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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个一个活宝,就想扳倒我?他的话还有多少份量?
正德皇帝也吃了一惊,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祸乱霸州、造朕的反的,是你的表兄?」
江彬老老实实答道:「是!小臣听说了,十分惊怒,士卒们又对小臣猜忌不信,小臣无奈,于是率十二个亲兵入城去见表哥张茂,假意投降,取了他项上人头,这才取信于一些将校,重新夺回了霸州城。」
江彬低下头来,泣声道:「叛贼余孽刘六、刘七等人闻讯后,裹胁无数百姓重新攻打霸州。皇上,臣的兵将不多,军心又不稳,小臣苦战一天一夜,手中已无兵卒可用,迫不得已退出城去,欲阻挠叛军,不使他们到处流窜。这些天,臣日日苦战,还救下了准备与城偕亡的固安县令乔语树大人。此时,臣手中所余不多地兵将折损耗尽,本想着就此拚了性命,以死报国。于是小臣带了几个亲信兵将,埋伏到文安县郊准备刺杀贼首刘六,不料刘六身边护从如云,臣失手后被他一路追杀,听说皇上您派了天子门生,骁勇善战的许大将军到了霸州,便去投效,这才留了一条性命,只是小臣战而无功,实是有罪。」
正德一听,脸色缓和下来,赞道:「好!爱卿能够公私分明,大义灭亲,又能竭力死战,为了朝廷不遗余力,这是耿耿忠臣啊。你表兄虽然造反,此罪却不应及于你。朕看爱卿,实是一员虎将,能够战至一兵一卒,还想着刺杀贼酋,也已尽了臣子本份,朕看你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江彬身为霸州游击,负责一方安靖,有守土之责,结果现在反贼猖獗,他地大军不但没有消灭叛匪,抢回一城一地,反而被人家打散了,只领了十多个兵逃回来,比起当年何参将在鸡鸣驿中了埋伏,不知严重多少倍,依大明严律,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结果他刚刚上殿时,憨厚忠直的表现,再加上这番动听的话,不但无罪,反而受到正德褒奖,有皇帝这句话,谁也不能追究他的责任了。江彬闻言,不禁心中一宽。
其实这事也真的怪不了他,他刚到霸州,手下兵将不熟,军队战力本身就成问题,如果上下将校不能齐心,那么战力更得大打折扣,再加上那些卫所兵都指望着江游击率人去保护他地家乡,人心不齐,江彬一人骁勇,根本扭转不了战局,战事失败,还真不是他的责任。
江彬放下心来,这才绕上正题,磕了几个响头道:「谢皇上宏恩,臣赶回霸州,欲在许将军麾下做一小卒,将功补过,为朝廷效力。不料监军梁公公,一意指我延误军机,作战不力,要求将小臣明正典刑,即刻正法。许将军及军中将领再三求托,梁公公执意不允,许将军知道这是梁公公要杀人灭口,可是监军之权甚大,他也不敢违抗,只好嘱咐小臣星夜回京,把一切禀明圣上。」
刘瑾的心「咯噔」一下又提了起来,果然,正德目光一凝,疑道:「杀人灭口?这话从何说起?」
江彬又磕了个头,大声说道:「臣心里只知有皇上,皇上问起,臣什么都说,什么都不怕。」
正德点点头道:「对对对,你不用怕,朕问什么,你尽管直说,朕绝不加罪。」
江彬暗喜,梗起脖子道:「回皇上,臣的表兄原本是个大盗,而且祖祖辈辈都是暗盗,威国公杨凌到了霸州,秉皇上旨意,抓贪官、打神棍,清剿马贼暗盗,霸州百姓都说当今皇上英明、威国公是皇上地忠臣,给霸州百姓除了大害。我表兄见大明江山在皇上地治理下,日渐清明,百姓富有,所以也有心向善。威国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今皇上是千古少见的英主,纵然是盗匪,在当今皇上的仁治之下,也能教化向善,东海四大寇就是一例。于是命我规劝表兄,让他率众投降,从此为朝廷效力。表兄敬畏皇上仁德,便率众接受了召安,还常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有这一身武艺,当为皇上效力军前,建功立业,子子孙孙都做大明地良民,再也不做强盗了。」
正德听的眉开眼顺,连连点头,只觉颜面生光。这番话虽有马屁之嫌可谁都看地出,眼前这员将军有点儿缺心眼儿,性情耿直憨厚,连一点朝堂礼仪都不懂,说话咋咋唬唬、莽莽撞撞的,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说出来的话,还能不可信么?
正德皇帝和颜悦色,唔唔连声地道:「嗯嗯,说下去。他后来怎么又反了?梁洪杀你到底是灭的什么口?」
刘瑾、张彩等人一张脸就跟小鬼儿似的,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扮猪吃虎的大白话,只见江彬大嘴一张,又滔滔不绝地道:「皇上,我表兄等人接受招安之后,安分守已,严遵军纪,加入缉盗营后到处缉拿大盗小贼,眼看霸州一派歌舞升平,偏偏这时,新任镇守梁洪向我表兄等人勒索十八万两白银,要不然就要寻个由头治他们地罪。」
刘瑾一呆,又一怒:不是十万两么?怎么成了十八万?梁洪这个混蛋,竟敢打着我的幌子勒索银子!够黑的啊,多要了八万两,我居然一点风声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大地混账东西!
他正在生闷气,江彬继续诉苦道:「我表兄做强盗只是混口吃的,哪有这样一笔巨银,万般无奈,他还曾托我向梁公公求情,求他宽宥,说是若是只要八万两,他就卖房子卖子凑出来给梁公公,若是再多,便是卖儿鬻女,也实在是拿不出来了。不料……不料……」江彬说着,似乎有些为难了。
正德皇帝听的肺都快气炸了,砰地一拍龙书案道:「讲!尽管讲,有任何事,涉及任何人,朕为你作主!」
江彬把眼一闭,横下心一口气儿说道:「谁料梁公公把我大骂了一顿,说这银子是……是京里刘公公交办下来的,前次张忠张公公勒索富绅,逼得百姓全家上吊,为的也是这桩子事,还说这银子都是拿来修建玄明宫、为太皇太后办理丧事用地,如果不交,就是不忠于皇上、不为刘公公办事,连他都要被砍头的。我表兄实在拿出不钱来,才被迫造反。他造朝廷的反,小臣不敢不尽忠职守杀他的头,可是表兄造反,实是事出有因啊,请皇上明察!」
江彬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直挺挺往那儿一跪,一言不发了。
这一句石破天惊,不但揭穿了霸州响马造反的缘由,证实了赵疯子告示所言不虚,而且连皇帝都扯进去了,文武百官还有谁敢说话?
刘瑾一伙人今天真是弄地快得心脏病了,这颗心是一会紧、一会松,一会儿吓的快从腔子里碰出来,一会儿又满心喜悦,象捡了个金元宝。方才明明吓的半死了,江彬把皇上一拉进来,刘瑾美地都快飞起来了:「好一记昏招,什么人不好用,用了这么个废物,你要是只说梁洪受我之命敲诈勒索,压根儿不提这笔银子的用处,我又岂敢当着百官的面说是给皇上弄的?嘿嘿,这可是你们说出来的,皇上威严尽丧、颜面无光,到头来你们把霸州响马造反的罪栽到了皇上头上,杨凌啊杨凌,你可真能啊!哈哈哈哈……」
刘瑾不怀好意地瞟了眼正德皇帝,只见正德皇上脸上象开了染坊,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可是这话满朝文武都听着,让他如何遮掩?过了许久,正德皇帝才满脸难堪地道:「刘……刘瑾,你不是说玄明宫地筹建银子都是百姓们乐捐的,所捐银两足敷使用么?怎么……怎么还要地方献银,闹……闹出这样事来?」
闹了半天,缘由竟在自已这儿,正德皇帝今天真的丢尽了脸,高高坐在上边,就象是摆在百官面前让他现眼,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件事真地触动了他,小皇帝的自尊心严重受损,满脸火辣辣的,两眼都不敢直接看人。
刘瑾听他底气不足,心中不由暗暗冷笑,他冷冷地瞟了眼默不作声地文武百官:了不起,扯着皇帝一起丢人,我且看看谁还敢拿这事儿做文章。李东阳怎么不吱声儿啦?焦芳怎么不吱声儿啦?还有杨廷和……,你们不是挺能说的吗?继续说呀,咱家等着呐!
他不屑地一抹眼皮,横着肩膀走到殿中:今儿豁着皇上不高兴,也得让他把脸全丢光,看看最后他恨的是谁,哼!
刘瑾拜倒在地道:「皇上操劳国事,日理万机,交待给老奴一些差使,老奴怎敢时时搅扰皇上?其实老奴早已知道他们指斥何事,只是为皇上着想,老奴宁愿把一切承担起来。可是事已至此,老奴也不能不直言了。」
他抬起头来,深情地道:「皇上,朝中无银呐!每见皇上为此忧心忡忡,老奴心如刀割,怎么再雪上加霜,逼得皇上您夜不能寐?您是天下共主,可不能伤了龙体啊!」
刘瑾说的动情,把自已感动的潸然泪下:「朝廷为先帝大丧、为皇上办理登基大典、为太皇太后治丧,塞外、江南、西北接连用兵,哪有银子可用啊。本来百姓乐捐的银子尚可支付,可是太皇太后治丧,那是皇家体面,而朝中又没有钱。老奴不得不从建筑玄明宫的银两中拨付一些办理丧事,风光大葬,让太后太后九泉之下也能瞑目。玄明宫盖到一半,总不能就此半途而废啊,老奴……老奴只好晓谕各地镇守,尽量、尽快把税赋起运京城。咳!想是梁洪新官上任,为了有些政绩,讨得皇上欢心,才出此下策,老奴用人不明、用事不察,难赎其罪啊!」
他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皇上,您杀了老奴吧!您杀了老奴,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老奴是个废人,也只能给万岁爷尽这点力气了。」
这番话真的是打动人心,正德皇帝耸然动容,双眼也盈起泪光,他黯然站起身道:「老刘,你起来吧,这是朕没用,与你不相干,这是朕的罪过,岂能让你为朕承担,不能!不能,这是朕之罪!朕之罪啊!」
正德皇帝捶胸顿足,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满朝文武一见皇上如此痛哭,尽皆骇然跪倒,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把天子逼到这个份儿上,那是为人臣子的失职啊,文武百官砰然磕头,许多官员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