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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鏊连连点头称善道:「圣人以礼明德,以礼敬德,所谓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无礼则不宁,大人犯颜直谏堪称百官之表率,我等上折求恕。乃是份内之事。」
右都御史、总督宣化、大同、山西军务的兵部侍郎刘宇刘大人闻言忽道:「据下官所知,皇上亲军侍卫统领杨凌杨大人今晨曾向皇上为大人求情,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说不定此番大人出狱出力最大的便是杨大人呢。」
王琼听了拂 然不悦,冷笑道:「一介孺口小儿,仗着是东宫旧臣,得以出入朝堂之上。他懂得什么?哼!老夫规劝皇上回殿守灵时,就是他谗言阻止,老夫一怒之下才使砚掷他,他岂会为老夫求情?」
杨芳闻言道:「杨凌进言为尚书大人求情,此事确是有的,不过……依本官看来。他必是见尚书大人入狱。群情汹汹、百官愤怒,为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才这般惺惺作态!」
刑部侍郎赵简之一拍大腿道:「正是,老大人在狱中这几日想必还不知道,那杨凌还向皇上进言,着天下富省官员不得在本省任职,美其名曰杜贪防污,如今闹得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什么?」王琼惊怒道:「治世之道。不以法令为亟,而以教化为先。若要杜贪防污,该当论礼乐、正身行、广教化、美风俗。以制度戒贪,何如以道德教化?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工部尚书徐贯瞧见周围官员论及杨凌提谏的这条新政大多颇有微辞,心中暗喜,他微微一笑道:「王尚书说地是,善法令禁于一时,而教化维于可久,此等经国之论。岂是他区区一个同进士出身的秀才懂得的?」
吏部侍郎焦芳原本在吏部任职,是王琼的老部下,迫于颜面不得不来道贺,但他心胸狭窄之辈,王琼出于私心曾经打压于他,焦芳一直耿耿于怀,此时冷眼旁观,见他们对新帝宠信杨凌,使他窜升迅速大多心怀嫉恨,心中不由暗暗冷笑,悄悄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兵部尚书刘大夏蹙着白眉道:「嗯,老夫也觉得那小子闹腾的有些不像话了,昨儿皇上突然出宫去了西郊皇庄,夜里面西郊山谷中彩霞漫天,神机营左哨军奉圣谕驻扎在那里,今日朝上老夫问起昨日之事,皇上竟说是观看夜间演练,依老夫看,嘿嘿……」
刘大夏说到这里住口不语,只是不断摇头。
王景隆和他那几位知交好友坐在厅边自成一席相陪,听了他们说话,赵雍笑道:「诸位,听到了么?如今朝中百官对那奸佞多有不满,只是可惜拿不住他不法的实据,我等若能立此奇功,岂不快哉?」
杨霖摇头道:「难,朝中百官谁不耳目灵通?他若有岔子,早该被人揪住了。」
赵雍冷冷一笑道:「赵老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凌奸诈狡猾,行事小心,才叫人寻不得他把柄,找不到把柄,我们不能送他一点么?」
王景隆听了奇道:「这要如何送行?杨兄可有什么妙计?若有真凭实据那也罢了」,他压低嗓音道:「若是伪造证据陷构大臣,这可是大罪呀。」
赵雍冷笑一声道:「顺卿,若非杨凌激怒令尊,老大人岂会一怒之下惊了圣驾?老人家年逾七旬,还要受牢狱之苦,身为人子,这仇若是不报,真是枉为昂藏七尺地男子汉了。」
王景隆被他激的脸一红,急忙说道:「小弟怎么不想着替家父出这口恶气?只是实无凭据奈何的了他呀!」
赵雍傲然笑道:「办法还不是人想出来的?你前两日曾去杨府托杨凌为世伯斡旋,今日正好借了这个因由上门谢恩,主动与他攀交,哼,待和他厮混的热了,我们再见机行事。」
他说到这儿也低下声音轻轻地道:「便真的找不到,那便栽些脏物给他。到那时扼其七寸,百官弹劾,还扳不倒他么?只要做地巧妙,他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栽脏?」
赵雍地父亲是吏部侍郎,这个衙门整治人的手段赵雍多少也听过一些,他对杨凌倒是没有私人恩怨,只是早听得父亲和叔伯长辈们对杨凌颇为不满,认定他不是个好官。想做个仗义除奸的英雄。
王景隆听了先是一喜,想了一想忽又作难道:「可是……杨凌明日便去督造帝陵,难道我追去帝陵攀交不成?」
赵雍刚刚想出一个足以让杨凌倒台的重罪,一听这话更加欢喜,不禁眉飞色舞地道:「甚好,他不在家,府中只余一班没有见识的女眷。更方便我等行事了。」
王景隆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赵兄,杨府只余一班女眷,我如何能登门拜访?」
这一说赵雍也呆了,杨霖却呵呵笑道:「我有法子了,今天皇上不是脱了犯官高廷和的女儿乐藉身份。贬入杨家为奴么?嫂夫人缠绵病榻久矣。一直寻不得良医,王兄今日可去杨府答谢一番,然后提及想携妻诊病,谅来杨凌没有不答应地道理,如此一来他纵然不在家,王兄岂不是也可登堂入室了么?」
杨霖闻言大喜,赞道:「不错,此计甚妙。顺卿且依计行事,待摸清杨家底细,再徐图之!」
王景隆听了也不禁不喜,不知为何,心中忽地翩然跃上两个楚楚动人的美婢倩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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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富有江南风韵地高府花园明媚俏丽,转入那道已被苍苔染成碧绿色的石门,脚步轻轻一动。九曲回廊下水池阴影处的丛丛金红色的游鱼便闻声攸然游去,逃向草丛深处。
假山石上垂下藤萝无数,从池塘上凭空搭起一道帘蓬,直连到曲折石廊上的根根横柱上,将阳光掩住,只在枝叶间泻下无数斑驳陆离地光影。
这样静谧优美的景色,杨凌却全无心思欣赏。昨夜他护送正德皇帝回京,早上派亲兵随刘瑾去教坊司传了圣谕,护送高家小姐回来,他却奉命留在宫中。
杨凌还道小皇帝又有什么贪玩地主意,想要支使他去做,想不到散朝后正德皇帝却告诉他,朝中大臣对他滞留京城不奉差使多有不满,要他明日即赶赴泰陵,杨凌无奈只得答应。
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已甚是满足,也不想再求闻达,只想多些时间陪伴幼娘,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是含金饭匙出生的王侯公子,想要有份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些事,就必须得去做地。然而泰陵完工至少也得四个月,他还有多少个四个月可以消磨?
杨凌想着心事,一下下向前走着,正觉难以开口对幼娘说出离开地话来,忽地听到悠悠扬若有若无的一阵琴声叮咚传来,他知道那是雪里梅在抚琴,停下脚步倾听了片刻,心中愁绪更胜,杨凌不禁悠然一叹,继续向前走去。
石廊绿叶掩映,一踏进来便觉凉爽幽静,杨凌拐过一角,忽见曲廊探出半弯,悬在水上筑了个荷叶状小亭,亭盖翠绿,四柱却是木材本色,显得古色古香。
亭下池水荡漾,池上俏生生一个人凭栏而坐。她一袭青衣,双手扶着栏杆,下巴优雅地搭在手背上,临水照影,秀发如墨,额上只系着一条白绫。
杨凌不觉放缓了脚步,那青衣少女听到脚步声忽地回头望来,杨凌见这少女似是从未见过,不觉怔了一怔。
那少女回头瞧了他一眼,忙站起身来匆匆走上两步,向他盈盈拜倒道:「文心已候着大人多时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婢此生无以为报,请大人受小婢一拜!」说着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杨凌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少女就是自己救回来的那位女神医。他连忙虚扶了一把道:「小姐请起,切勿如此称呼,杨凌实在惭愧地很,未能让皇上赦免了你,可是如今这奴仆的身份只是用来应付外人的幌子,女神医名满京师,杨凌是绝对不敢以婢女相待的。」
杨凌一边说。一边打量她,昨夜她额上流血,脸有泪痕,披头散发满面涨红,早上睡醒时也难看地很,这一打扮起来可就耐看的多了。
她的五官不算绝美,既没有幼娘那般娇俏、也怜儿那般妖媚。但是眸正神清,由里到外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纤尘不染地感觉,那种风华却非仅凭相貌便可具备的。
高文心轻轻起身,低声道:「高家逢难,小婢家破人亡,如今已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大人救了我。这份恩德便是山高海深,何况圣旨是那般容易更改的么?大人能做到这样地步,已是小婢想都不敢想地结局。小婢也不敢再存痴念了,只想做杨府一个小婢,高文心三字,从此不提也罢。」
杨凌昨夜见到她时,这少女也如寻常女子一样,惊慌失措惊骇欲绝,想不到现在神情沉静如水,言谈落落大方,与昨夜竟判若两人。
杨凌听她如此说,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家里一个玉堂春,一个雪里梅已经身份尴尬不清不白的了,要是再掺和进来一位女神医,那杨家后花园可真地太热闹了。
杨凌忙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空虚的身份。小姐何必介怀?我知道小姐是许了邻村李员外家公子的,回头我便着人去与李公子知会一声,早日接你过门完婚。」
高文心嘴角露出一丝似讥诮、似自嘲的笑意,淡漠地道:「大人,李公子家是书香门弟,官宦世家,他又是堂堂的举人身份,你认为他会娶一个犯官之女、一个进过教坊司的女人么?」
说到这里,她原本平静地眼神忽然涌上一层雾气,悲伤地望着杨凌。杨凌顿时语塞,躲闪着她地目光道:「小姐一介女流,无妄之灾从天而降,你又哪有力量抗拒呢?凡有几分天良,谁又会忍心苛责与你?这样吧,我立即修书一封,说明,着人送去李府。」
高文心张了张嘴,还未及说话,杨凌已转身急急去了,高文心怔怔地伫立半晌,才凄然叹道:「世事冷暖,人情如霜,文心到此地步已经不堪之极了,杨大人,你又何苦多事,让我再蒙羞惭?」
杨凌想不到救了人还有一堆烂摊子要自己收拾,如今他住的是高家的宅子,无论高文心是小姐还是丫头,待在这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