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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名门正派的头面人物们喜欢聚在一处不同,这些有名的江湖散侠们既不会相互讨好,也不会抱团取暖。这些人想得更多是如何地快意江湖,为自己谋得更多私利。是以他们虽能逞一时之痛快,却也常为其余武林人士所惧,若想在门下聚起一帮弟子为自己壮大声势殊是难事。因此他们索性不为,干脆只身行走江湖。
刘驽看见那七伤老人约莫有七旬年纪,面容枯槁瘦黄,好似逃荒来到草原上的难民。他的神色显得十分愁苦,道道沟壑在他的脸颊上纵横,条条鱼皱纹之中好似藏尽了凡世间的诸多悲哀。
刘驽料想,这估计是与其常年修炼“七悲手”这种会影响心绪的邪功有关。据说此功乃是“以情御气,以气用力,以力驭臂”,修炼过程极其凶险,可谓是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是以被中原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视为禁功,门下弟子若有敢偷偷修炼者,定会逐出门派不赦。
刘驽这几日间又打听到,原来这七伤老人当年据说是峨眉五派中的一名弟子,当年便是因为修炼七悲手被师兄金顶道长赶出了师门,两个师兄弟就此势不两立。此番这对仇怨交杂的师兄弟不约而同地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若是在擂台上相互碰上,也不知会闹出何等事儿来。
这位七伤老人虽然看似不起眼,然而目光中偶然扫过之处,隐隐露出一丝霸悍之色,直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貌似在漫无目的地四处飘来飘去,然而刘驽看得清楚,此人着眼最多之处仍是金顶道长所立之地。那金顶道长显然也发现了七伤老人,只是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直未将这位师弟放在眼里。
与深自内敛的七伤老人不同,身材魁梧的火头陀站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的身材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即便最魁梧的壮汉头顶也仅能达到他的肩膀处。火头陀不仅面孔通红,好似饮下了数十碗烈酒,便连其裸露在外的肩膀胸脯等处的肌肤也是异常赤红,想必这与他修炼的功夫有关,同时也是人们称呼他为火头陀的由来。
火头陀裸露的肩上挂着十几枚雪白发亮的钢制镰刀,镰刀无柄,尾端各自钻有一孔,由细长的铁链串在一处。想必火头陀闻名江湖的“火焰连环刀”,便是用这等奇门兵刃使出。刘驽自从修炼《大义武经》后,对武学的理解早已非往日可比。他懂得像火头陀这等用铁链串就的软兵器,比之一般的硬兵器不知要难使多少倍,稍有不慎,杀敌不成,反倒会伤了自己。此人能以这等绝难的软兵器作为成名绝技,其武功自然不可低估。
然而刘驽的目光在人群中寻了数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近年来在中原武林中崛起新秀——黄巢手下的将军朱温。他自从在天沙门胡三的口中听说了此人的事迹之后,便对其十分反感。一来此人吸人血来练功,乃是十分无道之事,实在有悖天理人道;二来此人为了夺取张惠小姐,竟会采用“破其城、杀其父”的方式,实在是匪夷所思。刘驽先前曾受过张惠小姐的恩情,以他喜欢为人担当的胸襟,自然不能任由友人平白无故地被人欺凌。
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唯一挂着黄巢义军旗号的,是一个名叫“全忠门”的门派。刘驽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不仅他的八位师父从未跟他说起过,便连天沙门胡三这位江湖百事通也没提起过。估计是此门派成立不久,是以声名还未来得及传入江湖武林人士们的耳目之中。
只见这全忠门中的人,个个如整齐划一地笔直站立,团团护在一顶红色小轿的周围。与其他自由散漫的江湖人士相比,这些人更像是兵士,而不是武人。在比武招亲大会现场,这种肃穆的身姿反倒成了一种特立独行的行为。
坐在红色小轿里中的人,应该就是这新成立的全忠门的头领。此人似乎并不关心外面的动静,自始至终从未掀开过轿厢的帘子,更未向轿子外的门下诸人传达过甚么命令,是以刘驽无法窥得其人的真面目。他仔细侧耳倾听,只听见轿子内传来阵阵难以分辨的“滋巴、滋巴”的声音,心中暗道莫非此人正在吸食人血,一想到这不禁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那喀巴在众弟子的簇拥下占据了一个极为有利的位置。此处位于诸多擂台中间,等初赛开始后,他可以轻易地将全场诸多同时进行的比武较量一概纳入眼中,从中选出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对手。既然耶律适鲁不答应帮忙,那他只能靠自己,不仅要想方设法灭了格鲁派的气焰,更要趁机一展达鲁尔派的雄风,为本派从宗兰王子之死中扳回一城来。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瞄向格鲁派众人所在的方向,在他看来,这些格鲁派的黄衣僧从未如今日这般讨厌过,若是允他即刻动手,他会将这些人杀得一个不剩。然后这终究只是那喀巴的一个空想而已,宗海王子轻松的神情说明了一切,此人在一众格鲁派弟子的簇拥下颇为倨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节 祭典抽签()
对宗海王子来说,宗兰一直是挡在其继承吐蕃王位道路上的强敌,宗兰的死对他来说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少了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己这趟契丹之行势在必得,倾国倾城的美人和极其隆盛的威望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然而那喀巴的目光从未长久地停留在宗海王子的身上,在他看来,宗海为人轻薄无行,难以成就大事,真正可忌之人,乃是其身后的支柱——格鲁派的宗师根敦桑杰!他悄悄布在格鲁派中的线人早已暗地里向他禀报过,说是这个根敦桑杰的密宗大手印功夫已经练到了第十层,与自己的“烈焰指”可谓是不相上下,若是此人不除,宗海王子便会始终有恃无恐。
吉摩德站在那喀巴的身后,一双绿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他突然发现了李菁的身影,连忙指给师父那喀巴看,急要戴罪立功,“师父,那个人就是李必胜,就是他害死了大师兄!”
那喀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李菁身上所穿华袍正是吐蕃老王赐给自己的那件,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先前害死宗兰王子的并不是格鲁派的人,而是这个半途上冒出来的敌人。
那喀巴连连点头,“咱们的对手又多了一位,此人虽不是格鲁派的人,却帮了他们大忙,或许互相之间结过盟也不一定。”接着嘱咐吉摩德,“你带几个师弟过去,细细观察此人在初赛中的武功表现,待到赛后一并细细禀报于我,不得错过任何细节。”
吉摩德一听连忙领命,从众师弟中挑出最精明强干的四人,朝那李菁接近过去。李菁生性机敏,随即觉察到身后有五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悄悄地伸手一拉刘驽的衣袖,埋怨道:“你看,都怪你,那几个吐蕃人要来找我算账了。”
刘驽一听忙要回过头去看,李菁急忙止住他,轻骂道:“你傻呀,别看!小心打草惊蛇,我自有主意对付他们!”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议论纷纷之时,一队耶律氏兵士在人群中拓开一条长道,几十名力士抬着肥硕的活牛活羊从众人面前经过。刘驽在契丹已久,早已熟谙了这里的习俗,知道所谓的祭天大典即将要开始。
数十名萨满祭司尾随在耶律氏兵士之后,朝一处新筑好的土丘走去。估计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或是常骑在马背上的缘故,这些人个个脚步蹒跚,皮衣上挂着的一串串铜钱随风叮叮作响。
众多武林人士此刻只得入乡随俗,跟着这些萨满祭司往土丘方向走了过去。刘驽走至土丘前,只见土丘约莫有三人之高,所有的泥土皆是新近才翻挖出的,估计是耶律适鲁为防有人预先在此地中设下机关毒针,好破坏这场盛事,所以刻意在昨夜突然选址挖就的。
在一夜之间挖出如此之高的土丘,所耗人力定然颇巨,看来这个耶律适鲁为了这场比武招亲大会,实在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整个祭天大典的过程极为繁琐,先是祭祀草原诸神,然后向苍天祈祷。一众持刀力士手中的尖刀从未停下来过,土台上的新土浸透了牛羊的鲜血,一只只的羊头牛头摆上了案几,死物们黯然无神的眼睛盯着草原上空荡荡的天空。
萨满祭司们枯燥的念咒直让在场诸人昏昏欲睡。耶律适鲁自始至终没有亲身出现,一如既往地维持着他作为契丹可汗的神秘印象,而这也成了众人始终不敢放心地低头打瞌睡的一个重要原因。万一契丹可汗突然降临,马上扑地磕头是必备的礼节,也是迈向功名的第一步。
直至一个多时辰之后,柳哥公主方才奉命出现,在高台上盈盈地绕了一圈。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和曼舞飘扬的红裙,在众武林人士们中间惹下了不小的骚动。她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从人群中缓缓扫过,直让人群中的每一个人都产生幻觉,好似独有自己得到了柳哥公主的特别青睐。
只有柳哥自己知道,她在寻找一个人,而这个人此刻一定也在看着自己。
铜马今日并未刻意伪装自己,他只是将自己的牛皮宽帽压得很低,帽檐直达鼻翼,令人难以看得清他的真实面孔。而他自己,也并未打算要去看哪个别人。他清晨出发之时,便用一块黑布郑重地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在失去视觉的同时,他的听觉得到了补偿,比平时不知敏锐了多少倍。视觉受身前身后所限,听觉却可以来自八方,没有一丁点儿死角。六合刀法的秘要在于“宛转如一,八面归元”,因此没有死角的完美听觉,才称得上是完美使用六合刀法的关键所在。
铜马可以听得见人群中的一颗颗心跳,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心跳,沉稳中带着一丝焦虑。他知道自己的这一丝焦虑来自哪里——那个始终萦绕在自己心头,从未散去过的安娘或者柳哥!
眼下这份情愫,越来越成为他“抛弃自我,彻底投入这场比武之中”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