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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紧张地睁开眼道:「不要说,千万不要说,你前几天刚刚夸我不动刀兵,菜市口上就炖了个人,我仔细想了想,是挺邪门的,每办一件大事,总得死上几个人,但愿辽东不要出事,否则……」
成绮韵「噗哧」一笑,掩唇道:「大人也有害怕的么?人家还真没看出来,大人斯斯文文的,手段竟然那般狠辣,一个大活人,就那么给慢慢煮烂了。唉,这么狠厉的手段,居然被京师百姓吹捧得万家生佛。」
成绮韵上穿浅紫色花绡袄子,外罩鱼肚白的花绉纱衫,下着白纱裤子,外面又系着嵌丝的百合绣罗裙,脚下一双绣花鞋,一头青丝挽成『鹅胆心髻』,面如芙蓉,股如瑞雪,不但容颜明艳无俦,而且一颦一笑,在杨凌面前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娇俏可爱,真的像是比他还小着几岁的姑娘。
杨凌道:「这不算什么,如果再迟上五百年干出这样的事来,恐怕就不只京师一地的百姓呜呼雀跃了。」
「什么?」成绮韵明眸一转,疑惑问道。
杨凌忽然一笑:「这时节花开了,海禁也开了,我想未来会不同了吧。呵呵,如果这样,那么五百年后的百姓,就不会有这种仇恨了。」
成绮韵不知他说些什么,不过她聪明之处就在于她想讨好的男人如果想装糊涂,她决不刨根问底,成绮韵主动岔开话题道:「伯颜那边情开如何?」
杨凌道:「正如我们所料,火筛已经和瓦剌结盟,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控制的部落已经向伯颜可汗的部落发起过两次挑衅,但是伯颜并不蠢,居然隐忍了下来,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可是不可避免地,他的威望大为受挫,内部诸部落间已经多有不满,只是由于他是黄金家族直系后裔,名正言顺的可汗,虽经大败,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敢公开造他的反。」
成绮韵眼波盈盈一转,失笑道:「内厂番子不是吃素的吧?想来正在制造种种谣言,满都海皇后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杨凌笑道:「瞒不过你,我正要他们技巧地败坏着伯颜的声誉,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大战一开,刚刚打开局面的互市贸易和对辽东的全面渗透就要受到影响,而且我评估过火筛和瓦剌的实力,现在仍不是伯颜的对手。
有时忍耐也是一种本事,我要等到伯颜内部离心离德,各部落都生去意的时候,再把满都海交到火筛手上,给他一个讨伐伯颜的借口。」
成绮韵坐在躺椅旁的锦墩上,微微仰头,凝视着杨凌悠然自得地神情,眼里隐隐透出欣赏和爱慕之色:「现在四镇官兵正陆续抽续抽调回京师,大人准备训练新军了?」
「不是我,而是皇帝,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能错,是皇帝陛下要训练新军。」杨凌纠正道。
两人相距不足三尺,一抬头,瞧见成绮韵一副江南水乡丽人的容颜,白玉般的面庞上两只点漆似的眸子里水汪汪地蕴含着无限情意。杨凌不禁心中一跳。
成绮韵会意一笑,说道:「雅各思等传教士的火枪,已经有了重大进展,火枪射程达到了六十丈,射速比传统火铳快了几倍,而且准备度有了提高,不怕雨水天气,大人准备全面装备新军么?」
杨凌摇头道:「不能,要和骑兵、弓兵等配合使用,而且目前看来还是用来依险守城时用处更大,尽管有了极大进步,这样的火枪还是不能单独和大股骑兵作战,况且制造起来也没有那么快。
如果能人工制造携带轻便、杀伤力惊人的火炮,那才是犀利的兵器,想想看,遇有敌军,先是密集的炮火攒射,然后重骑兵冲锋,最后步兵、车兵配合掩进,这样对付蒙古骑兵才有必胜的保障。
可惜……现在马匹来源有了保障,训练车兵、步兵、骑兵都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地火炮不但笨重而且射速极慢,很难用来进攻,没有办法追在蒙古骑兵屁股后面发挥作用。我还是得注重传统军队的训练。」
他静了静,忽地道:「据我所知,西方火炮自有其长处,如果能够仿造借鉴一下就好了,我已叫人查过兵部、礼部的卷宗,弘治十六年广西曾经有一只西方海盗船搁浅,船上配备的火炮与我中土不同,只可惜没人重视,现在连火炮雾散的部件都找不到了,我已下令予以关注,如果再有西方海盗出没,一定要想办法搞一门炮来。」
成绮韵轻轻道:「天津、宁波、泉州三地已经开海解禁,分别设立船舶司、海关衙门,三者之中,规模最大、与诸国交易最多的是宁波口岸,谷大用已奉旨南下,主持其事,四大水师也在原来的内海水师基础上正在组建,那些庄稼的长势良好……大人的愿望几乎全部都实现了,可喜可贺。」
杨凌静了静,轻轻地道:「这些事情,许多都靠你帮我出谋划策,否则单靠我一人哪做得来,真的多谢了,这些事功在千秋万代,等我老了,一定著书立说,把它记下来,让后人都记得,有一位女子,在其中出过多少力,立下多大的功劳。」
成绮韵心里一酸:「你的愿望全部都实现了,我的愿望你可愿帮我实现?我一个女子,要什么名垂千古、要什么后人记得?不稀罕呢,只想要你心里记得我。」
可是话到嘴边,她忽然感到一股极度的自卑,杨凌的地位越高,她越觉得彼此的距离遥不可及,如今能企盼的,只有留在他的身边,日日能够看得到他,心中也就知足了。
可是……大人今日单独把自己唤来是什么意思呢?
杨凌南北同时开始的互市计划前期投入极大,朝廷刚刚经历了筑皇陵和大同战事,根本已无法负担这么庞大的支出,而无论是作物改良还是互市通商的效果,至少也得明年此时才能见效,因此要筹银子就得另想办法。
组建远洋船队,拉拢江南士族、豪门参加,从而以共同利益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体,以巩固解海通商在江南乃至整个大明的成果,并且利用他们的庞大财力和关系网,减轻朝廷负担,使造船、商运、水师借助民力进行以免国库负担过重导致计划失败,是目前杨凌极为重视的事。他要把自己打发回江南吗?
成绮韵心中一阵慌乱,眼帘垂了垂,试探地道:「只要大人志愿得遂就好,卑职想知道……大人准备如何安排怜儿姑娘,还有……卑职是留在内厂还是再去江南?」
杨凌想了想道:「回江南吧。」
成绮韵早料到几分,可听杨凌说得这般绝情,毫无挽留之意,心中不禁一阵悲苦,黯然垂首道:「是……卑职一切听大人安排。」
杨凌犹如不知觉地道:「我私下问过焦阁老,忠孝忠孝,男人任职于朝廷,还可讲究忠孝不两全,以夺情仕公务,怜儿孝期未过,如果被人知道,以孝道日日弹劾,先皇又是极讲究孝道的,我会极为被动。
江南太过重要,谷大用我又放心不下,今后两京之间我是要常常往来的,反正怜儿每隔段时间总要在乡邻们面前露一面,而江南事宜除了你我又放心不下别人,所以不如仍回江南。」
原来杨凌也要时常往来于江南,那……岂不是有更多的方便让自己和他单独接触?成绮韵心花怒放,俏脸上顿时绽起甜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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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正德面前,双拳紧握,脸孔涨红,胸膛不住起伏,看得正德直想发笑,连忙劝解道:「你莫急,待我唤他来问问便是,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纱永怒发冲冠,委曲万分地道:「刘瑾这厮越发混帐了,自皇上决定四镇总兵调入京师,饷银由内厂拨付后,刘瑾装疯卖傻,居然曲断圣意,绝了我京营饷营,要我也去找杨大人要银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德略一思忖,就猜到若这话果是刘瑾说的,那也是气话,原京营官兵移驻边疆,饷银还是由户部拨兵部、兵部转拨司礼监,再拨付京营,也就是说,这些人仍在张永控制之下,只是驻地做了调动。
四镇总兵进京,除了行政仍挂靠在五军都督府,其实等同于皇帝私兵,并不受兵部、五部都督府管辖,而是直接效命于皇帝,由杨凌任统帅。所以内厂慨然决定,这些人的饷银由内厂支付,这样一来更加强了四镇总兵同皇帝之间的关系,正德自然高兴,想不到刘瑾看到自己不能插手被四镇总兵的控制,居然捻酸吃醋起来。
正德呵呵笑道:「老刘想是一时气话,京营官兵他司礼监不拨银子谁拨?何况现在司税监已经交回给他同户部掌着,老刘办事还是很认真的……」
他说到这儿,刘瑾已兴冲冲地赶了来。
现在虽说和户部共同掌管司税监,毕竟觉得腰杆子硬了,这个他干得有滋有味。
刘大夏、马文升离职,京师出现一大块权力空白,许多从属于他们的官员都在逡巡观望,不知该投到谁的门下,万一拜错码头,仕途可是大受影响。
刘瑾的心腹手下,松江才子、落弟秀才张文冕见举杨入釜,引火烘之的计谋未见效果,便决定改变策略,稳扎稳打,再巩固刘瑾的权力,再势压杨凌,此时将京中各派的权力尽量扰在刘瑾手中就是当务之急了。
可是有杨凌在京,只要这边稍稍一动,他手下的能人谋士岂能不加注意?何况还有张彩、刘宇这些骑墙派,在杨凌和刘瑾之间左摇右摆,委决不下,他们之中也难保不会有人向杨凌透露消息,于是张文冕效仿杨凌,也准备来个调虎离山,用计交杨凌调节器离京城。
他把这主意透露给刘瑾,刘瑾也觉得不错,只是一时还找不到能把御前第一红人、威武侯、上将军调离京师的大事,所以他密密嘱咐心腹开始搜集各地重要情报,看看是否有机可趁。
刘瑾在家里议的开心,好像大好蓝图已展现眼前,是以一听皇上找他,便开开心心地赶了来。他到了厅外正好听见「老刘办事还是挺认真的」这句赞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