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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门外短短地一段时间交流,汇合各方得来地消息,官员们已知道宫中和东厂发生的大概详情,人人心中都明白这个一向只知顽劣贪玩的少年皇帝抢先动手了。
天子震怒,那又如何?皇上拿了厂卫一众家奴,还不是不敢动文武百官一根汗毛?士者,社稷之所依,百官齐心合力,今日早朝定要谏言力争,不除奸佞誓不罢休。
金銮殿上,面对着一张空空的龙椅,百官士气高昂地肃立着,等待着小皇帝升朝……
日上三竿,一直压抑着怒火沉默等待的百官已经疲惫不堪,队列已不再整齐,不少人悄悄地更换着双腿站立地姿势,缓解着疼痛的脚跟,气势已悄悄散去。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谢迁不耐烦地对站班太监高声道:
「早朝时间早已到了,请催促皇上速速升殿!」
御前站班太监田公公仿佛早就等着百官不耐催促似地,应声从后殿走了出来,慢腾腾地登上丹陛,拂尘一扬,缓缓扫了一眼殿上百官,高声说道:「皇上升殿,百官接驾!」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轰喏声震殿瓦,似乎诚心要给皇上一个下马威。
一夜之间,将心中原本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强大势力土崩瓦解的正德皇上信心大定,更加相信杨凌临走时的嘱咐和判断,如此气势的山呼海啸不但没能震住他,反而激起了他的傲气。
男要俏,一身皂。今儿百官来得这么齐整,正德皇帝却穿了一身黑色团龙的常服,衬着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他轻轻巧巧地走出来,在百官偷偷觑视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登上丹陛,看了看大殿上俯首叩跪的百官,头一回觉得自己是真的站在他们面前,而不必惧怕他们随之而来的一张张利嘴。
正德皇帝走到龙书案后缓缓坐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缓缓扫视了一圈,翘挺的鼻子向田公公一扬,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田公公会意地上前一步,扬声道:「百官平身,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三位大人上前听旨!」
众大臣起身,九卿中三司官员怔了一怔,莫名其妙地走上前来撩袍再次跪倒,说道:「臣接旨!」
田公公说道:「圣谕,司礼监王岳及众首领太监嫉贤妒能、为谋司税监差使,造谣诽谤、中伤大臣,东厂范亭事机泄露后更图谋不轨,皇上已诏令西厂、内厂、御马监平叛,现将人犯交付三司审问,西厂、内厂监审,钦此!」
百官闻言一
阵喧哗,田公公冷眼一扫,喝道:「肃静!再有喧哗无礼者,着殿前武士驱逐出宫!」
都察院等三司官员面面相觑,皇上猝不及防下旨让他们办差问案,金殿之上又不能和诸位官员商议,只得硬着头皮道:
「臣等接旨!」
田公公又道:「圣谕,内监刘瑾、谷大用等人检举、平叛有功。即着刘瑾掌司礼监兼提督团营兵马。高凤任掌印太监、罗祥任秉笔太监,邱聚、魏彬任随堂太监,张永提督京营兵马,谷大用掌管东辑事厂,马永成掌内务府,特此晓谕百官。」
李东阳一听,心中不由一沉,皇上将内廷官员一网打尽。
在中伤诬陷朝中大臣之外居然另加了一条事败谋反的罪名。硬生生将他们和诛除杨凌及八虎的事隔绝开来,就是有人想为他们开脱求情也得掂量掂量这其中的份量了。
更为可虑的是,司礼监提督和四大首领太监全换成了八虎中人,京营、团营也掌握在他们手中。这司礼监掌理皇城内一应礼仪、刑名及关防门禁等事。
犹为重要的是他们掌理着内外奏章及御前勘合。照内阁票拟「拟红」,实权比内科首辅还要大。如今再想弹劾他们,已是万分不可能了。
皇上什么时候手段这么老辣了?凭八虎那几块料可以想得出这主意么?李东阳与谢迁、刘健悄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八虎已不可除,如今只有避其锋芒,攻其一点,只要打开一个缺口,事情还大有可为。刘健当机立断,也不及和谢迁、李东阳商议,立即出班奏道:「皇上,臣有本奏。
内厂杨凌奉旨南巡,以官船私蓄货物转售牟利,又大肆收受赌赂,为掩罪孽,他置造巧伪,淫荡上心,并又擅杀朝廷大员之嫌,他既已回京,请皇上将杨凌一并发付三司惩办,以消祸萌」。
正德皇上抿了抿嘴唇,心道:「这些人果然不死心呢」,他静了一静,徐徐说道:「刘大学士,杨凌顺路替内务府搭运些皇家采买物品而已,此事早已禀报给朕知道,何来私蓄货物转售牟利之说?至于收受赌骼,乃是为了迷惑待查犯官,这些东西现如今都已呈进大内了。
杨卿巧计揭破莫清河、袁雄两个败坏朝纲、罪大恶极地镇守太监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大学士身为内阁首辅,要有真凭实据才是。」
刘健听了为之一窒,杨凌那三船货物实在庞大,运进京来才一船就大车小车浩浩荡荡,送进了谁的府邸他一清二楚,可那都是皇亲国威,功臣勋卿,难道能把他们举列出来?至于杨凌自带的东西,如果皇上替他遮掩,那还查得清楚?
谢迁立即出班说道:「皇上,臣听说金陵礼部王尚书与杨凌起了纠纷,当晚便被谋杀,杨凌有重大嫌疑,应立即将他拿问,查清事实才是」。
正德皇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一叹道:「听说?又是风闻!朕这里倒有真凭实据,司礼监一众奴才为了陷害杨卿,设计杀害王尚书嫁祸与杨卿,此事有司礼监戴义的口供、东厂范亭那里搜出的书信,朕正要三司一并查办此案,谢爱卿有兴趣不妨也去听审」。
又是一记重击,谢迁也张口结舌地愣在那儿,他心中原本就怀疑是东厂为了拉拢更多的官员从而施出地毒计,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将错就错。
心中有了先入为主地看法,对于正德这番话自然深信不疑,一时间谢迁也说不出是该昧着良心牺牲王琼继续陷构杨凌以全大义还是为这位枉死的同僚报仇以尽私谊。
殿上百官如同炸了锅一般,再顾不得君前失仪,曾经的盟友,竟是设计陷害王尚书的真凶,难道那一连串传言果然是东厂地奸计?一部分官员开始有所动摇,那种誓除奸佞的坚决气势已荡然无存。
李东阳垂下眼来,吸了口气沉声道:「皇上,东厂远在千里之外,如何事先得知王尚书会宴请杨凌?如何会知道双方会在席上交恶?此事太过蹊跷,其中细节疑处甚多,可否宣杨大人上殿一询?」
正德皇上剑眉一皱,俊美地脸蛋上溢出一丝愤怒,高声道:「疑处甚多?锦衣卫张绣为何在天津卫设伏?东厂为何派出两万多名番子在来京道路上四处拦截?他们再三阻止杨卿回京分明是心中有鬼,唯恐恶行败露!」
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杨卿现在还在回京路上,朕刚刚已下诏令刘瑾率神机营官兵前往接应。若是杨卿有所闪失,朕定要那班奴才偿命!」
「杨凌还未回京?」李东阳听了大吃一惊,擒拿司礼监一众内廷要员、秘密调兵歼灭东厂、弹压九城京营,这一连串又稳又狠的行动难道都是当今皇上地主意?
司礼监与他们原本心照不宣的计划是杨凌返京的同时百官进谏,继尔以拒捕罪名诛杀杨凌。东厂突然改变计划,竭尽全力阻止杨凌回京,难道真是心中有鬼么?
李东阳是正德皇帝地太傅,对这位小皇帝知之甚深。小皇帝聪颖勇敢。但绝对没有这份心机,使不出这种手段。
如果杨凌还未进京,那昨日的行动必是出于八虎的授意,难道这八个只知谗媚惑君的阉人竟是扮狗吃虎。先故意激起百官愤怒,再诱导东厂移祸杨凌。转移百官视线,同时将杨凌逼上他们这条船。最后在几方都忽视了他们的作用的时候,突然出手夺取大权?
李东阳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对于这种丝丝入扣的阴谋诡计哪能看得清楚,他越想越觉有理。
这场变故最大得益者就是八虎,杨凌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在二万人马的围追堵截下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好说呢,难不成杨凌和我们都成了人家棋盘上任凭摆布地棋子,被人利用了?
正德说着,似乎余怒未息,他气呼呼地站起身,说道:
「昨日司礼监在宫中作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老人家也受了惊吓,朕要去后宫探望,众卿如有要事便留折待阅吧,退朝!」
正德皇帝也不待群官叩拜,便走下御台闪入屏风后边不见了。
刘健愕然转回身来,只见几百道目光都投注到他地身上,等待着他做出决断。他是百官的领袖,搞出这么大阵仗,如果弹劾一事就此罢休,他的声望将一落千丈,在官场士林都将名声扫地。
内廷以作乱之名被铲平,与他们弹劾杨凌和八虎的罪名并不相干,这条「除奸」之路还得走下去。
但是现在八虎大权在握,少了内廷地配合,还弹劾得到么?
从许多官员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陌生地味道,那不再是他一呼百喏,毫不犹凝地跟随他进退趋止的信任,很多人已动摇了对杨凌地看法。
声讨杨凌似乎很难再理直气壮。声讨大权在握、负有平叛勤王之功、此时风头正劲的八虎,又是一种很愚蠢的政治决策,他该怎么办?
刘健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力量是一柄双刃剑,不能伤人,便要伤已。他是靠品性和德望获得百官的信任的,要维护这种品性和德望,他就不能知难而退,做出明哲保身的举动来。
曾经使他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现在正推着他,把他推上一条义无反顾的政治悬崖……
美酒河畔险象生,愁煞人,前无进路,后无退路……
杨凌和成绮韵、高文心正在回京的路上。
他连夜出京,可是竟然赶不上第二日一早才传出京来的东厂覆灭的消息的传播速度,听到消息的东厂番子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出了京就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他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