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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有规律的湖水波动变得紊乱了,前边有人疯狂地向回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叫着:「快快戒备,响马盗来……啊!」
他摇晃了一下仆倒在地,背上一丛羽箭,把他射的象只刺猥。随即,无数的马蹄从他背上踏过去,尸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马踹连营,这只自食恶果的队伍终于偿到了血的代价。
领兵千总单雄从营帐中跑出来,急吼吼地系着袍带,他虽不许士兵睡觉,可是自忖无事,他却自己躺下了。
「快快弓箭狙……呃!」他的脚下钉了一片羽箭,人已被射得豪猪一般,旁边一块青石被锋利的箭头「嗤溜」擦出一串火花,单雄仰面栽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这些地方兵军纪散漫、战力低下。可是杨凌没有那么多兵可用,不得不把他们都调来,为了严肃军纪,他的军令再三申明,甚至携了尚方宝剑。可是这些兵将满怀侥幸,把军纪抛诸脑后,到底还是枉送了性命。他这一死,倒省了杨凌兵刃见血。
赵疯子收弓,提刀,纵马,动作一气呵成,率领着亲兵冲锋在前,他并不欲恋战,也不在乎这只两千多人的乌合之众,手中一口刀在,光下闪着雾濛濛的光华,凡挡在他面前者。无论转身逃走还是挺身迎战,无一不被他剁成了两段。
赵疯子麾下的兵将也快马疾冲,撒着欢地向前掩杀。这些悍将武夫不是正规军队出身,尤其是新招募的几员虎将,用的都是民间的奇门兵刃,二三十斤的铁锏、长柄地战斧、关公用的大砍刀,舞得风车一般,根本就是拿力气砸人,漫说这样一支军队,就是正规的边军将士,一时怕也抵不住他们地猛烈冲锋。
喊杀声震天,全营官兵片刻间被斩杀一半,随即赵疯子的人马一刻不停,「赵」字大旗迎风猎猎,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前方到了哪里?」远远便见探马打着讯号返回,红娘子按下了亲兵手中的弓箭,待那人奔到面前,冷静地问道。
「启禀副元帅,到了常里村了,往河边去就是舜帝村」。
「好!加快行程,不要去河边,黄河沿岸皆有官兵驻扎,绕村而过,快速前行!」红娘子说罢,回头望了眼矗立在夜色当中的乌沉沉的中条山,一抖马缰,战马快速前行,三千人马陡地加速,向西南方悄然摸去。
她的人马中真正的战士不足两千,其余的人除了重要将领的老弱妇孺们,还有八百多名懂水性、会使船的山贼,这些人都不是战斗人员,他们是红娘子重点保护的人物。
料定官兵必在沿河设防,她们不但不往黄河靠近,就连村镇也不进。三千人悄无声息、偃旗息鼓,自官兵驻扎的山野空隙间掠过,周吴村、上豆氏村、角杯、过卓、南吴,一路疾行,经过夹马口、吴王村、南墩寺、庙前浦几个大小渡口始终不停,直到黄河上游的光华村她们才停住行进的步伐,稍事休息,然后轻骑突出,直取罗池渡口。
这是个小渡口,而且距飞陵渡有一百多里地的距离,这里在黄河上游,河面极宽,红娘子要取的就是这个小渡口。两千轻骑,由她和四叔甄扬戈、六叔谢种财率领,飞驰渡口,当赵疯子率万人铁骑横扫单千总的大营时,她的人也和守卫渡口的官兵开始了激战。
杨凌的兵马赶到时,誓死顽抗的响马军凭着一股士气刚刚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江彬的人也杀进了他们的腹地,守护渡口的河防兵和江彬的边军,同响马纠结在一起,厮杀不休。杨凌大军左右合围,迅速向中间收拢,邢老虎的人立即不支,被压迫着开始向中间靠拢。
邢老虎一见情形不妙,立即折向东南,避开杨凌右路军,向左路一线突围,杨凌指挥大军前后夹攻,死死堵住缺口,一次次打退邢老虎的拼死冲锋,双方死伤惨烈。
左线由包抄过来的许泰边军和河防兵们各据一半阵地,形成一个钳口,堵住邢老虎去向。可是河防兵们平时抓抓盗河挖沙、偷运私盐地歹徒个个如狼似虎,这时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哪里肯和响马盗换命?
杨凌站在高处,见河防方向攻击变弱,阵形渐渐畏缩,显然是见友军到了,存了怠懒之心,有意把啃骨头的重任交给别人。杨凌不由火了三丈,立即叫伍汉超持了尚方宝剑赶去督战。
尽管如此,终是迟了一步。邢老虎组织人马,从河防军阵地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得了杨凌的死命令又硬着头皮率领人马拼命杀回来的夏守备。虽然斩断了逃跑的响马人流,但是邢老虎仍领着四千多人突出重围,杀向葫芦岭。
葫芦岭方向有官兵把守,虽然人数未必及得邢老数的兵力,但是据险而守,纵然不胜,他也休想轻易闯过去,杨凌微一权衡,便决定暂且放过他。先把被包围起来的响马全部消灭。
经过连番厮杀,邢老虎带出来的一万五千人,除了被他带出重围和已经死伤失去战力的,还剩下六千人,人数弱于杨凌兵马,又被全部包围失去头领,按杨凌估计要消灭他们易如反掌,可是他低估了这些山贼悍匪的意志和战斗力。
他们和官兵不同,那些卫所官兵打了败仗不是逃跑就是投降,而对响马来说,当他们打了败仗又无处可逃时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死战一条路,他们的口号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赚的。
面对着这样一群虽败而斗志不散,喊着号子拼命的亡命徒,朝廷官兵虽人数远超过他们,但是肯一个换一个拼命的决心明显差的太远,虽有杨凌苗逵亲自压阵,许泰、江彬这样的猛将带头冲杀,把他们歼灭也费了极大的力气。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空露出了鱼肚白,这伙赚够本的悍匪才被完全消灭。
沙场上到处是尸首和惨叫呻吟的幸存者,有的人纠缠在一起,旁边的火引燃了身上的衣服,烧得皮焦肉绽,有的紧握着长枪,两只无神的眼睛还瞪得老大,只握着刀的断臂、缺了半边脑袋的尸体随处可见。
硝烟弥漫着,战胜者们并没有欢呼雀跃,整整一夜的厮杀和不断消失的生命让他们地表情都变得木然起来。
张寅的大军是鏖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赶到的,虽说迟误了很久,长途赶路士兵们体力不支,但是一见战场形势,张寅立即令所部投入了战斗,对于迅速摧毁已被全部包围的匪军,起了很大作用。
这个时候,张寅才提着剑来见杨凌,张寅盔歪甲斜,大汗腾腾,显然是亲自参战了,一见杨凌他立即拱手道:「启禀国公,末将接到军令立即重新部署防务,带领两卫兵来来援,不料还是迟了,请国公爷降罪」。
杨凌疲惫地摆摆手道:「临时调动你的军队,又大多是步卒,能这么快赶到已是难能可贵,先去整队歇息一下,邢老虎领着几千人马逃了,必须得尽快赶上去,不能埋锅造反了,给士兵们准备点干粮。」
「什么?邢老虎逃了?」张寅来的时候邢老虎已经突围,他还以为邢老虎所部全被消灭了,这时一听杨凌的话,眼中一抹精光不由攸然闪过。
他立即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异状拱手道:「末将遵命!」
这时江彬扯着一个官儿踉踉跄跄地走了来,后边跟着一脸无奈的伍汉超。江彬两腮都被血糊住了,要不是那体形和一双看似发愣,却又总带着点狡狯的眼神儿,杨凌还真认不出他了,这一见不由吓了一跳。
杨凌惊道:「江彬?你……怎么伤成这样?伤到哪里了,快快裹伤歇息」。
江彬咧嘴一笑,先把自己疼得吡牙咧嘴的,嘴里象含着个溜溜,说话直漏风:「没事儿,脸上开俩窟窿。」
他使劲一扯,把被他拎着脖领子的将官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国公,这个窝囊废,应该军法从事。我领兵来援,他不把后备队全拉上来里外呼应,反而***要撤兵防守了,他防守了,我还打个屁呀?这不使唤傻小子么?
就是国公爷您来了,他也不卖力气,又他娘的想要防守了。邢老虎就真是老虎,我江彬也不怕,就怕有他这种猪一样的同僚。要不是国公爷及时赶到解围,我江彬孤军杀入重围,全得死那儿,死了我都不闭眼……」。
他这一激愤讲话,两颊扯动,肌肉外翻,原本糊住的伤品已汩汩流出鲜血,看得杨凌惊心动魄,连忙道:「来人,赶快给江大人包扎一下。江彬,你不必说了,此人怯战退缩,本国公都看在眼里。」
他瞥了一眼那直发抖的夏守备,冷笑一声道:「你很怕是么?我看你畏怯邢老虎,远甚于畏怯军纪国法,现在邢老虎已经走了,何必还如此恐惧?」
夏守备双膝一软,咕咚一下跪到了地上,争辩道:「国公恕罪,国公令末将死守飞陵渡,末将竭尽全力,始终不曾懈怠啊,末将……」。
「混帐!」杨凌恼了,森然道:「夏守备,你是一员将领,不是一名只要听令行事的小卒。身为飞陵渡守将,审时度势,决定攻守,是你的责任。江游击增援飞陵渡,你可以借口响马势强,为恐有失,撤兵回防。本国公率兵赶到,四面合围要全歼响马盗,各路将士抵死用命,只有你的人畏缩不前、见安避危,致使邢老虎逃之夭夭,你可知罪?」
夏守备牙齿格格打战,颤声道:「末将知罪,末将一定将功折罪,求国公爷给末将一个机会」。
杨凌厉声道:「非要本国公请出尚方剑,才肯全力迎敌,机会是你自己丢的,要让本国公饶你?可以!除非时光倒流,邢老虎未曾逃脱!否则,以你的罪行,一死而已!汉超,给我斩了他!」
夏守备骇得连连叩头,哀求不已,张寅瞧见,眼珠一转,立即凑到杨凌跟前意欲跟他说情,他悄声道:「国公爷息怒,夏守备作战尚算卖力,再说,……他的妹子是晋王殿下的爱妾,不看僧面看佛面,国公爷不妨给他个机会,……」。
他在那儿小声嘀嘀咕咕,江彬看起来五大三粗,可是心眼儿一点不缺,他恼死了这个胆小怕事的守河官儿,一见那白面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