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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盛锦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她一定会有一个继承霍国的儿子,这是谁也无法阻拦的,有了这个念头,苏盛锦心情稍稍好了些,如常每日里陪伴王太后说些宽慰的话,看着原野上渐渐浓厚起来的绿色苏盛锦知道,曾经遥远的京城真的不远了,虽然这里其实是牢笼,但好在还可以与父兄相见,可以亲去母亲坟前拜祭。
一路上,奚琲湛神龙见首不见尾,把个行程走得游山玩水一样,偶尔他来见太后,虽两人不说话,苏盛锦从他的神情上还是可以猜到他愉悦的心情。是啊,有宁琥珀陪伴在侧又权倾天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
春末的天气并不太好,偶有春雷阵阵伴着凄风苦雨,这几日也是,队伍困在驿馆,下雨的天气,空气潮湿得让人不舒服,太后初来南地,自然十分不习惯,况且阴雨连绵几日,太后的脾气也愈发不好,为茶的温度一点小事责备了苏盛锦,苏盛锦虽然体谅老人家,可毕竟心里还是不舒服。
服侍太后歇午之后,苏盛锦步出房间来到廊下,雨还在悄无声息的落着,像怕惊扰了人似的,苏盛锦沿着廊檐走得远了些凭栏远望,其实从二楼望出去也望不到什么,女眷居住的这个“内院”方方正正的,中间随便种了几棵树,毫无章法的植了些花,此时正迎雨开着,显得娇娇嫩嫩的。
院中静悄悄的,楼下的廊檐下偶有太监无声的走过,这并不妨碍苏盛锦看风景,其实这样的天气很不错,在京城的沈府里,她和姐姐每到这样的天气就让丫鬟搬一张小几两把美人椅在廊下,几上放些吃食一壶花茶,优哉游哉,被父亲看见过两次责备了一番,姐姐胆子小就不敢了,一到雨天就找借口到姨娘房里去绣花,想到这儿,苏盛锦莞尔,没出嫁时真清闲,学学琴棋书画,闲了到母亲面前撒撒娇,再闲了和哥哥打打嘴架。
奚琲湛牵着宁琥珀的手撑着雨过天青色的油纸伞进来习惯的往楼上一瞥时就看到在雨水形成的帘幕中,一身青衣的苏盛锦呆呆的看着庭中花草出神傻笑的模样,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她尚在京中未嫁时。
元宝自然也看见了,立刻轻声提醒奚琲湛:“主子,雨大了。”
奚琲湛轻飘飘瞥了元宝一眼从庭院中穿过到后院去了,进了门,松开宁琥珀的手,元宝赶忙端来热热的茶给他二人,宁琥珀还很高兴着:“回京正赶上百花节,听说今年还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花,不知道有多美,爷,回头您赏我个令牌出宫去看好不好?”
“难道爷不比令牌好用?”奚琲湛仍旧不是多正经的表情。
“真的?爷肯纡尊降贵陪我去看吗?”宁琥珀那清秀的脸上瞬时绽出一个大大的开心笑容,毫不掩饰的喜悦和盼望。
“自然。不过,你也要给爷点好处才行,让爷想想,什么好处呢?”奚琲湛做思索状,目光最后停留在宁琥珀粉嫩的脸蛋上,这才说道:“你看,是你给爷香一个还是爷给你香一个?”
宁琥珀收了笑容,有些受不了似的说道:“爷您好歹贵为东宫,身边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总表现的像没见过女人似的,让人知道,丢皇家的人。”
奚琲湛摇头晃脑说道:“非也,弱水三千,爷爱的没几瓢。”
想起他的身份,宁琥珀心情黯淡了些,强笑着问道:“那到底有几瓢?”
“呀,元宝,快打开窗子,好浓的醋味,爷熏的都要流眼泪了。”奚琲湛夸张的说道。
宁琥珀将茶饮下告退回去换衣服了,她一走,奚琲湛变了原本端方的坐姿,随意歪在椅子上,转头看窗外的雨,那一年京城百花节,也是一场细雨啊……
他记得,那天雨很美,丝一样精致的,为姹紫嫣红的美丽制造了一个唯美的背景,如此诗意的天气,撑一把纸伞漫步花海中当真惬意的很,如果旁边没有跟着一个白胖的元宝和聒噪的伴读苏瑜这种煞风景的东西的话。
苏瑜瞧中一盆玉版,跑过去与卖花翁杀价,不巧半路里杀出一个,那女孩子一套衣裙,上绿下黄,那色调与宫中御用的秘色瓷器具几乎不差分离,冷不丁,他以为自己喜欢的那个秘色瓷茶盏成精了呢,秘色瓷女孩子似是与苏瑜有了争执,丝毫不让,最后苏瑜败北而归。
“你没带钱吗?真给爷丢脸!”奚琲湛说道,一边想,秘色瓷的腰身真是不错,盈盈不足一握,只是不知长相如何。
苏瑜欲言又止,悻悻不已。
没一会儿,一个梳着双环的俏丫环跑过来对着苏瑜一施礼说道:“大少爷,小姐忘了带钱,向您借一百两。”
“不借!”伴读苏瑜硬气了一回。
丫环哑然失笑瞧着苏瑜,也不走也不再废话,就那么瞧着,瞧得奚琲湛都有点失去耐心了,只见那桥上,秘色瓷女子撑着油纸伞捧着一盆小小的玉版牡丹翩然走来,奚琲湛这才发现,这女孩子和苏瑜很是像啊,一下便想到苏瑜那个双生妹妹苏盛锦。
苏盛锦没注意站在后面的人,只翩然走到苏瑜面前,一松手,小小的花盆应声落地,洁白的花瓣委地,还沾了些盆中的泥土。
“不借,下场就如此花。”苏盛锦笑着,看起来还挺俏皮。
奚琲湛眼见自己那不争气的伴读从袖中拿出银票,满脸不情愿的递给了苏盛锦,苏盛锦拿好钱带着丫环伶俐的走了,剩下苏瑜恨恨。
那时候苏盛锦多刁蛮,哪像现在,委曲求全得都快不像她了。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历尽沧桑似的。
因雨连日不绝,宁琥珀失了最初雨中游玩的兴致,懒懒窝在驿站,因此与苏盛锦往来多些,两人竟十分投机。
宁琥珀对奚琲湛说:“真可惜,要是早认识苏王后几年多好。”
“此话怎讲?”奚琲湛好奇的问道。
宁琥珀不答反问:“爷,以前在京中你见过苏王后吗?”
奚琲湛点点头:“自然,她爹是我的老师,她哥是我的伴读,她自己在宫中陪伴了沁阳一年,宫中就那么大,总能见着几次。”
宁琥珀一副探究模样看奚琲湛,脸上渐露出惋惜神色,惹得奚琲湛更加好奇:“小老虎,你这是什么表情?”
宁琥珀一吐舌头:“没什么。我只是可惜苏王后身为女儿,若是与苏大人易位而处恐怕会比苏大人出色。”
“此话深得我意。”奚琲湛表示赞同。
……
☆、第二十章
五月初的某天,太监来报说礼部侍郎奉旨迎王太后进京,宣了来见才知京城只在五十里之外,繁缛的礼节自不必讲,也不过一日半的功夫便到京郊,那时候,苏盛锦记得清清楚楚,晚春的残阳如血,官路两边一树树的花都被罩上了一层红晕,很美,也很凄凉。
有京中官员来迎,又因皇帝宣召太子有要事,所以奚琲湛当下便带一队侍卫疾驰回宫了。
进京在御赐的王府里安顿好,第五日才得宣召入宫觐见,如今的元朔皇帝年逾五十,声音低沉而威严,令人不自觉便心生畏惧,召见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不过是赞两句奚景恒的功又问两说几句路上劳顿的话,末了,特意赞扬苏盛锦进京服侍婆母的孝行,赏了几匹锦缎。又让七皇子送她们到宫门口。
七皇子修身长立,面相和善,大概是不善言谈的主儿,只是默默陪伴,无言前行,不成想在宫门口差点被一匹马冲撞了,通体黑色的五花马苏盛锦不是没见过,也不觉得稀奇,只是,马上居高临下望下来的人让她异常陌生起来。
他只是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仿佛他没有去霍地,更没有护送她们进京。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七皇子恭谨行礼。
马上的人“嗯”了声翻身下马,薄薄的披风划出优美的弧度,他来到苏盛锦和老太后面前略微低头行礼:“因有要事参见父皇差点冲撞了霍太后您的驾,实在是失礼。”话虽如此,声音里却缺少了诚意,与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多礼,还请先行吧,耽误了朝廷大事老身担待不起。”霍太后也不客气,尊贵惯了的人冷丁受不得别人一丝一毫的不逊,即便对方是皇太子。
“改日再行赔罪,琲湛告辞。”
他不曾再正眼看她,仿佛她是一粒尘埃。
到京已有旬余,正巧是京中的百花节,但凡家里有些底子的都想着法凑这个热闹,京城中顿时处处花香。
他们霍王府比不得其他府邸,初来京不说,前景也未明,况且两个相当于“寡妇”的女人有什么热闹的,所以婆媳俩也未作那个打算,还好,太后终于允她回家探望父亲,苏盛锦大着胆子向太后提出想去母亲墓前拜祭,太后也应允了,于是定下两日之后,苏盛锦忙命晏璃去打点。
回沈府那日,兄长苏瑜等在门口,让苏盛锦有些恍惚有些陌生,几年未见,已娶妻生子的兄长多了份成熟气质,脸也与自己越来越不像了。
母亲已不在,姐姐的生母郑姨娘因着做了吴王妃的女儿被扶了正,还好,郑姨娘并非跋扈之人,母亲在世之时两人关系也一直很好,所以姐姐沈玉才被母亲抱来和苏盛锦一起长大。
说起来,郑姨娘更像是苏盛锦和沈玉的奶娘,关系比别人亲厚。苏盛锦才进后院的门就见她带着父亲的两个妾室在屋门的台阶上等着并匆匆迎了下来。此情此景,苏盛锦自然难受。
尤其,在旁伺候的两个妾,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这让苏盛锦很是不悦,碍着郑姨娘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皱着眉,与郑姨娘淡淡的寒暄几句,说到母亲,郑姨娘正用帕子擦眼泪,苏太傅下朝过来了,几年未见,苏太傅倒没怎么见老。
“盛锦回来你哭个什么!还不欢欢喜喜的。”苏太傅轻斥,郑姨娘忙展露一个笑容问苏盛锦府上百花节准备的如何,一家人正说着话,一个丫环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闹得苏太傅并苏瑜急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