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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铁钩子上悬着一块新鲜的猪肉,一头金钱豹敏捷地跃起,吼声中将它叼了下去,铁钩一阵摇摆,唐一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钩子那么锋利,真怕那豹子笨笨的,一口下去把自己像条鱼似的钩在上边。」
正德笑道:「不会的,这豹子喜洁,那肉沾了泥它不喜欢吃的,而且它极机警,一条铁钩是不会有碍的。」
唐一仙「嗯」了一声蹙起秀眉道:「以前只听说虎呀豹呀,就是从来没见过,今天总算长了见识了,可是这些猛兽看看也就算了,总是不如花草鸟禽得趣,看见这些血淋淋的到底有些不舒服,对了,你住哪儿?那半阙《杀边乐》做好了?我去看你演奏一下可好?」
「好!」正德欣喜地想去拉她小手,忽地醒悟不妥,便呵呵一笑道:「你跟我来。」正德引着唐一仙左拐右拐,穿过小树林来到一处静舍。正德这幢豹房绝不讲究什么环境奇花异草,建筑金壁辉煌,全然追求自然和野性,所以圈进的很多地方都保留了原样。
这处静舍前方是一片草地,几株高大的榆树、槐树缀满一串串榆钱、开满一串串槐花,清香阵阵扑鼻。
只有解语羞花和两个小黄门尾随了过来,唐一仙见了这静舍疑道:「这是你的住处?」
正德笑道:「哪里,这处演乐静舍是给皇上准备的,可是皇上从来不来一趟,皇上知道我懂得乐器,平时便安排我照顾这里。」
唐一仙疑心去了,抿嘴笑道:「原来如此,你倒摊个好差事,正好公私两便。」
雅室静舍,布置的虽简朴而不凡。正德在一架古琴前裣衣而坐,双手轻轻抚上琴弦时,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然,眼神澄澈,带着一种难得一现的认真。
修长的手指一拨,琴音攸扬又止。随即,一个个音符才跳动起来,一片萧杀之气扑而来,像随风而去的蓬草,像拂面而来的黄砂,像振翅北飞的归雁……
唐一仙眸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轻轻闭上双目,随着正德的琴音感受着他指下表述的意境:浩瀚沙漠中醒目的一道狼烟挺拔而起,长长的黄河上西下的太阳鲜红如血。数行归雁北翔,只见大漠黄沙浩瀚无边,荒凉中,孤零零的烽火台燃起的那一股浓烟格外醒目。
唐一仙喃喃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子秋点兵,以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她忽然撮唇而啸,凄凉的箫音随之响起,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旌旗远远自天边扑来……静舍外,忽传来虎啸豹吟,更增一片萧杀……
曲音忽地戛然而止,过了半晌,正德忽然张开双眼,启齿一笑,又恢复了调皮和带些轻浮的气质,问道:「我这半阙《杀边乐》如何?」
唐一仙击掌赞赏道:「妙!」
唐一仙抿嘴笑道:「你那下半阙要演奏何种意境?」
正德眉毛一挑道:「自然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大明天军驱除鞑虏,扬威于天下。使四海皆知: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正德刚刚说完,一个小黄门急匆匆跑来,急急叫道:「黄校尉,杨大人请……要你马上前去。」他还不习惯对皇上这么说话,别扭得出了一身躁汗。正德忙起身迎上前道:「出了什么事?」
小黄门低低诉说几句,正德顿顿脚回头道:「唐姑娘,杨大人等议事,有份由我收藏的重要文书找不到,我去去就来。」
唐一仙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正德带着那小黄门急急地去了。
羞花见正德对唐一仙形影不离,正自焦灼不知该如何把他调开,想不到天从人愿,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向解语使了个眼色。
解语会意,笑盈盈地对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道:「劳烦两位公公去取些开水来,给唐姑娘沏杯茶喝,走的;乏了,咱们先在这儿歇歇。」
她二人虽是宫妇打扮,两个小黄门却知道是皇上极宠爱的女人,而那位唐姑娘……看皇上那架势,恐怕将来比皇后娘娘还要了得,本来就想巴结呢,一听这话两人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了。
二人回到室中,解语将琴抱到一边,三人挨着矮几坐下,羞花笑语道:「唐姑娘请稍坐,一会儿茶来咱们聊聊天、歇歇脚儿。」
唐一仙忙道:「两位姐姐不必客气,这里是皇家苑林,能有幸来访,已是幸甚。」
解语道:「杨大人贵为侯爷,姑娘是杨大人的表妹,身份和咱们这些服侍人的没得比的,还这么客气有礼,真是……对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可做,我们姐妹会变小戏法儿,平时没事也常拿来互相玩笑,姑娘想不想一试?」
唐一仙好奇地道:「什么戏法儿?」
羞花嗔了妹妹一眼,解释道:「这戏法儿我发妹妹平素无事常用来解闷儿的,姑娘如果想见识一下就让妹妹表演一番。」
唐一仙笑道:「好啊……可是要怎么做呢?」
解语嘻嘻一笑,伸手从颈上解下一块小小的玉佛像,拈着绳儿轻轻摆动,放柔了声音道:「姑娘,你就当自己要睡着了,全身放松了莫使力气,眼睛看着这块玉佩,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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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匆匆跑回厢厅,只见张永和刘瑾正围着桌子追打,满地杯盘狼藉,杨凌站在一边跺着脚,抖着身上淋漓的汁水,立即大吼道:「住手!」
刘瑾和张永停住了脚步,呼呼地喘着怒目而视,正德怒道:「你们有完没完?这回谁先动手的?」
刘瑾和张永抢着道:「他……」
正德一瞪眼,喝道:「闭嘴!杨卿,你说。」
杨凌的目的不过是让这两位仁兄彻底闹翻,可不想因此耽误了国事。因此他不偏水倚将实情说出,又替两人说了几句情,然后低声道:「皇上,现在处处都用银子,国库确实捉襟见肘。只要遨过这一年,这收益就源源不断了,也不必让他们两个都不高兴。
内厂的银子拨去陕西一省储粮备荒占了多半,如今江南开海,这笔大买卖总不能少了皇家的份儿,所以剩下的银子我全拿去以皇室的名义开办商团了,这样一来江南豪族入股也安心不是?京营饷银嘛……下个月应该就能周转开来。这个月不如暂把京师王侯公卿投资车马行该付的红利挪借一个月,以内厂的名义借,诸位王公能放心。刘公公也能拈记着早点还,您看如何?」
正德一听这也使得,于是又狠狠训斥一番,然后说出了杨凌的主意,张永听说杨凌费尽周折帮他挪支饷银,十分感激。他应承了皇上,又向杨凌道谢一番,这才告辞离去,自始至终不看刘瑾一眼。
刘瑾见状愤怒,心起:「以为攀上了杨凌就了不起了?哼!待我将他调出京城,收拢了朝中百官,再慢慢地消遣你!」
打发了这两个活宝离开,杨凌笑道:「算了,时日久了,他们的气也就消了,那时臣再设宴劝他们和解。」
正德恨恨地道:「好好的心情,都被这两个混蛋给搅了。」
他忽又转怒为喜道:「杨卿,朕创作的《杀边乐》,一仙姑娘十分喜欢,她的造诣比朕深得多,真想有机会与她合创此曲。」
杨凌轻轻一叹道:「仙儿和皇上性情相投那是最好,臣看得出她喜欢皇上,隔上些日子不见,就会想要臣带她出来,只是……她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和后宫大家闺秀出身的后妃们大不相同,臣真是担心……」
正德眉毛一扬,凛然道:「担心什么?唐姑娘若是不喜欢朕,那朕没话说,我唯一不会也不想勉强的人就唯有唐姑娘一个。唐姑娘若是愿意和朕共渡一生,那么普天之下谁也别想委曲了她。朕是天子,还护不了朕最爱的女人?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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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唐一仙。」
「我是问你真实的姓名,你的真名实姓叫什么?」
「我就叫唐一仙。」唐一仙脸上娇憨纯真的表情不见了,眼神发直,怔忡地答道。
解语和羞好对视一眼,又问道:「好,唐一仙,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要仔细地想,你是杨凌的什么人?你从哪儿来?」
「我……」唐一仙忽然捧住了头,眉心蹙起,显得十分痛苦。
羞花目光一闪,对解语俯耳道:「有古怪,她挣扎着不想回答,这里边一定有秘密,再问她。」
解语轻轻摆动着玉佛,柔声道:「你不是杨凌的表妹,对不对?你叫唐一仙,可是你不是杨凌的表妹,告诉我,你从哪儿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认你做表妹?」
唐一仙的眼睑急速地眨动着,额头沁出了细汗,她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就像陷进噩梦始终无法摆脱,脑海中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飞快地闪过,弄得她都快恶心得吐了。
「我是什么人?我从哪儿来?」唐一仙的身子忽然剧烈地一震,双眼猛地睁了开来。解语羞花见状大骇,中了慑心术的人,心志被迷惑,没有把她唤醒前根本不可能自己醒过来,她怎么居然挣脱了束缚?
两个姑娘万万想不到她们以慑心术要眼前这个女孩吐露的心中秘密,对她自己来说,也已深埋在记忆深处。高文心的医术虽然高超,可是人脑实在是复杂的器官,以她的本领也不能保证是否能够医好,但是她的针炙已经起了作用。唐一仙深埋的记忆现在只差一道启开那门扉的钥匙。
而解语、羞花的慑心术,就起到了打开记忆大门钥匙的作用,在这一刻,她深锁的记忆全都想了起来,被封锁的那一块神志和意识,只是被禁闭起来,能够感知外界但不能反馈出来,催眠是一种互动的心理暗示,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