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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驽在一旁看得真切,眼中流露关切之意。
耶律适鲁见他看见,于是示意他不要作声。
直至耶律选率军出动之后,这位可汗方才轻声与他笑道:“没事,不严重,切莫告诉他人,以免影响了军心。你们中原有句俗语说得好,‘小病不断,活到一万’。我不奢望能活一万岁,但一百岁总是可以的吧!”
刘驽笑了笑,“眼下兵事胜负皆在于可汗一念之间,可汗能够身体安康,那下面的人万事皆可放心。”
他从怀中掏出一贴丸药,递到耶律适鲁身边的亲卫手中,“可汗的病是由于这些日里劳累过度所致,并非汤药可以根治。此药丸有温补之效,可汗可早晚各服一粒,当有止咳润肺之效。”
耶律适鲁示意亲卫收下,“如此便谢过刘将军了。”
“可汗言重!”刘驽朝耶律适鲁拱了拱手,以作告别。
他眼望着耶律选已经带队冲到了山下,便赶紧命令乃木器和噶尔海率队跟上,随时准备在两军交接之际从旁支应耶律选。
山下吐蕃营地中的那些守军,面对从天而降的契丹人显得措不及防。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的营地已被击溃,不断有兵士扔掉兵器,跪倒在地上。
耶律选见此情形,率军直接弛入营地,准备接受这些吐蕃人的投降。
噶尔海远远看见后,向主帅提议道:“右将军,咱们也跟着冲进去吧,争取多抢些人头!”
乃木器望着眼前的情形,喃喃地说道:“这一切也来得太过于顺利了吧!”
刘驽心中的感受与乃木器一样,他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他仰头望向山巅,只见耶律适鲁所率中军不知何时又退回了山后。
“先等一等,吩咐下去,不要乱了阵型!”他下令道。
此道军令下后,所有的右军人马在山脚下驻足等待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直至山脉后方传来冲锋呐喊之声。
听那声音,应该是耶律适鲁与吐蕃人接了阵,已经开始交战。
乃木器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吐蕃人要躲在山后发动进攻?”
这也是刘驽心中的问题。
他思索了片刻,“若是没有猜错,这些吐蕃人在得知此前的失利之后,并没有贸然急着去支援。他们一直躲在这里,等待我们自己来入套。他们应是想以这个营地作为诱饵,等我们进去后,他们再从山后发动突袭,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幸这一切都被耶律适鲁识破,吐蕃人丢掉了用作诱饵的尕丘营地,这对他们来说损失极大,同时他们也没能从契丹人手里占得任何便宜。
乃木器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右将军,咱们要不要上山去支援可汗他们?”
第三百六十节 篝火醉斗()
刘驽摇了摇头,“不用了,可汗应是从山上向下发动冲锋的,他占了极大的地利,即便兵少,短时间内也不会吃亏。”
他向不远处吐蕃人营地后方的山脚下望去,只见有一处石壁看上去黯黑而幽森,便率军前往。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涵洞。洞内黑暗无光,似是没有尽头。
他翻身下马,从亲卫手中接过火把,弯下腰细察脚下的地面,只见有车轮压过的痕迹,于是转头向乃木器问道:“你看看,这像是甚么车压的?”
“粮车!”乃木器的回答十分肯定,他曾经在粮草队做过仆役,对这种车辆十分熟悉。
刘驽据此推测,既然洞内有粮车经过,那么此洞势必然是通的,并且是通向山的另一边!
他见洞内逼仄,空间狭小,随即传令下去,命所有人牵马步行,依次陆续通过。
考虑到后方洞口若失,己方不仅退路断绝,同时还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他派亲卫去通知耶律选,请其务必守好洞口,不能让吐蕃人派出的奇兵夺了去。
涵洞并不长,他率军走了不远,渐渐已能够看见前方另一头洞口处射来的光线。
然而面对眼前的情形,他并不敢盲目乐观。如今他已算得上是个熟读兵书之人,懂得各种兵家所忌之事——若是吐蕃人事先埋伏在前方狭窄的洞口,则必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
到那时,他麾下别说是三万人马,即便是三十万,恐怕也攻不出洞去。到头来,只会落得平白死伤人马无数。
想到这里,他派出几名斥候前去打探。
不过一会儿时间,斥候回来禀报,“启禀右将军,可汗早已派人夺下了前方的洞口关隘。留下的守军向我们转告了可汗谕令,说是您只管放心进军,其余事情一概不用担心!”
听了斥候此言,刘驽心中暗自佩服,他没有想到耶律适鲁早在他之前已经想到此事,并且布置得如此妥当。
既然已无后顾之忧,他随即下命后方将士加快行军。待他冲出涵洞之时,一片杀声震天的血红战场映入了他的眼帘。
屠杀,纯粹的屠杀!
契丹人在他们伟大的可汗的指挥下,在战场上驰骋厮杀。
苍天之下,吐蕃人节节败退,血流成河。
“杀!”刘驽拔出了鞘中马刀,发出喉底的喊声。
三万多右军人马冲入了战场,从侧翼撕开了吐蕃人的阵型,在他们中间纵横穿插。
吐蕃人本已只是在苦苦支撑,现在多了一支契丹生力军进入战场,他们再也坚持不住,阵型一碰即散。
那些吐蕃兵卒见战局不妙,纷纷掉头逃跑,哪里还管他们押来的粮草辎重,皆是丢弃不顾。
噶尔海欲要乘胜追击,却被刘驽阻住。他心有不满,埋怨道:“右将军,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
“那些吐蕃人的阵型虽然看似纷散,但散而不乱。咱们若是贸然追击,只怕不可行。”刘驽摇头说道。
他命令麾下将士下马,去搬运那些吐蕃人丢下的粮草辎重,同时自己骑马前去跟耶律适鲁会面。
或许是因为又赢下一仗的缘故,耶律适鲁枯槁的面庞看上去气色不错,他的两颊竟泛起红晕来。
他见刘驽骑马跑来,便冲着其点了点头,“不错啊,刘将军,懂得进退有度了。仓嘉措的这次退兵有些蹊跷,你若是追上去,恐怕要吃大亏的。”
刘驽见自己的预测被验证,心中颇为欣慰,与此同时他在想着另一件事儿,“可汗,这尕丘之地咱们可要留兵驻守?”
依他之见,这尕丘地处险要,并且在冬季里气候温和,可以养马,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己方若是将这块地盘牢牢掌控在手中,那在与吐蕃人的战争中,必能掌握主动之势。
耶律适鲁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留人了,带上粮草辎重出发,所有人都退回去!”
他仍然收缴了那些俘获的吐蕃人的马匹和兵器,将他们远远驱逐到了尕丘之外。此后又命人用土石堵塞了连通山脉两侧的涵洞,将吐蕃人残留的营地一把火烧光,随后便率领大军退回了大雪茫茫的乌兰达坝林海之中。
这一夜,依契丹人的习俗,照例又是一场篝火狂欢。
跳舞,歌唱,喝酒。
刘驽喝了很多,比所有的人都要多。与此同时,他的脸上还挨了一拳,是耶律选下的手。
耶律选当时已经喝得大醉,他抓住刘驽的衣领吼道:“为甚么你会筋脉寸断、武功尽失?为甚么你不给我一次赢你的机会?”
刘驽也有几分醺意在头,他见耶律选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于是心中恼怒,双手在耶律选的胸膛上狠狠地用力一推。
耶律选竟然没有运起真气抵抗,整个人摔倒在了雪地里,满身是雪,狼狈不堪。
他没有生气,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了,我也不用武功,咱俩拼拳头!”
他爬起身,冲过来对准刘驽的脸便是一记老拳。
剧痛之下,刘驽当然不肯饶他,施展开他在午沟村时就已熟谙的王八拳。
耶律选招架不住,疼得嗷嗷直叫,往后一个趔趄,又一次摔倒在了雪地里。
刘驽趁势扑上,将他压倒在地,挥拳便打!
耶律选直喊饶命,“哎哟,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
刘驽喝得迷迷糊糊,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打了耶律选多少拳,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被很多人合力拉开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记得。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了谢安娘帐篷内他自己的榻上。
谢安娘见他醒来,便扶着他在榻上半坐起身,又端过来一碗蜜水,笑道:“你可真够狠的,耶律选被你打得整个脸肿得像个猪头。”
刘驽听后一愣,“我下了那么重的手?”
谢安娘坐在了榻边,掩嘴噗嗤一笑,“可不是,还好耶律选没用武功,否则你讨不了好去。”
刘驽接过蜜水,饮了一口,“他倒是个说话说话的人。”
随后他向谢安娘问了时辰,原来自己睡了不多久,此时仍是深夜,大约四更时分。
第三百六十一节 月夜效忠()
夜深人静,他与谢安娘一对孤男寡女在榻边相视而坐,这让他感到颇不自在。
他随即将目光往旁挪开,正好落在了帐篷的帘门口处。
料峭的寒风吹得厚重的毡帘微微摆动,帐外皎洁的月光趁机透过缝隙射了进来,隐约映出一痕人影。
他见状顿时心生警觉,大声问道:“帐外的人是谁?站出来!”
“右将军,是……是我,乃木器。”帐外的人回道。
“进来吧!”刘驽道。
他心中纳闷,乃木器深夜来拜见究竟是为了何事?
乃木器毕恭毕敬地走进了帐篷,施礼的时候连目光也不敢抬起,声音有些哆嗦,“呼……威,呼威昨天在我们和吐蕃人打仗的时候跑了。我和噶尔海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你觉得他会去哪?”刘驽盯着他的脸问道。
乃木器的嘴唇颤了颤,白皙的尖脸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