,与常人……亦不同。”
蔡京闻言大笑,亦不评价。廊子里的蔡薇却是蹙起了眉头,扶着栏杆的手也微紧了,“这人……难驭。”不过耳边却听到父亲的一声笑。
“这人,能用。”
等她转头去看时,蔡卞已是转身遥去了。
……
……
今日赴蔡京的宴,无非就是借此碰个头,江淮的局……也该了结了。
一身玄袍的他走在踊路街上,游人如织,百服艺人杂戏,对头的梨园子里传出来的逍遥游的乐声,把他淹没的更为彻底。
“交代给你的事如何了。”他也不知道对着谁说,不过还真有回应。
“陈家父子的性命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别怪我不提醒你,每天三波人的监视,你就是不想惹事也得出事。”
他停步,复而续行,抬眼就已经看见书斋门前的庄舟向他招手了。
“苏家少爷,今儿都活派完了,就等您回来收铺呢。”
苏进点点头,进了里屋后忽然道,“庄老爹,明儿一早你就叫上陈叔一起去元符收置余下地皮,还有,让那小子也去。”
“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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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夜里,月亮并不都是圆的。
侍御史陈师锡府上,陈师锡长子陈祁怒气冲冲的闯进主堂里,正巧母亲又是在那儿凄哀诉愁,心里更是堵抑,将手里的报纸用力摔在案上。
“爹,你就看着那姓苏的在我们眼皮底下为所欲为?奕弟的死难道你已经忘了?”
上座的陈师锡本来就够心烦的,如今见长子如此目无尊长,当即就是把茶座上的盏子摔了个粉碎。
“混账!”
“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陈祁冲劲儿稍稍一滞,不过还是努力保持住了态度,“反正这事就是爹的不是,你说要伺机而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