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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又当时见我俩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反正她是这么说的,不过看她笑眯眯的样子,真实度打七折)。她扬声说碰上我这才几天,都给出好几个第一次了,慌得我连忙摆手说姑娘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直乐得开三轮的四眼仔大哥差点没把住把手。
我说那你最后是怎么把我俩弄醒的。米又说,她当时看到秦仇脸上的毒疤,立马知道他中了尸毒,也不清楚这跟我们被夺了魄有没有关系,或者关系有多少,看他一副死鱼眼病怏怏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暴起伤人,决定先给他治了尸毒再说。
米又说,她当时用药把我俩放倒了,把我俩背到河边(我看了看她的小身板,真实度打五折),先掬水给秦仇清洗伤疤,再撬开他的嘴巴,就水将生糯米送进他嘴里。米又说熟糯米可以补气除瘴,用来解尸毒效果更好。不过碍于当时条件有限,她也只好将就了。
米又等了很久,眼看都快中午了,我俩还跟睡熟了似的一动不动,心里开始有点急了。秦仇脸上墨绿色的毒血倒是渐渐转红了,可人还是昏迷不醒,而且仍旧跟我手牵着手,怎么都掰不开(看她脸上幸灾乐祸的欠揍样,真实性降为零)。她猜想可能救命的关键不在伤口上,正打算从我身上找找线索,突然就听到我小声喊了声奶奶。
米又发现我眼皮在微微翕动,额头、眉心、鼻尖都沁出了冷汗,猜想我可能已经回了魄,只不过现在在梦魇中没醒来。
她想起师父曾说过,人在梦魇状态下,现实世界中对其进行的攻击威胁会触发人体的自动预警,在梦境中形成伤害或袭击场景,人在梦境中的防御、反抗行为会与现实同步。说简单点,就是人体在潜意识状态下的自我防御。
而一旦人在梦境状态下感知危险,且在电光火石间评估出这种危险战胜不了,人脑就会得出“这不是真的”的结论,并将信号传达至肢体,同时强迫自己醒来。
这种情况很多见,比如我们小时候会梦到走台阶踩空,有可能你正睡在床沿边上快要掉下来;你会梦到天气突然转凉,冷得抓过身旁凭空出现的衣服御寒,有可能是你夜里没盖着被子,受了凉,正努力用脚趾头去够被子或者跟爱人展开卷被子大战。
然而这种情况,多发生在浅睡状态下。我和秦仇连泼水针刺按伤口都没用(米又这话说得我心里直叫疼),更别说她装模作样的恐吓了。米又说她当时灵机一动,边用手指假装挠我眉心边在我耳边低声喊幺叔奶奶阴婆,就见我情绪越来越激动,没一会儿就醒了。
我醒了之后没多久,秦仇也跟着转醒,而我俩也没再手牵着手。
米又猜测,我俩被夺魄昏迷之后,其中一人被强行带到了另一个人营造的梦境里。而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从梦境中脱离,那么另一个人也会醒来。
我听她越说越玄,心说我跟这秦黑脸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有心灵感应?而且不断劝说自己一定是这家伙偷进了我的梦,否则我在他梦里,这也太恶心了。
我还想问米又点别的,这时火三轮“嘎吱”急停,米又猝不及防,从对面座椅上扑了我一个满怀。我扶起她,怒面看向那司机。
那司机满脸贱笑对我俩伸出手说,到了。
二十 凶棺()
我把车钱给司机大哥,那司机好像说了句什么,不过当时米又急着催我往村头赶,而且那司机有意压低了嗓门,没太听明白,依稀像是要我注意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我象征性地冲他点了点头,就见他叼起根烟,极其酷炫地原地甩了下车头,轰隆隆地扬长而去。
我俩下车时天色昏暗,我原本以为快天黑了,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五点多,抬头发现天空黑云滚滚,应该是憋着场大雨。六月的天,雷雨说来就来。人说贵州天无三日晴,这礼拜连着六个艳阳天,老天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我先前在车上给我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我妈抑制不住喜极而泣。当时听周围一片嘈杂,似乎有好多人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准备下葬的事。
我和米又还没走到三队,就见一大波子人簇拥着口柏木棺材迎面走来,唢呐呜呜咽咽跟着吹了一路。围着棺材的几人披麻戴孝,全是我们家的人。幺公举着引魂幡走在最前头。大伙儿看到我俩,似乎愣了愣,然后幺公招手让我们过去。
幺公看着我,跟米又耳语了几句,我就看到米又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挂下来,气呼呼地走到我边上,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我问怎么了,她也不回答,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奶奶的棺材,眼眶似乎有点红。我也不好意思追问,带着米又自觉地站到我爹身边。
我们这儿的规矩,老人仙逝,得由家里的直系男丁负责抬棺。听我爹说,以前村里村外会有专门的抬棺匠,要是哪户人家香火不旺,男丁短缺,会花钱雇用这些人。
可惜一来这些人多半是游手好闲之徒,抬棺时偶有秽语冒犯逝者,家人觉得不吉利;二来早前出过一桩子怪事,抬棺匠一时疏忽让棺材落了地,结果当场昏过去一人,逝者家人也连年霉运不断。大家渐渐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家人做着靠谱,也都不雇用外人了。抬棺匠眼见丢了饭碗,只好另谋出路,或者去了别处经营,或者换了工作,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我爹说,早前村里规定,抬棺只能由与逝者血缘最亲的四个后辈男丁执行,这叫四子护亲;之后发现棺材太沉,并非所有男丁都是大力士,而且抬棺过程中又不可让棺材触地,体力上根本无法撑完全程,后来才改为八人,还取了个名叫什么八仙抬棺。
抬棺有很多讲究,由于剧情需要,那些繁枝缛节的东西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只大概挑些重点。首先,抬棺最好选择晴朗日子的正午时分,这样阳气盛,抬棺人不易受邪煞侵体;
其次上面说过,抬棺人必须是男丁,一来男丁力气大,能保证全程棺材不沾地,二来男丁火气旺,能驱逐沿途好奇的孤魂野鬼,三来男丁抬祖,有香火延续之意;
再有就是抬棺人抬棺前需饱餐熟睡,精神头要足,既保存体力,也展现阳刚气;
最后如非特殊原因,抬棺人全程不可与旁人交流,更不可大声喧哗,以免对逝者不敬。
由于阴婆不在,大冥官(主持落葬)的工作就落到了米又身上,而米又坚持要等到我才回村,所以我奶奶遗体下葬的时间就延后了。
我原本在抬棺人之列,但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滴米未进,幺公不敢冒这个险,让小堂弟顶了我的班。现在天色又阴沉得可怕,暴雨随时会来。这一切都让我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米又脸色很差,跟之前在火三轮上判若两人。她没有理会任何人,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洒着纸钱,走在队伍最前面,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抬头看天,似乎也对这山雨欲来前的浓云心存疑惧。幺公紧跟在她后面,佝偻着身子,始终背对着我,也不知道脸上是啥表情。
说起抬棺失误,我曾有过一次亲身经历,严格来说,是目睹经历。
那年我读大二,四队有个我叫大爹的亲戚酒醉失足从自家门前的台基摔到水泥操场上,还没送到医院就咽了气。大爹的儿子小江比我小一岁,继承了大爹酗酒的毛病,谁劝都没用。
大爹去世后第三晚,小江跟前来吊唁的村里年轻人喝高了,送走客人之后,执意要当晚下葬,好赶回浙江打工。阴婆说日子时辰都不合适,况且他喝了那么多酒,怕路上坏事。
小江是个暴脾气,平时村里村外地就喜欢跟人脸红脖子粗,除了我幺叔之外(话说他也是幺叔的铁粉),他谁也不服。大爹去世后小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人眼见拦不住他,只好草草准备了一番,让他和几个叔叔弟弟抬了棺出去。
那晚我也在随行队伍里。深秋的夜格外漆黑阴冷,我们村的村道又崎岖难行,几顶大功率的矿灯从身后的高个亲属手中摇摇摆摆地晃到我们身前的路面上,灯光既苍白又恍惚,别说是前头抬棺的小江他们了,连我都感到难以落脚。
我们顺着山道下到一处拐弯口时,前头突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我能听到大娘和他们家几个姑娘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我跟着我爹赶了过去,看到棺材已经侧翻到路旁的暗沟里,几个抬棺的男丁忙不迭地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身边围着几个满脸惊慌忙着问伤到哪儿没有的女家属。
棺材旁边有堆脚脖子高的沙石,应该是村里留着用来铺路的。沙石堆向前划开了两道歪歪斜斜的脚印。看来应该是谁不小心踩在沙石堆上,沙石面滑,摔倒了。
我和我爹他们跑去查看小江的伤势。沙石堆上那行脚印正是小江的,从摔倒到被人发现,他就一直仰躺在地上没起来。我们围上前去,就发现他双目圆瞪,眼皮上翻,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嘴里吐着白沫,身子像抽风了一样抖个不停,我爹他们摁都摁不住。
当时小江他娘啪地就在棺材前跪了下来,一边哭求老头子原谅一边扇自己耳光,说自己教育不当,惹得臭小子得罪了老子,要罚就罚她之类。
我当时只当大娘是在发泄情绪,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小江不抖了,也不再往外吐白沫,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隔天小江就醒了,依旧跟那帮兄弟出去喝酒飙车,似乎全然不记得前晚的事情。
那年春节,我趁长辈们都不在,问小江还记不记得那晚的事。小江灌了一瓶啤酒,这才红着眼眶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全记着呢,那晚我爹差点没掐死我。
由此可见,抬棺是容不得任何马虎的。说回我奶奶这边。我们抬着棺材走近我奶奶的墓基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轰隆隆的闷雷声搅得我心绪不宁,心跳也跟着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