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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的干净整洁,没有什么能证明一只饕餮,曾经存在过。
杨夕累得满头汗,她觉得自己吸干这个饕餮起码花了十年功夫。不过值得,她不那么饿了,还有点撑。
“尾巴”懒洋洋的不想动。
然后,她便陷入了沉眠。
她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的时候,求生的意愿和植物的本能,让她的根系一直往下扎。原本克化不动的芥子石,竟似乎成了酥脆的普通石块,被那柔嫩的白色根须,破土而出。
直到一个声音把她惊醒。
“这咋有点不对呢?江先生不是说,顺着树根挖,挖出来应该是小仙子吗?这咋是棵树呢?”
杨夕猛的睁开眼。
树皮哗啦一下裂开,脱落了巴掌一块大小。露出一张树心白的脸皮:“谁是树了?就是我呢!”
凡人们抬着树桩子,惊异的看着树皮下漏出来的脸:“小仙子?”
杨夕:“是我。”
年岁最大的凡人老爷爷已经有点眼花了,揉了一遍又一遍:“小仙子啊,你脸上咋有年轮呢?”
杨夕:“……”
细思极恐!
杨夕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手脚腰腿全没了,她现在是一截中间歪扭的树干。
仔细感觉了一下,妈蛋,是真没了!
脖子还有,肩膀还在,但是两只手臂从肘部开始就长在了树干里,没有了。
吃饭的家伙还在,拉屎的地方就没有了。
脸还在,可是后脑勺就没有了。
还在的部分被树皮包裹着,镶在树杆里,没有的部分可咋儿整啊?
杨夕一点都不想因为不能拉屎,给活活憋死。
比死狱更深的地洞里,一群凡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崩溃中的“树干小仙子”,慢慢往外移动。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玄妙,杨夕在地洞里被抬了很久,才确定自己从那道断龙闸下活出来了。
被凡人们抬着,杨夕倒仰着脑袋去看来时的路。
真的,走过来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其实幻想过无数次,万一能获救……
犬霄、闻人无罪或者卫明阳良心发现,回来把她放出来。或者只是升起第十八道断龙闸看一眼,自己可以告诉他们:“放我出来吧,不用怕,饕餮已经被我干掉了。”
或者仗打赢了,有一天白允浪突然从天而降,披着一身金光下凡似的站在她面前:“师父来接你了。”
她发誓如果是那样,一定要扑在白允浪怀里哭一场:“狮虎虎,人家受了好多好多委屈!”
再或者有一天邢铭或者高胜寒突然掀起断龙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掐着她的脸:“这回长记性了没,这是给你的试炼,以后要听话。”
可是都没有。
在她思绪清醒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她信任他们不会就这样把自己丢了不顾。至少白允浪一定会找她,至少邢铭一定在乎五代守墓人的去处。
仗打输了。
杨夕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最终救了,自己的居然会是这些……本应被江怀川藏起来的凡人。
肮脏的脸蛋,流血的手指,年纪最大的凡人老者说:
“江爷把我们藏起来之前,告诉我们如果听说小仙子出了事,不一定是真的。一旦看见有白色的根须,就顺着挖过去,没准就能把您救出来。”
“你们挖了我多久?”杨夕问。
“一年多吧,”老人回答:“那之前我们找树根找了快两年。”
杨夕又问:“江怀川呢?”
人群一下子变得很低沉,许久,老人才沉沉的说:“江爷他,三年前把我们藏起来之后,就没了。”
他们觉得这是江怀川的遗愿,才会这么孜孜不倦的,一找三年。
杨夕忽然觉得心口挨了一记重拳,猛然钝痛。
死了三年的江怀川,却在活着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拯救三年后杨夕。可杨夕现在几乎想不起他的面目了。
其实他们相识相处,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老者叹了口气:“宁爷找到了我们。”
“宁孤鸾呢?”
“宁爷现在要养活死狱里两万人的伙食,太忙了。”老者迟疑了片刻,“而且我们没敢把您的事儿告诉他,江先生说不能让任何修士知道。”
杨夕不说话。
老者于是有点惴惴不安:“小仙子,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杨夕忽然侧过头,“爷爷。”
老人震惊的看着她。
“我叫杨夕,您别叫我小仙子了。您叫我小驴子,或者驴丫头都行。”杨夕说完,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杨夕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听见小仙子这个称呼,自己为什么没有反驳。也不记得那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可是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要改。将错就错,并不是一头倔驴子的风格。
凡人们有点小心翼翼的惴惴,这三年他们没少挨死狱修士的欺负,要是没有宁孤鸾护着,只怕早就被杀了吃肉了。
听见杨夕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也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只有年纪最大的老人,因为活得足够久,所以格外清醒。他抓着自己纠结的胡须,感慨的笑了笑:“放心吧,是好事。”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
这条地下的通道很长,越过了十八道断龙闸那挖不动的芥子石地面。
若非亲眼看,绝难想象是一群凡人昼夜轮换,一刻不停地挖出来的。没有灵力,没有工具,甚至没有指导,就靠一双干惯了农活的手。
在所有人都放弃了之后。
杨夕最终被贴边儿遛缝儿的带到了一个石头洞,凡人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大花盆:“小心点,小心点,种里面,种里面。”
还给杨夕浇了一点水。
杨夕:“……”
领头的凡人老者犹豫了半天,才没有再给她补上一旦肥料。
“放心吧,老头子年轻时候可是种地的好手,只要是地里长的,没有不会种的。”
“……”杨夕,“谢谢。”
“那你先休息,我们去找宁爷,他得高兴坏了。”
老人高兴的说着,招呼一村子沾亲带故的孙男弟女们退出去。
杨夕一转头,却看见一只相同模样的花盆。
里面种着一棵白胖白胖的……萝卜?
杨夕:“等等……这什么?”
老人有点泪目,难过极了:“那是江先生的尸体,死狱里也没有墓,我们种在这当个念想。”
杨夕看看“萝卜”,又看看老人。看老人那难过的样子真不像是在逗她。
忍了半天,终于点点头:“我知道了。”
老人走后,杨夕转过脸来,眯起眼睛。
不说是人参么,胖成个萝卜,江怀川你也真有出息!
杨夕伸长了脖子,慢慢的,慢慢的,“咔嚓”一口,咬在了萝卜上……
男人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来,悲愤欲死。
“啊——死麻雀,你再敢跟爷身上动一刀,爷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杨夕一个幻丝诀,接一个人偶术。“唰”的一声,闯入了“胖萝卜”的识海。
江怀川光着膀子蹲在地上,正在画着圈圈诅咒人。
猛一抬头:“杨夕?”
识海里的具象,都是人的自我认知。
这不穿衣服的吊丝神魂,杨夕还真是头一次看见。
杨夕背着手:“行啊,老江,士别三年,刮目想看。敢跟我耍流氓了?”
江怀川感觉到,杨夕一身不爽似乎是冲着自己。不由想起了初识的时候,被杨夕打得极惨。
抖了一抖,有点腿软:“啊……我困在这儿看不见,不知道刚是你砍我,要不你再砍两刀,你你你……你随便砍。”
杨夕大踏步的就奔着江怀川过来了。
江怀川闭目待死。
却忽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柔软怀抱。
杨夕紧紧抱着江怀川的腰:
“你这王。八蛋;骗了我一包眼泪,结果自己养得白胖白胖的,太坏了!”
江怀川心里一软。
他又何尝不是曾以为杨夕没了,直到去年宁孤鸾告诉他,那帮凡人终于在东区地下挖到了白色树根,他才确定了杨夕是活着的。
狠狠抱了抱杨夕,鼻子有点泛酸:“我哪白胖白胖的,你没看我这都走火入魔,化不回人型了么……”
杨夕抬起一双大眼,扑扇扑扇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头上的草叶子一摇一晃。
江怀川最受不了她这个,卧槽,明明就是个凶狗子,怎么就偏长得一副萌相。
定了定神,才能开口,缓缓把这三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三年前,佛门一个大愿超渡的群加放下来,死狱中半数进阶。
江怀川渡心魔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进阶进的不是人那一部分,而是参精血脉那一部分。
他研究过自己的血脉,知道自己血脉相当醇厚,应当是直系父母中就有一个是人参修成的精。所以他天生就是人精两道双修,进境才比旁人格外的慢。
然这种修行法,讲究个平衡。
如果精道深了,人道浅了,就会一不小心变成个人参样,变不回来。
宁孤鸾找到他的时候,正目睹他变成人参,参精血脉的气味极其香甜,吸引得整个死狱的行尸都过来啃他。
宁麻雀讲义气,一怒之下烧光心头血把那些行尸灭了大半,剩下的也被薛无间他们及时赶到,收拾掉了。
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就被宁孤鸾扛回来种上了。
跟杨夕一样,用人偶术闯进识海。威胁江怀川,说心头血都是为救他烧光的,必须要每天从江怀川身上切一条补补吃。
杨夕深深点头,此等流氓无赖的风格,实在是鸟师兄的本行。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