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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于汗青夹缝扯下皇帝的新衣
上个月,我因工作需要参加了一次久违的少先队活动。看着孩子们把那传说中血染的布条系在胸前,高唱着不怕流血牺牲的歌曲,向着血红的旗帜宣誓,要为一个他们不可能理解、他们的老师家长也不再相信的理想奋斗终身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痛。本来冰雪聪明的一代代孩子,自从挂上了红领巾,他们就被告知,要为一个解释不通的概念流血牺牲。与此同时,誓言这种神圣的仪式,从此也变得一文不值。而我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不是在未名湖边被幸运地击中,我也一定不会觉得自己的逻辑思维有什么问题。我很担心,经过多少代人之后,中国人聪明智慧的基因会因为逻辑思维的混乱而改变。
第68节:未名湖是个海洋 文/许秋汉(4)
上一代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看就要成为下一代人默认的前提,但又有谁敢跳出来指摘皇帝的新衣呢?望着向我敬礼的少先队员,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一刻,我终于明白20年前中学政治老师制止我争辩时眼中的复杂神色。
〃我虽年近八十,明知众寡不敌,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这是50年前我们的马寅初校长以《新人口论》诤言获罪时的铮铮誓言。在他之前,有无数宁可杀头也不愿捉刀改笔的历代史官,和冒死直言的历代谏官;在他之后,有至死反对三峡工程的黄万里教授,和千万个敢于在课堂上〃胡说八道〃的萧国亮老师。来到未名湖边,我才得以在头脑里重新划分了一下,谁是不劳而获的硕鼠,谁是真正的士大夫。
抛开惹来无谓争论的考据,我姑且认为掌握了知识、脱离了体力劳动之人为士,不论是否登上大夫的官方舞台,信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民族精神者方为大丈夫。《论语》里也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于是任重而道远的文士武士们〃文死谏,武死战〃,中华民族才得以渡过一次又一次危机。士大夫这个群体不光是用来统治劳动人民和传承文化的,也是用来死而后已、死得其所的。然而,就是因为不怕死,所以到现在,货真价实、有骨气的士大夫都死得差不多了。幸好还有一些遗老遗少在北大苟延残喘,死去的英灵也会回到未名湖畔涅槃重生。
诗意的栖居英雄圣贤就在身边
走出北大的象牙塔,奔波于芸芸众生之间,我才发现被未名湖附体的魂魄如影随形尾大不掉。我往往自以为正常却不时被人当作披着人皮的外星人,一如当初我看到身边冒出诗人的情形。怀念起当初的诗人,他们有的做了著名或无名的学者,有的做了或大或小的商人,有的依然栖居在地下室徘徊于未名湖边。
尽管知道了诗人和士大夫都有活体种群存在,但我并不想把他们之间划上等号。我自始至终认为,诗歌除了文人自娱,还需要被人记住和传颂。迄今为止,除了上文所述,白话文的诗歌我只记住了最大众化的两句:一句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另一句是〃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但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这两句应该是当代诗人身上士大夫的烙印吧。而当士大夫暂时把天下从肩头放下来之时,也不一定非要写诗。他们可以选择〃诗意的栖居〃,那应该是可以给随时准备死而后已充电的吧。
第69节:未名湖是个海洋 文/许秋汉(5)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幻世浮生的游戏已经进入21世纪,地球竟然没有毁灭,人类也还继续生存。我这只梦庄周的蝴蝶终于放弃了游山玩水吟风弄月的浪荡生涯,成为了一名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士魂附体的梦醒过来了,还是翻了个身另起一梦。
虽然双脚踏上了实地,但未名湖泛起的涟漪依然不时牵动我貌似粗放的神经。三四年前,广州的孙志刚事件引起了收容遣送制度的违宪审查,这项草菅人命的制度竟然因此被废止了。消息传来:递交违宪审查建议书的三位公民许志永、滕彪、俞江,都是北大的博士毕业生,其中的滕彪居然就是与我同级的法律系同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用知识本身推进社会改良,这是知识分子的本分。〃
在滕彪之前,我知道曾有历届北大学子也向国家递交过各种申请书建议书,但就像以生命前途为赌注的行为艺术,他们的谏书和他们的人都如泥牛入海,神秘地消失了。我没有读过滕彪写的诗,今天却忽然发现:与当初的海子一样,他也是从北大法律系毕业,再去政法大学教书。但他没有卧轨,却提交了一份能够造福百姓的有效谏书。能有这样的结果,我想这是北大的荣耀,也是中国的荣耀。而我很乐意无限谄媚地四处张扬:我曾有幸跟滕彪一起吃过饭,他还自称是我的歌迷呢!哈哈,这是我的荣耀。
一两年前,听闻孔庆东师兄为北大特招生的语文考试出题:模仿贪官污吏写一篇检查,要求文过饰非推卸责任,反映出贪官污吏的本色。这个消息也让我兴奋了许久。如今,孔师兄在博客上提问,〃未名湖是个海洋〃是谁说的。尽管网上的朋友们大多回答说是许秋汉,但我知道自己只是写过和唱过〃未名湖是个海洋〃,最初出自哪儿?我也不敢肯定交给我这个接力棒的人就是它的源头。反正在我大学一年级时,看到了一本纪念北大的散文集《精神的魅力》,其中有篇文章标题叫做〃未名湖是个海洋〃,于是把它写在了这首我自己都唱不好的歌里。〃这真是一块圣地〃,这首歌的第一句,也是这本《精神的魅力》引言的起始句。
很惭愧我没有记住那篇文章作者的名字,不过我想这位前辈不会介意,因为我知道他们与我一样,只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让未名湖水永不干涸,流向四方。
20071209
许秋汉,1991年入北京大学社会学系。著名校园摇滚歌手。现供职于北京某杂志。
第70节:未名湖是个海洋 文/许秋汉(6)
【附1】
未名湖是个海洋
这真是一块圣地,
今天我来到这里。
阳光月光星光灯光在照耀,
她的面孔在欢笑和哭泣。
这真是一块圣地,
梦中我来到这里。
湖水泪水汗水血水在闪烁,
告诉我这里没有游戏。
未名湖是个海洋,
诗人都藏在水底。
灵魂们都是一条鱼,
也会从水面跃起。
啊……
未名湖是个海洋,
鸟儿飞来这个地方。
这里是我的胸膛,
这里跳着我的心脏。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让那些自由的青草滋润生长,
让那泓静静的湖水永远明亮,
让萤火虫在漆黑的夜里放把火,
让我在烛光下唱歌。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我的梦,
就在这里。
(1993年5月)
【附2】
长 铗
长铗,归来乎。
食无鱼,出无车。
两袖清风为谁忙,
国家不用作栋梁。
长铗,归来乎。
无以为家,无可牵挂。
十年寒窗付东流,
壮志未酬回故乡。
天下兴亡事,
在我胸中藏。
叹望世上满目苍凉,
碌碌奔波空悲伤。
长铗,归来乎。
士可杀,不可辱。
从今后对酒当歌,
乐得逍遥回故乡。
(1995年5月)
【附3】
跋 涉II
风,还在吹呦,
东方已经泛红。
昨夜的寒霜还留在我衣襟。
北斗星已暗淡,
大地就要苏醒。
等待那太阳照亮我的征途,
我的征途。
篝火已经熄灭,
灰烬还在闪烁。
碌碌的饥肠伴我度过无眠的夜。
回想出家门前发下的誓愿,
哪怕山高水深苦煞人,
苦煞人。
放下行囊上路呦,
走在风的前头。
这流水的源头是我生命的尽头。
走到太阳正当头,
云开雾散的时候。
头顶金光照煞人,
照煞人。
(1998年4月)
第71节:致中文系07届毕业生的一封信 文/温儒敏(1)
致中文系07届毕业生的一封信(温儒敏)
北大中文系2007届本科、硕士与博士毕业生全体同学们:
你们就要毕业了,请容许我代表北大中文系全系师生,热烈祝贺你们顺利完成学业,走向社会,祝福你们都能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
昨天,同学们邀请我和系党委书记蒋朗朗以及一些老师参加大家的〃散伙饭〃,〃散伙〃这个词有些伤感,又有些调侃,确实,大家相聚几年,现在要各奔前程了,心里会有些不是滋味。燕园的一草一木此刻都会勾起大家的回忆,你们的青春、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些部分,已经和北大、和中文系融会在一起了。时间过的很快,我们在这块自由而神奇的土地上学习知识,探求人生的方向,收获了那么多的成就感与欢乐,包括那真挚的友谊和美丽的爱情,当然也有挫折与郁闷,这一切都会让你们毕生难忘。燕园的青春历程,给大家留下的将不止是美好的回忆,而且能成为不断滋润我们人生的精神甘泉。北大已经在你们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北大人〃这个身份会跟随大家一辈子,北大和北大中文系永远是大家的精神家园。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并没有〃散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