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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芸听了,晒然一笑,将脸贴在女儿脸上香了香,取笑道:“好个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就知道爱美了,长大了可还了得。”
桂叶听说,也抿唇一笑,待邢芸和女儿亲热了一阵,才笑说道:“天气热,太太还是将姑娘放下罢,也凉快一些,横竖在屋里呢。”
邢芸点了点头,正要将女儿放下来,却不料女儿不依,伸手抓着她的耳坠儿,笑着往嘴里送。邢芸吃痛的轻呼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耳坠儿从女儿手中抢救出来,嗔道:“我的小祖宗哎,这可吃不得……”
桂叶看了,抿着唇儿直笑,说道:“前儿姑娘要珍珠串儿,我说不能给,太太还不听,如今可知道——”
木香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听见这话,不免笑道:“姑娘是太太的女儿,本来就该偏疼些,一串儿珍珠算什么,就是这一屋的家私,只是姑娘搬不动罢,否则太太未尝不给了姑娘呢。”
邢芸正想说话,忽又见着女儿笑着伸手去抓她发鬓的珠花,忙忙将女儿的小手儿按下,佯怒道:“越发来劲了,小坏蛋,可是讨打呢。”
桂叶拿了一块点心过来,笑道:“我可不信太太舍得打呢,我们姑娘听话着呢,来,我抱着姑娘,咱们到屋里睡觉觉去,才不在这挨打呢。”
桂叶用点心哄着小孩子分了心,正赶着要抱了孩子起来,忽然帘子一动,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走进来道:“王妈妈来给太太请安,可不知太太见是不见?”
邢芸知是王善保家的来了,向着桂叶看了一眼,笑道:“我正有事寻她呢,谁知她倒先上门来了。”
门前淅沥的雨声不绝,衬着阴沉的天色,越发带来几分萧瑟。
王善保家的老脸笑成一朵花,止不住说道:“二姨太太叫我给太太请安,问姑娘的好,说请太太放心,家里一切皆好,很不用太太惦记,只是全哥儿渐大了,倒该进学念书了,二姨太太托我问太太拿个主意儿,是将全哥儿送到家学里或是到私塾里,还是另请个先生在家里教着?”
邢芸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思忖了一下,笑道:“我原想将全哥儿送进家学里,偏这些日子看下来,学里顽劣子弟很是有些,全哥儿又小,不怎么知事,倒恐被人带坏了去,我若格外叫人照应,实在费事。如今听得你这么一说,可是家里已有了主意了?”
王善保家的忙不迭回道:“我听得二姨太太说,有个私塾颇为不错,先生学问不差,管得也严,只是,三小姐说,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何必去和人凑热闹。”
邢芸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就知道邢三妹消停不了,非得隔一段时间惹出点事来,显示一下做为邢家三小姐的存在感,也是如今邢芸眼不见心不烦,否则……
王善保家的瞅着邢芸脸色不大对,忙又笑道:“还有一件事要禀知太太,昨儿太太打发我去问的那件事,如今已有着落了?说来也是时运,那会子为着费妈妈女婿的事儿,我们当家的跟着跑前跑后好一阵忙活,倒结识了襄阳侯府的几个人。可巧着这襄阳侯府和保宁侯府又是姻亲,两家又常来常往的走动,两家的下人也极熟络……”
第119章 不慈
邢芸微微眯眼;唇角漾起一抹微笑,看着王善保家的道:“哦?襄阳侯府上的人是怎么说的?”
王善保家的小心翼翼往外瞅了一眼,方才慢慢说道:“太太不知道,这事和费妈妈那事儿倒还有牵扯呢?”
邢芸一听;原本有些慵懒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坐直了身子;问道:“早前襄阳侯不是打发了人来送礼道歉么;那事过去了也有一些时候了;怎么又……”
王善保家的弯了弯腰;斟酌着道:“别的倒还罢了;那年襄阳侯弟弟的亲随;不是被费妈妈的女婿打折了手么;虽说这手伤是为着讹钱,未必是真,可这打却是着实挨在身上的……那亲随无端挨了一顿打,不但没得到好处,反而受了襄阳侯的罚,丢了差事,心里一直不大服气。那种人都是一概的德性,闹得天塌下来,也是别人的错处,从不寻思自个的作为,可不就把咱们家给记恨上了。偏那人原是襄阳侯府的家生子儿,家里人在襄阳侯府里虽不显眼,倒能颇说得上几句话儿……”
邢芸蹙了蹙眉,她颇有些时候不曾与王善保家的说话了,怎么以前竟不觉得,王善保家的说话是如此唠叨,听得人不耐烦。
王善保家的似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窥了窥邢芸的神色,忙又说道:“说来,如今这事就是他们家人撺的火头。太太别看保宁侯府在京中颇有声名,保宁侯夫人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可私下里,保宁侯府同宗族中颇有不睦呢。要说保宁侯本人倒还算坦荡,只是保宁侯夫人,不怎么待见那些穷亲穷眷,觉得人家是白沾光!”
邢芸侧了侧头,微微一笑,讶然道:“有这事?亏我竟没怎么看出来。不过说来,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府里何曾不是这样,那些男男女女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居多,能放了几人眼里,只是没有保宁侯夫人那样的底气,不得不虚扯个仁厚传家的把式,唬了里头唬外头罢了。”
王善保家的听了,扯扯嘴角,腆着脸儿笑道:“太太这是说笑呢,咱们府里不管是虚的是实的,族中有个什么事儿,倒也没有推诿的。若是那保宁侯府,可就不一样儿,别说帮忙了,竟是连门也不大进得去呢,就是侥幸进了门,到了保宁侯夫人跟前,也得不了一句准话!”邢芸不由得笑了,说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话?若是祝夫人如此作为,外头怎的没个风声,再说,保宁侯也不是摆设,能由得祝夫人越过他妄为,只怕有些不尽实罢?”
王善保家的干笑一声,往前凑了一凑,絮絮道:“那保宁侯常年在外,哪里知道府里的实情,再说保宁侯夫人也不是没手腕的人,别看着她心里极不待见,可人到了跟前,总是和和气气,笑笑眯眯的,只是这口里没个实话,不叫人落地。”
说着,王善保家的往外看了一眼,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低声道:“襄阳侯府的下人私底下常说,有什么事情,就是求神求佛,也不能去求那位保宁侯夫人,否则事没办成,人绕晕了不说,过后还得吃上几幅清火气的药,白填银子没处找补呢。”
邢芸扑哧一笑,拿过一旁的扇子敲了敲桌面,笑道:“这话也忒捉狭了,保宁侯夫人又不是万事万应的菩萨,世上求她的事儿多了去了,她难道能一一应了去?俗话说,小心无大错,保宁侯原是一朝骤起的新贵,朝中岂没有瞧他不顺眼的,保宁侯夫人这般,也无甚可说的。”
王善保家的脸一垮,颇有哭笑不得,过了一阵,才苦笑道:“太太在府里坐着,哪知外头的事情,保宁侯夫人若是真讲究个明哲保身的,倒也无这么多事了。只是奴婢听说,这保宁侯夫人颇有几分府里大奶奶的品性儿,到手的便宜从不让人,得罪了人也不罢手……”
李纨的品性?说的好听是精明,说的难听是吝啬,好名儿好事儿她能占的全了,可要她做事出力,哪是想都别想!
邢芸一笑,她倒没看出保宁侯夫人和李纨有什么共同点,唯一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大概就是保宁侯夫人出身大家,李纨娘家是书香门第,两人举止规矩上都让人挑不出错来。不过,在这人人讲规矩的年代,在这些世宦大家里,要挑出一个规矩不好的太太奶奶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邢芸正暗自吐槽,忽听得王善保家的又说道:“这回的事儿,是这么来的。保宁侯族中有位长辈带了子侄来投奔保宁侯,存得便是年老了,身子不好,死前托孤,为子侄求庇护的意思,要说呢,倒不是临时起意,书信是早寄去了的。偏不巧,信来的时候,保宁侯正在任上领了旨,升了官儿,要从平安州转到青州去驻守,这新到一地做官,要打点的家务人情也多,保宁侯夫人赶着去任上,信是递到门上了,可看没看竟没人知道。后来么,陆续着还来了几封信,有收着了,也有没收着的,反正是一笔糊涂账。直到人都进了京了,保宁侯府也没得个动静,任凭人在江边的荒庙里住着,打些零工混饭吃,那庙边的住家都说可怜,老的那个本就行走不动,住进庙里没几日,便水土不服病倒了……唉,总之到了保宁侯该回京的时候,保宁侯府才有了动静,把人接进了府里。保宁侯夫人瞧着那长辈半生不死的,虽然推说下人不尽责,但看在保宁侯的面上,请医问药,吃喝穿戴,倒未曾苛待什么?不过,将养了些时日,眼瞅着时日无多,保宁侯那位长辈自然而然将自己带的子侄托付给了保宁侯……”
王善保家的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轻咳了一声,说道:“要说,保宁侯却是个有良心的,当着人发了愿,要好生照顾侄儿。而且瞅着那侄儿年纪大了,也无个妻房妾室,还打算趁在京里的时候,为那侄儿聘门好亲事。”邢芸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因说道:“这么说,保宁侯夫人要认迎春为女儿,是为了这一门亲事?可我记着保宁侯膝下并没有女儿,保宁侯夫人就算想求娶,也用不着认亲,打发个官媒上门来又不难啊?”
王善保家的急忙道:“可不正是为了这亲事?太太不知这里头的情况。保宁侯既要为侄儿做亲,他一个大老爷,能看谁家女子?在他跟前转来转去的,多半是保宁侯夫人娘家的侄女外甥女。眼瞅着保宁侯就要拿定主意了,保宁侯夫人心里能不慌?若是个有家底肯上进的一般人,保宁侯夫人说不得还肯点头,偏又是个上门投靠的穷亲戚,何况族中长辈眼看着命不久已,还挣扎着上京托孤,害得保宁侯夫人失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