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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功夫,杨凌地功劳簿上就涂上了重重的一笔:大明威国公于正德二年元宵佳节,率家将灭大顺国,俘其皇帝、皇后、左丞相暨御林亲军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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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芳镇巡检司。
当发现这个所谓的国家根本谈不上谋逆造反,完全是一群愚夫愚妇们制造的闹剧时,杨凌对巡检司衙门的警戒心消除了,这些人不能带去客栈关押,便全部带到了巡检司。
好在今日是正月十五,要维持地方治安,防止宵小行窃,防止灯烛失火。所以巡检司地官员、士卒们都在。杨凌将罪犯移交巡检司,旁审大顺国造反经过。
胜芳镇巡检大人石宗武,一个九品小吏,今天不但有威国公为他旁审,而且审的还是一国的皇帝、皇后和丞相,弄得石大人直到坐上了大堂还以为是今晚喝多了,做的一场黄梁梦。
大顺国地皇帝就是赵万兴,他也不用动刑,便跪在那儿老老实实交待了实情。果如赵疯子所料,原来,王满堂象个野丫头似的,整天抛头露面,她又长得娇艳美丽,自然为许多风流浪子仰慕追求。
封小木有个远房外甥,叫段长。这段长上过私塾,可惜却没考中秀才,无所事事之下就来投靠舅舅,就此认识了王满堂。段长相貌堂堂,又能说会道。王家大姑娘又到了思春地年纪,两个人一来二去,干柴烈火,稀里糊涂的成就了好事。
到了这一步就该论及婚嫁了,可是王满堂却知道父亲虽然娇惯自已。但是以他的势利,不会答应把自已许配给一个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又无功名的穷书生。于是二人才和舅舅小木合谋,策划了贵人临门的计谋,顺利讨得了娇妻。
段长娇妻到手,岳丈间又殷实富绰,本来也知足了,可是谁料王智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人。段长和王满堂不张扬,他们老夫妻却见了谁和谁说,大讲自家女婿是个大贵人的事。
王智是个讼棍,口才极好。段长弄的那点小把戏又经他能把死人说话的大嘴巴渲染夸张一番,又正赶上霸州神棍横行,百姓整天介神啊鬼的好时候,竟然有许多人相信了,见了段长毕恭毕敬,有些人还馈赠厚礼,先巴结着这位未来地大贵人。
这一来段长的心眼儿还真活了,他到底没什么真本事,在岳父家混上一天两天容易,天长日久真相败露,虽说木已成舟,不能退亲,不过受到冷遇那是一定的,他发现百姓如此易骗,大可借此机会敛财。
但是霸州城他不敢待,毕竟在那儿住过一些日子了,许多无行浪子都见过他,一旦被他们发现这个命中注定贵不可言的大人物就是原来跟着他们蹭酒喝的那个小混混,牛皮就被人戳破了。
于是经过一番准备,段长和妻子搬出了王府,来到胜芳镇重施故伎。上次骗人只为了骗个媳妇儿,媳妇儿骗到手后,发现居然有许多人愿意上当,段长开始编造谣言谋起财来。可他不是神棍出身,既不会念经超渡,又不会画符抓鬼,便从命相上着手,吹嘘自已命格极好,是神人下凡,早晚必成大器。
牛皮吹多了也就不要脸了,从一开始地将来必成一方封疆大吏,再到封王封候,最后干脆说自已是皇帝命了。可也怪,他的牛皮吹的越大,那些乡间百姓越是相信,段长化名赵万兴,成了十里八乡家谕户晓的人物。
大家都想跟着贵人沾点光,将来贵人得了天下,自己也能捞个一官半职什么的。渐渐地,地痞流氓、失业农民开始聚到他地身边,经过这些人的证实和宣传,于是更多的人投靠过来,其中还不乏家境富裕地乡绅地主。
赵万兴、王满堂夫妇就靠着一张嘴,唬弄了不少人为他所用,心甘情愿地孝敬钱财和食物给他们,赵万兴也毫不吝啬,肯投靠过来的,人人封官。
一个扛锄头替人家打工的忽然成了大将军,一个整日对人点头哈腰的小老板忽然成了吏部尚书,这样的戏剧化场面令这些梦想大富大贵的百姓趋之若鹜,他们和赵万兴夫妇共同编织着这个当官梦。每到三六九日便兴冲冲地赶到这所隐密的住处,享受一番当官瘾,上朝拜君王,共议天下事,想不到今天假皇后碰到了真国公,千秋成载的大顺国就这么完蛋了。
国灭得顺,案子审得也顺,江彬眼巴巴地看着那位娇艳的让人很想啃上一口地王满堂也被押了下去,大美人儿瞥向他的哀肯求告的眼神儿,令得江彬心中一软,很想当堂向杨凌求情,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虽然滑稽,但是牵扯上自立为帝,再荒唐滑稽的闹剧也变成了天大地事。莫说他兜不下来,就是威国公杨凌也不敢私自处理此事。
果然,石巡检对杨凌毕恭毕敬地道:「国公,在卑职辖内竟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时间长达一年有余,卑职却一无所知,是下官失职。下官会自请处分,至于这伙谋逆钦犯,理应上呈京师,贼犯是国公爷慧眼识破的,也是国公爷率人抓获的,您看是您上书朝廷还是由卑职来办?」
杨凌想了一想,包揽下来道:「这些人犯,明儿一早你就派人押送霸州大牢,另外对他们供认的右丞相、大将军等人也要抓起来,至于普通依附的百姓……着保甲里正严加看管,不准外出就是。至于奏折,就由本公爷来写吧。」
杨凌是想起了弘治帝宽释山村称帝地愚民的事,想好好筹措一番说辞,给皇上呈报一份查抄黯家财产的报告,顺便轻描淡写的把这件经历提一下。这样说不定能保住那些愚人性命,否则让巡检司报知州衙门,知州衙门再正常上报京师,奏折必然落入刘瑾手中,刘瑾崇尚酷法治国。他大笔一挥,这两百多号人,一个也活不了。
可是认真说起来。这些人还真是既可笑又可怜,他们只不过在那芦苇荡里搭几间房子,如同小孩子过家家,尝尝当官的瘾罢了,根本无心造反,如果全砍了头,未免有些残酷。
杨凌又道:「至于你失职之罪,还是有的。不过这些人并没有为非作歹,所需用度,全靠那些想当官迷了心的百姓捐赠,外人实难发觉。何况他们在芦苇荡中搭几幢房子,呵呵,就算你巡检司的人见到了,会猜到那是皇宫才怪,你不必过于自责。知州大人那里,本国公会为你说项。」
石巡检一听喜出望外,他这从九品的官儿当得香滋辣味儿,要是为了这件事被撤了职,心中实在舍不得,如今国公爷说要保他,那这乌纱帽儿就稳稳当当,大风都吹不走了。
石巡检连忙跪地磕头,说道:「多谢国公爷抬举,卑职正让副巡检去传所有兵丁和民壮来,一会就按名单把重要叛逆全部抓捕归案。」
「嗯!」杨凌起身,抻了个懒腰道:「那好,你忙你的公事,我也该走了。」
「国公爷且慢!」石巡检慌忙起身,一溜儿小跑去旁边记录笔供地刀笔吏案上取了纸笔过来,恭维地道:「国公爷,明日一早,卑职就率人去捣毁大顺国的所谓皇宫,在那里竖碑载事,警戒后人。请国公爷题首诗,以告诫后世有非份之想者。」
杨凌哈地一笑,这石巡检一个粗犷武人,也懂得卖弄风雅讨好上司。
题诗?我哪会什么诗呀,要是走哪儿都整几句打油诗,我不成了一人作诗数量超过《全唐诗》、却没一首及得《全唐诗》的乾隆皇上了么?
杨凌微微一笑,正欲出口拒绝,忽地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一首诗倒极其妥切恰当。这诗作者不算太出名,杨凌也不记得出于哪朝哪代了,不过他前世习练书法,曾经写过这首诗,还裱糊起来挂在自已家中。
霸州百姓一再受骗,全因一个贪字,留下这首诗以警醒后人也好,反正只说题诗,又没说一定要是自已作的,于是杨凌挽起袍袖,笑吟吟地道:「好,那本公爷就提诗一首,以劝谕后人。」
杨凌的书法虽不算出众,可也还过得去,他提笔挥毫,宋小爱乖巧地取来墨砚,在一旁砚墨观看,只见杨凌在纸上写道: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堂上众人包括江彬,顶多粗识文墨,哪看得出好赖,只会翘指叫好,只有宋小爱颇具才学,见大人这诗粗浅了些,不但言词不够优美,也不讲究什么平平仄仄平平仄,恐怕写出来刻在碑上,会令一些酸生腐儒笑掉大牙,成为威国公地笑柄,不禁替他担起心来。
却见杨凌停笔蘸了蘸,继续写道: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要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骑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看到这里,宋小爱不禁双眸一亮,此诗不讲修饰,不讲平仄,难得地却是一番喻意灵气逼人,宋小爱也不禁随着叫起好来。
杨凌写罢,掷笔道:「移山可填海,欲壑终难平。计较盘算一生苦。到头不过三尺土。但愿世人能从这些荒唐事中有所了悟有所警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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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山可填海,欲壑终难平。有几人能从文字处警醒,又有几人能够顿悟?至少张忠张公公是决不可能的。对张忠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金子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为了搜刮民财,他是不遗余力。
捐给四圣僧地钱财被知州衙门追回来了,也按照香资功德册上记载的数目还给了他。张忠不要女人、不要名声,只求今世财来世福,现在来世福指望不上了。更是一门心思扑在暴敛今日财上。
张府后院儿,灯火通明,木架子上吊着几个人。大冬天地居然只穿着单薄地小衣,衣衫破烂,沾满血污,可是被吊起来的人不知是晕迷了还是麻木了,在寒风中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