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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缓,不过座下的陈师锡却袖中反复握拳,心中忐忑溢于言表。旁边长子陈祁见了便替他问了,“郭侍郎,若是……段护院和那帮壮士出了意外,这又如何?”
他言下之意郭知章当然明白,哼了声,“段宿素小习武,学的又是杀伐之技,别说去了八人,就只他一个也足以了结那书生。”
“可万一……”
“不会有万一。这帮人是我心腹,如今又许以重金安顿老小,即便出事也不会失口风。”
……
……
一品斋里昨晚发生的事并不为人所知,不过这早报的停发却让所有人都议论起来,茶摊酒肆里的抠脚汉嚷嚷不停。还以为是摊主要涨钱,恨得直接去拐角报亭问,但这寻常风雨照开的报亭今天居然真的店门紧闭,走了几条街上均是如此,这就不由得让人信了今天无报。
民间只当是意外事件,明儿就好,可没想到三天过后,这报亭依旧木门紧闭,而有心人也发现这踊路街上的一品斋也已休业三天,这就不得让人有想法了。
“好端端,这报纸咋就没了呢。”
“不会是苏先生出了什么事吧,不然怎么突然间就变了模样,一点征兆都没有。”
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已经习惯了报纸加豆浆的生活如今缺了一块,总是让人感觉别扭,说书的艺人就更是跳脚,原本凭着每天给不识字的粗汉讲报便可获得稳定收入,眼下可好,报纸歇业立马让他们也短了大半进账。
而士家内院的闺房中对此反应就更激烈了,足不出户的她们每天就靠报纸来获取外界信息,长久下来,多少形成了对信息的依赖,一天可以少吃顿点心,但这报纸却是万万落不得的。
麦秸巷的李家府院里,在听到底下回禀今日依旧无报时,李清照已经坐不住了,排开了凳几起来。
“姨娘,你就让安安去看看吧。”
王素卿凶这女儿一眼,不予应允,旁边已为新妇的曾芝兰拉住她,“这苏进多的是鬼主意,以嫂子看,这次多是他使的什么新伎俩诓钱,也只有你这丫头胡思乱想。”
“不过……”她不禁莞尔,“这三天来没看他的报纸,多少还真有些乏趣。”
李清照不得不安定下来,想着苏进以往行径,倒也确实有这可能,便坐了下来。
而这时的王素卿脸已板黑了,自徽宗宣布绍述后,朝中局势风云突变,元祐的那批老臣纷纷起折致仕,到得如今,就只剩苏轼几个度之生死的老酸儒留京固守,可她只是一介妇人,心头分量最重的还是这个家,若是李格非再犹豫不决,等到来年新政下来,怕整个家族都要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此下哪还有心情顾这女儿的破事。
她戳了少女鬓处一下。
“你要有这闲心,倒不如去劝劝你爹,这几天人都关书房里不出来,你二兄天天去敲门,可你这做女儿却还有心思关心外人?真是……”她也没什么心思去指责,只是叹气。
李清照揉了揉着鬓角说,“爹爹注重气节,如果现下不是众人皆自保而去,爹爹可能还会同意回历城,但如今众人皆私己而归,让道于奸,爹爹又如何能下的了决心?倘若爹爹这回真个自保而归,那女儿也是看不起的。”
“你!”王氏气极,想扇起的耳光被曾芝兰死命拦住。
“娘您别生气。安安不是这意思……”她使劲儿给李清照打眼色,可李清照却视若罔闻,不过终归是自己继母,也不会真个忤逆。
低眉顺眼了,“姨娘不用生气的,安安这也知内中厉害,所以我看爹爹必会留下自己,让我们回历城避难。”
王素卿深吸了口气,心里也能知道结果,所以缓缓放下了手。就骂了声迂腐。随即便起身离开了。曾芝兰怕王氏心情不顺,赶忙是跟上去安抚,临了还不忘剜李清照一眼,李清照只能勉强的一笑应之。
神思间。忧心着自家难事,也难免担心苏进,想到更远些,居然还记起了那天他对自己的话。
今年年关带你去见婆婆。
脸不应该的发烫,还耐不住扳着手指数,可转念想想现状,又黯然的放下了所有的希冀。
……
……
士家的烦恼暂且不顾,这民间确实几乎都在好奇一品斋的事故,生意做得好好的。怎的就忽然消失无踪了?作为一品斋东家的陈老头这三天可没少面对这些询问,凡事与苏进搭得上边的人,几乎都会差人过来问问虚实,甚至连矾楼、撷芳楼这些大酒楼也差人来问,人家言语诚恳。尤其矾楼那小姑娘,更是呜咽梗塞的,看的他差些心软。
“总算是把两位盼来了,仲耕可是事完了?”
后院的柴门放进了俩便衣衙役,伙计栓了门将两人引进后厢吃茶,而后到前堂支会了陈老头,所以眼下,正是这老头盼星星盼月亮的迎进门来。
三天前苏进突然让衙役传话有事外出,并让他停下一品斋所有事务,这些代话实在太突然,所以他软磨硬泡的从这俩衙役嘴里套出实情。
那名东虎的衙役此时正眉飞色舞,“老爹怕是不信,那几个悍匪甭管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招认,嘴巴更是臭气熏天,可老爹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旁边蒋弼润了口茶后接上,语气更兴奋,“最后是苏郎君不耐烦了,直接让人在野外筑了几个小黑屋,把他们分个扔进去,结果就这么俩晚时间,他们居然一个个都招了!”
他笑的欢,可旁边的陈守向却是一个劲儿的擦汗,他现在是明白苏进为什么执意在店里招这么多壮汉了,原来是防着别人下暗招,如今想来脊背更是发凉。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那衙役对这问题表现很诧异,“当然是……”
……
……
一品斋歇业时长愈久,对于郭陈两家而言就越是心定,虽然不解这段宿几人还没有传回信来,但如今见着死敌已去,心头畅快之下竟然摆了俩桌短宴庆贺,大堂角梁云替上挂起红流苏,灯笼也比往常多了几只,双方族亲子辈聚一道觥筹相和,大有提前过节的氛围。门廊外的狗今晚上也叫的欢腾,叼了根大骨出去和巷子里癞皮狗耀武扬威,汪汪的,到半夜还能听到。
残羹酒滞后宴席地是狼藉的,奴仆们打扫,婢子们收拾,闺房女眷则是躲在了后苑凉亭里说话,她们素少出门,所以是个姐妹的就能牵一起嬉笑,这当中也免不了好奇一品斋忽然歇业的事。
“你们觉得是怎么了?我问了好多人都不清楚。”
“或许是回家省亲了吧,不是传闻那苏仲耕是陈留人氏,如今这年关将至,估摸着是要回去过节的。”
“可若真是回乡过年,那也可让店里做声通报,怎得一声都不吭,而且这报纸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停了。”
“这就不知道了……”
细碎的声音被风吹到前院廊道口,不过已经分辨不出内容了,只是琐碎。
陈师锡此时负手立于阶上明台,他一身宽松的文袍,将那肥圆的肚子兜住,在如今稀薄星夜下,还是有些文人气的。
旁边是郭知章,在如今大局已定下,也是多了分心旷神怡感,远望天穹。
陈师锡道,“虽然那苏姓小儿已除,但他与蔡京关系实难让人心安,若今后不慎被蔡京查出蛛丝马迹,怕我等会多有麻烦,所以陈某已经决定赶着这阵风头下调地方。”他的担心并无道理,蔡京既然可以与他们为难,那多少是从苏进口中知道些他们之间的恩怨,如今苏进忽毙,他们嫌疑自然最大。
不过郭知章对他的部下似乎很信任,“我手下人做事一向麻利,可不是军痞衙役可比,你这就过虑了。”
陈师锡笑了下,对于郭知章的话不置可否,反正他是不想再在这趟浑水里淌了,这郭知章想趁乱上位,简直是异想天开。
而郭知章则是冷眼斜瞥了他,对于这些嘴皮子官更不屑,若真下了地方,才是任人鱼肉,还真以为天高皇帝远。
两人各怀心思,就注定不会相谈很深,等夜色黑了几分后,这场类似于分道扬镳的聚首就此结束。
……
翌日清晨,郭府的家奴如往常般推开朱红大门,可这原本该和煦的阳光却突然被几人遮挡住了,他们举着文书。
“这里可是工部侍郎郭知章府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躁动()
正当京人开始对一品斋歇业事件热度消退时,这一品斋终于在停摆了三天后重新开业,当天的报纸头条立即在民间引起哗然大波。
“苏先生因手握朝廷重臣贪污证据而遭人暗杀!?”
“那当官的是谁?”
“苏先生现况如何?”
坊间在沉寂了三天后终于爆发起了舆论,历来官员贪污渎职最受人恨,所以苏进这一出声就占了道德制高点,不少愤世嫉俗的学子百姓因此围去府衙门口,要为一品斋、也为他们自己的“知情权”讨个公道,而那被报纸爆出来的郭知章和陈师锡也毫无疑问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堂上,已经穿戴威严的府尹王震施施然放下惊堂木,“不知郭侍郎和陈御史对商户苏氏所陈有何辩述?”他威压视下。
底下站着的郭陈两人已怒红脸面,他们没想到苏进居然没死,而且还敢反戈一击!
郭知章微微抽搐的脸终于停了下来,瞥了眼旁边已胆战心惊的妻室家奴,强吸了口精神,将腰杆挺直了对向苏进。
“京人皆知汴京早报乃苏氏置业,报上之言自是这位苏进小郎一人所陈,如何可以作为物证衡量?至于几位捕役之言,亦是片面之词,有何人可证?”他冷眼瞟向苏进,笃定了对方没抓到人,“虽然苏家小郎被歹人所袭老夫亦有痛惜,但无端赖于老夫头上可非君子所为。”
旁边陈师锡此时也以为苏进只是在诈他们,所出跟着郭知章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