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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陈师锡此时也以为苏进只是在诈他们,所出跟着郭知章充硬气,这一来二往的,难为的就是堂上的王震了。他虽然从底下回报中知道苏进那晚确实受了袭击,并且主谋也极可能是郭陈两家,但揣测就是揣测,充不得真凭实据,所以此时就只能提醒苏进了。
“苏家小郎。”他上身微微前倾,“两位大人所言你也是听得的,若无真凭实据。本府可要治你诽谤官员之罪~~”
被挡在衙门栅栏外的百姓交头议论着,也开始有人怀疑苏进所言真实性,学堂过来看的学生最先醒觉,“这苏仲耕多番煽动民众,此次怕也是假公济私为多,我之前可从没听说郭工部有何渎职之行。”
此时人群里拥挤着的陈东眉头紧皱,涉历朝堂不深的他也没想明白苏进和这郭陈两家有何仇隙,居然到了这不死不休的境地?旁边闻有风声同来的萸卿同样心事重重,丝帕紧紧地攥在手心。
还好姐姐一早就进了宫,不然怕是又要急出病来了。
……
……
这场衙门里正展开的官司很快就传到了各家府邸。由于一品斋突然歇业事件本就有一定新闻性。所以此下更是吸引了众多眼球。像与苏进有过交集的,比如向府、李府、苏府等更有差人去府衙打听,不过他们是为了确认苏进在蔡京阵营里的地位而已。
如今满朝都知道蔡京和郭知章、陈师锡两人有隙,但不知因由。如今苏进爆出这场官司来,不免要让人揣度是否有苏进在背后做力?如若属实,那苏进作为当下第一权臣跟前红人的身份就可以坐定下来,今后诸臣交好蔡京也就有了清晰的门路。
汉人的国度里,官员对研究这些微妙关系甚至强过治国,所以今日府衙门前就有不少士官家奴在张头张脑,他们极尽所长的获取内部信息,而后让人回禀府里。
“老爷,堂上闹的很凶。那苏进说几个衙役有目击匪徒行凶,并一口咬定是郭知章和陈师锡所为,但没有确凿证据,所以两边一直僵着。”
“哦?是嘛,那可有人声援郭陈两人。”
“这……倒是没见着。怕是都忌惮着蔡京。”
驸马都尉王诜府里,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往来进出的奴仆都是锦绣贵缕,鞋底不沾泥尘,那些女婢歌姬更是冶丽多姿,被锁在家中乏闷的王缙挑逗着,就这时,门廊外传来王诜与管事的交谈声音,他立马停了动作,正襟危坐的端起茶来假抿。
“爹。”放下茶。
王诜瞄他一眼,见他衣襟凌乱,便知在家荒唐,一时更是愠容隐现。
“给我到书房来。”
他一拂大袖往后院书房去了,王缙不敢马虎,赶紧跟过去,后面的管事将余人屏退,合上门,守在两人身边侍奉。
“你可听到外面风言?”案前坐定的王诜稍稍平缓了愠容。
“风言?”王缙愣了下,一天到晚被你按家里,哪知道外面又是怎么个事儿?他拱着手谨慎,“缙儿遵从爹之教诲,整日在家苦习圣贤,却是不知外面情况。”
王诜哼了声,面色冷硬,会看脸色的管事就给这大少爷解释了,王缙顿时大惊,“这苏进竟与蔡京相交此深?爹,你可不能坐视不理……”他也不傻,蔡京竟然会给一个商户子弟出头,可想而知两人交情深到了何处,如今自己那表弟新政已定,蔡京作为重臣必当大权在握,要是苏进在其后使暗招,那他岂不是……
王诜睨了这不学无术的儿子一眼,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风流倜傥一世,儿子却这么没能耐,当即哼了声。
“如今看来,郭陈两人命势已休,我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那爹的意思是……”
“那苏家小儿所倚仗的无外乎蔡京和他那报纸,蔡京虽予他助力,但以他凡事谨慎的态度,是绝不敢轻易招惹皇亲国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蔡京那头,如今所虑,无非是那苏家小儿的报纸煽动……”他喝了口茶,理清了思路,“其每逢遇事,必先使报纸污人名节,且不论京里有多少人信,但那人名节势必受损,这就能在其后攻讦中占据先机,所以,此下我们必须抑制住他进一步发展。”
王缙皱起了眉头,“可那小儿在表弟照拂下已经做大,如今又受蔡京器重,恐怕这京师里难以对付啊。”
“在京师里不好对付,那换个地方不就行了。”王诜冷笑两声,“我早就使人去陈留探了。那苏进在京师日进斗金,生活富足,但他那陈留乡下的老母寡嫂却依旧守贫,据说这一年来连一次问信都没有,呵,这人啊……有了权势就都是这副德行,与他那兄长也是半斤八两。”
王诜没有继续往下说,不太意会的王缙还是从管事嘴里明白了意图,顿时让他转忧为喜,连连给他老子拍马屁。
“爹爹智计无双。孩儿可是打心里服了。此次那苏家小儿可是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了。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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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踊路街蔡府院里那尽是雪沫披盖的花园假山上,有凉亭筑着,东西两帘厚帧垂下。挡住寒风和雪冷,且让青铜暖炉里烘焙出的温度得以锢在亭内。
莲瓣边的汉白石桌前,蔡京主位,正与李清臣、温益这另两位执政喝小龙凤团茶,这价值千金的茶饼就是宰辅也难得一品,如今这茶盏里的三两还是蔡京新进左相时徽宗所赐,甚是珍贵。
在聊了会儿无关痛痒的家常后,蔡京开始把话题引向改制,身后侍奉的两子蔡绦、蔡攸立刻竖起耳朵。
“京知两位感怀先政仁爱。但如今我大宋国力日渐式微,边境屡报败绩,国库入不敷出,冗官冗兵之痼更是如跗骨之蛆,若朝廷再不思变。只怕这赵宋百年江山……”他微微摇头,恐怕他不会料到,现在这例行公事的耸听之言居然在数十年后成了现实。
李清臣刀鬓如霜,青白的簪子在他发髻上尤为古拙,他阖了下眼皮,眼角余光从蔡京身后的两子脸上扫过,缓缓道。
“我等老儿本念着年前回乡养仕,只是无奈官家相留,所以如今还舔居于职,若蔡相来年有所大为,我等老儿自当力报圣恩,岂有他为?”
旁边温益也是一般无二,如今形势下,没有必要和蔡京对着干,以他们对徽宗的了解,这改制的兴头估计也就倒腾个一两年,很快就会知难而退。
蔡京笑了笑,知道这些老家伙对他不满,所以也只是找来他们探个虚实。他一挥手,让底下人换了茶汤,正这时候,后头长子蔡攸忽然俯身耳语。
“爹……”
“何事?”
蔡攸接到前院消息,知道蔡京对这苏进极为关注,所以第一时间就传了消息,他站那儿说,李清臣和温益也是一耳朵听了进去。
这蔡京一上任就给郭陈两人难堪,居然与那苏氏子弟有关。
他们不动声色的转悠着心思,见蔡京是要与俩子交代事宜的姿态,也是懂眼色的,起身作辞。
山亭里,蔡京望着渐去的李、温二人露出笑意,在旁边两子看来甚是高深莫测。
“去……”他支会了蔡攸,“立即遣人通知邓洵武,让他……”后面的话已经被风雪消音。
而出蔡府不久的李温二人也马上差了底下去衙门问清明细,这商户子弟能早于众人结交蔡京,就凭这份政治敏锐,便不是寻常人能比拟。这两位三省执政此时都起了拉拢的心思,也正巧,徽宗因为年关节庆的事将三省官员召集进宫商议。
……
福宁殿里,伺候的内侍们屏退去大半,只留下几个添置檀炉的黄门。
“时近年关,各地报福安康,灾事尽湮,朕心甚是慰藉,是故已使翰林草书旨意盛办年节,庆这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诸卿若无重事返故,不妨与朕在京师一道过节……”
底下见御案上叠的奏折不高,所以徽宗可以以一种较为轻松的姿态和他们聊聊年节礼事的安排情况,不过底下一众省官却有些心不守神,徽宗在表明绍述立场后迟迟不见动作,这很难让他们心安。
“怎么不见郭知章?”
徽宗突然发问,以刘拯、曾肇为首的那几个省官被徽宗这么一说,也是反应过来,回顾了周身,很真发现身为工部主事的郭知章没有到场。
难道被蔡京打压的连门都不敢出了?
他们的腹诽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被打断,颁谕回殿的内侍殿头梁师成面色局促。伺候御前的张迪把他的话转呈给徽宗,底下看着这幕聋哑剧,一时心紧。
“竟有此事……”御案前的徽宗好脸收起,面上尽是被人扫兴的不愉感,他问向底下几个省官。
“诸卿可知这郭知章被商户苏氏告发渎职灭口一事?”
“什么?”
在得知徽宗所述详细后,底下惊疑不定,他们多少都是有些暗下油水的,但平时做的隐蔽,所以皇帝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可郭知章那老官历怎得把事捅到外界去了。这是要自寻死路啊。
果然。御案上的徽宗脸色极差。这快年节了,居然会被民间爆出朝廷大员贪污渎职之事,这朝廷的脸面无疑被打了个响亮耳光。
给事中刘拯小心出列,“郭侍郎在朝为官数十年。一直奉公守职,洁身自好,鲜有贪渎之言流出,此事怕多为外界讹传所致,还请官家慎下定夺。”余下又有几个元祐中人附议,不过他们心知眼下形势堪忧,所以说的小心,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徽宗冷不丁的一句惊出盗汗。
“郭知章蓄养家将一事以为寡人不知?”
什么?!
底下一阵嘈杂。徽宗又道,“以前念他世代忠勇,朕不予追究,上回其子之事朕亦放过,想他会自思己过。但没想到其会变本加厉,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