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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希望,沈家的富足与安宁能够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哪怕不能传个千秋万代,至少也得传上个十代八代。
沈老爷好读经史。所以,沈老爷知道,若是想要将沈家的富足与安宁至少传上个十代八代,沈家便得在平民百姓之中也吃得开。而且必须在平民百姓之中吃得开。
民,才是本。
达官贵人,帝王将相,一茬一茬地来,一茬一茬地走,一茬一茬地起,一茬一茬地倒。唯有万民,如一永在。
万民不动时,卑微如草。万民动时,便是天,也能掀得翻。
沈老爷熟读经史,自然明白,历朝历代,万民动时,最先倒霉的是哪些人。沈家,绝对不能成为那些人之中的一个。
所以,沈老爷行善。
沈老爷在沈家先祖传下来的家规之中增加的一条铁律是,日行一善。
沈家,每日至少必行一善。
从沈老爷将这条铁律写进沈家家规至今,已有近二十个年头。这近二十个年头里,沈家做的善事,没有十万件,至少也有八万件。
毫不夸张地说,京师九门屯这一片的所有老百姓,没有哪一家是没有受过沈家所行的善的。京师九门屯这一块地方,路之所以更平,桥之所以更稳,水之所以更清,树之所以更密,是因为其中至少有一大半儿的钱,是沈家出的。
而且,沈老爷行善,也有一些原则。沈老爷行善,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在大灾之年施施粥,更不是随随便便地朝那些穷苦人家家里扔上一包银子。
沈老爷行善,第一个原则是,不能让受善之人感到难堪。
扔一包银子固然省事,但极容易伤到受善之人的自尊心。若是伤了受善之人的自尊心,在沈老爷看来,行善,尤恶于行恶。
所以,沈老爷行善很有讲究。
比方说,沈老爷的一个善举便是,在九门屯最有名的回春堂之中,每天会有十个到此就诊的病人的诊金和药费会自动记到沈家的账上。
富贵人家,即使家中有人生病,也极少有让病人带着病体前来回春堂的。所以,沈老爷的这一项善举,受惠的基本都是贫苦人家。
只这一项,沈家不仅解了许多身患疾病的老百姓的急难,又免去了面对面施恩于人的尴尬。
再比方说,九门屯的那条河上要修建一座新桥了。沈老爷除了捐献银子,还主动担下了为力工们管饭的事儿。
沈家每餐给力工们送去的饭菜,不仅油水多,味道好,而且分量足。足到那些力工们即使放开了肚皮吃也不可能吃得完。足到每一个力工在吃得打着饱嗝儿之余,还能本着粒粒皆辛苦的原则,让自家的娃来拿一些回家去。
沈老爷行善的另一个原则是,该沈家行的善,沈家行。不该沈家行的善,沈家绝对不行。
善无大小,善自然也无该行不可该行之分。但沈老爷坚持,有些善,沈家不能行。或者说,有些善,沈家不能自己行,也不能行得太大。
比方说,前年闹白灾时,即使是京师之地,也是饿殍遍地。
京师之中,但凡是有些恻隐之心的富贵之家,几乎都搭起了粥棚,施粥救民。
沈家也搭了。沈家不仅搭了粥棚,还搭了一些供灾民避寒的棚子。
顺天府自然也搭了。而且,在所有施粥的粥棚之中,顺天府的粥棚无疑是最多的,也是最大的。顺天府施的粥之中,米也是最多的。
一场白灾下来,顺天府尹不仅没有受到朝廷的诘难,反而因为救灾有力,大受朝廷的褒奖。
顺天府不仅受到了朝廷的褒奖,大灾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灾民一边喝着热热乎乎、粘粘稠稠的白粥,一边求神拜佛地让满天神佛都保佑顺天府尹这个青天大老爷。
只有顺天府尹才知道,白灾来临之前,顺天府的府库之中,早已没有了多少存粮。也只有顺天府尹知道,在白灾来临之前,沈老爷曾亲自进了他的书房,将一大沓善款亲手捐献给了他。
沈老爷如此乐善好施,九门屯这一片儿的老百姓自然都记住了沈老爷的好。沈家偶尔需要办个什么事,这一片儿的老百姓都会主动上门,前来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帮一把手。
不仅是九门屯这一片儿的老百姓知道沈老爷是个大善人,即使九门屯这一片儿的狗,也知道沈老爷是个大善人。
沈老爷偶尔在九门屯这一片儿溜达一圈,老百姓家里那些见人就汪汪叫的看家狗,见了沈老爷,也是不哼不哈,摇头摆尾。
能让老百姓感念至此,甚至是让老百姓家的狗都如此,沈家在老百姓心中,自然也能称得上一个吃得开了。
沈家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善邻里,官府自然也不能视而不见。沈家因为行善而从顺天府和京中大员那里得来的褒奖题字,早已是挂得大厅之中满满当当。就连沈家的大门正上方,也有一副大大的匾额。匾额之上,裱的是“大善之家”四个羡煞人的大字。
这四个大字,乃是出自当朝宰辅杜文渊之手。
据小道消息说,杜文渊为沈家写的,本来不是这四个字。杜文渊最先写的,本来是“至善之家”这四个字。只是,因为这个“至”字太过张扬,所以杜文渊才将其改成了“大”字。
更有消息说,杜丞相之所以不敢用“至”字,是因为沈老爷的善举早已传进宫中。当今天子,似已早有为沈家御赐金笔的打算。杜丞相留下的这个“至”字,便是为当今天子所留。因为,只有九五至尊,才可以赐下这个“至”字。
有了这样的成功,有了这样的吃得开,有了这样的声名,沈老爷的心里,按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值得闹心的事儿了。
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些烦心的事儿。
沈家,也有难念的经。沈老爷心里,也有烦心的事儿。
沈老爷烦心的,是他的小儿子。
第二章 家有呆子()
沈老爷这一生,只娶了两位夫人。
以沈老爷的成功,只娶两位夫人,已是异数了。
沈老爷本来只打算娶一位夫人的。结发夫人。
沈老爷的结发夫人,不仅与沈老爷相敬如宾,更与沈老爷一样,是个大大的善人,是九门屯这一片儿老百姓口中的观音菩萨。
只是,这位结发夫人曾经有一样,让人扼腕叹息。
那便是,这位结发夫人与沈老爷结发了十年,却未能为沈老爷带来一子半女。尽管沈家用尽了所有的方子,尽管沈老爷无比勤奋地耕耘,但这位结发夫人的肚皮就是不见动静。
于是,在结发夫人进入沈府的第十个年头,结发夫人亲自做主,亲自挑选,亲自安排八抬大轿,将一个身家清白、貌美体健、尤其是臀圆髋宽的第二房夫人给抬入了沈府。
这第二房夫人确实也不负沈家众望。
在入府之后的第二年,这第二房夫人便为沈老爷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这第二房夫人为沈家诞下一子之后,又是结发夫人做主,二话不说,将第二房夫人抬为沈老爷的平妻,与结发夫人平起平坐。两房夫人,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这位平妻为沈老爷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之后,又与沈老爷通力合作,大发神威,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隔年有收获,隔岁有产出,先后为沈老爷又生下一个儿子和三个闺女,直乐得沈家阖府之人在那些年里连走路都是带着喜气的。
这位平妻不仅与沈老爷的结发夫人情同姐妹,也是个极为机灵的人。
第二个儿子一出生,这位平妻就相请于结发夫人,请她代为一力抚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不称结发夫人为大娘,而直接称她为娘。
结发夫人喜极而泣,自然毫无不允之理,待这个平妻产下的第二个男孩儿直比这位平妻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
许是因为抚养这个儿子彻底激发了结发夫人的母性,许是因为沈家的善举感动了观音大士,许是因为结发夫人昔年当饭吃一样吃下的那些助孕的补品终于发挥了作用,在结发夫人将这个儿子抚养至十余岁时,在结发夫人嫁到沈府的第二十四个年头,在沈府的那颗铁树开花的那一年,结发夫人的肚皮,大了。
在沈家所有人的期待中,在结发夫人战战兢兢的提心吊胆中,在铁树开花的第二年中,结发夫人终于以“高龄”为沈老爷带来了一个儿子。一个健健康康、一出生便哭声震屋的儿子。
膝下有三子三女,两位夫人又各有所出,在儿女这件事上,沈老爷的人生,应该圆满了。
只是,这世上何曾有过圆满之事?
沈家的不圆满,沈老爷的不圆满,便来自于结发夫人生下的这个儿子。
因为,这个儿子是个呆子。
这个儿子的呆,不是呆子的呆,更不是呆傻的呆。
相反,沈老爷的这第三个儿子,是个极为聪慧的儿子。
沈老爷给这第三个儿子取的名字是,沈平安。俗气,却也吉祥。
沈老爷和结发夫人对沈平安没有太多的期望。沈老爷和结发夫人对沈平安的期望是,他能够平安成长,一生平安。
然而,沈平安做到的,不仅仅只是平平安安地成长而已。
沈平安六岁的时候,便可以与沈老爷辩经史。而且,沈老爷每次与沈平安辩经史时,若不使出做老子的威严,必然会被沈平安辩得狼狈不堪。
沈平安十岁时,沈府以重金请来的那些教授沈平安的先生都慨叹,沈平安将来若是前去应考,必然高中三甲。
沈平安十二岁时,太学院的数名老夫子便亲至沈府,欲破例将沈平安收入太学。
沈平安束冠之年时,若非沈老爷一再婉拒,表示沈家后人,无意官场,沈平安已被纳入翰林院,做了纂修。
如今,沈平安已是弱冠之年。
弱冠之年的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