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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夕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阖上他的眼见。只好任他张着。
最后,在程忠的卧房里。
杨夕细细的找了一圈,觉得自己既没有找到属于程忠的细沙,也没有找到属于珍珠的细沙。
程忠手里那根拐杖是从不离身的。如果他死了,细沙旁边应该留下那拐杖。
而珍珠,从来都是一身白色衣裙,她是程家唯一喜欢这么穿的女人,背后里经常有人念叨她,说她那身衣服远看跟穿孝似的。
杨夕在程忠的床上坐下,叉着手,又开始□□她的十根手指头。
这不知死活的驴羔子,在满地都是死人的零件儿,凶手随时可能回来的情况下,竟然开始了思考。
灭门的凶手人应该不多,甚至只有一个人也说不定。没有留任何人守着这地方,而且所有死得都缺胳膊断腿,这种血腥美的追捧者应该不至于太多。
凶手显然不是为财,不少堙灭成灰的尸体边儿上都还散落着法宝。程府内库的锁头甚至都没打开。
寻仇也不大像。至少正常人寻仇没必要连下人都不放过一个。再说程思成闭门不出多少年了,哪里能结个这么厉害的仇家?
杨夕揉着,“难道……是为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古洞府?”
可这东西连她也只是说了听过一点点,其他程家的下人们更是根本不可能知道,有必要灭口灭得这么彻底?
思路尚未理清,杨夕忽然觉得屁股底下一空,尚未反应过来,便仰面跌进了一个漆黑的所在。
尚未落地,就眼睁睁看着石板门在头顶重重关闭。
再没有一丝光亮。
杨夕心中惊骇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是掉进了什么密道。
就是这一瞬,已经大头朝下的滑出了十几米远。【天罗绞杀阵】——绊字诀使出,这条不算光滑的密道里却完全没有着力点。
在蹭出了一身擦伤之后,杨夕终于“咕咚”一声,落到了底。
杨夕“哗啦——”一下站起来,脖子一下全部没在水里。
我跟水可真有缘分。杨夕惦着脚尖,伸直了双臂,保持平衡,心里很蛋疼的想。
“妈的,终于他妈送饭来了!程思成那小子是想饿死爷吗?”一阵粗糙的咒骂声响起,从漆黑的深处空荡荡的传来。“回去告诉程思成,想折腾爷,皮鞭、油锅、点天灯,爷都受着。甭来这种下作的路数!”
杨夕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到了哪儿。
程府下人口口相传的,程家最可怕的禁地——水牢。
杨夕一蹬腿儿,不再踮脚尖走她的足桥,而是干脆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游过去。
咒骂声还在不停的传出来。漫长的甬道里,成了杨夕的路引。
“以为作践爷,也就能服软了?做梦!爷当年跟他一起打江山,他这些却拿爷当条狗。他作践的爷还不够吗?八个兄弟,死了六个,他程思成还记得他有今天是踩了谁的血吗?”
“筑基修士?大哥要是没死,通窍期都不在话下!他程思成算什么东西?老六当年就不该给你当那一剑!畜生!忘恩负义的畜生!他以为仙来镇是他的天下?他以为如今这个程家合该是他的?”
杨夕终于游到了近前,一点幽幽的绿色萤火,隐隐映出一根顶天立地的石柱。石柱上,儿臂粗的锁链,锁着一个狼狈的身影。那一点绿色的萤火,正钉在这人的心口处。
杨夕看着那张被折磨得几乎脱相的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忠爷,您不用骂了,仙来镇已经没有程家了。”
第27章 水牢里的囚徒()
程忠抬起头,因为太久不动,脖子有点生涩的僵硬,因为光源在自己身上,所以反而看不清对面的人。“什么人?你不是送饭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夕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景下,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程忠。昔日威风凛凛的程府大管家,一言断人生死,一语定人半生。在小丫鬟的眼里,是要拼了性命才能杀掉的人。
可眼前这个锁在柱子上,被洞穿了琵琶骨人,披着花白的头发,一身破烂的法衣,形容枯槁,任人宰割。
如同任何一个穷途末路的糟老头子。
“你不是给家主办差去了么,怎会在这?”
“呵,他是这么说的啊……”程忠像条老狗一样喘了半天。喘息着道:“我手上握着程家最大的秘密,你既然不是程思成派来的,那么只要你把忠爷救出去,法宝、丹药要多少有多少……”
“忠爷,我是杨夕。”
程忠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看着面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许久,才嘶声道:“啊,是珍珠,放你进来的吧。嘿嘿,养不熟的狼,都是养不熟的狼啊……”
杨夕从背后抽出【玄铁剑】,剑尖抵上程忠的脖子:“忠爷,我要给翡翠报仇,你没意见吧。”
利器抵在喉咙上,这老货死到临头,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淡漠的问:“你刚才说程家没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人死绝了。姓程的,不姓程的,全都死无全尸,没能入土。”
“报应啊!”程忠忽然狂笑起来,风箱似的胸膛起起伏伏,直笑得吐出一口黑血:“程思成,看看你这五十年几年处心积虑,最后剩下了什么?哈哈哈哈,断子绝孙,老天有眼呐!”忽然,又转过脸看着杨夕,森森的说:“小丫头,你现在还要为你的小朋友报仇,五十年后我们再看,到时候,你手上死了多少小姐妹,小朋友,大恩人,你最后又是死在哪个小情人儿,小兄弟手里的!”
杨夕心里无波无澜,果断的一剑刺出,戳穿了程忠的喉咙:“我不是你。”
人血从剑伤处狂喷出来,因为水流的压迫争先恐后的从血管里往外挤,溅了杨夕一脸。
“我就是死了,也一定是死而无憾的。”
程忠的喉咙被长剑钉在石柱上,一双凶恶的眼睛终于黯淡了下去。胸口的一点幽绿,却亮得愈发饱满起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说:“告诉珍珠,忠爷不怪她……”
杨夕收回长剑。摸索到那一点绿光,用力拔下来。光芒消失,现出一颗小小的钉子,色青白,形如骨。
正是程思成的成名法器【五骨断魂钉】,却又觉得与之前从齐嬷嬷那里的来的一颗不大一样。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杨夕阖上手掌。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然后,她震惊了。
刚刚因为处在光源下,看不清远处的情况。而现在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五六米外的地方,同样有一点幽幽的绿光。再隔一段距离,就又是一点……
密密麻麻的一行,不知排出去多长的一列。
杨夕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每一点绿光都是一个被钉在柱子上的人,这小小的一个程家水牢,到底关了多少人?
“一,二,三,……”
杨夕走一段,游一段,她觉得自己在水牢里已经趟过了上千米。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过去摸一下那些人的脉息,然而只摸到一具具冰冷的干尸。
一身血肉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的吸干了去。
其中大多是穿着法袍,长发披散的修士,不少人身上同时钉着三五颗钉子。还有一些是束着头发,布衣打扮的凡人,只在胸口处钉了一颗骨钉。杨夕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一个穿着程府家丁衣服的男人。
对于死亡,杨夕有种天生的敬畏。她觉得,这世间最大的正义是“杀人偿命”,这世上最感人的句子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世上最有哲理的一句话是“生死之外无大事”。
杨夕一直觉得,杀人不过是头点地。
再多的折磨,那是造孽。
可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被锁在柱子上打熬了很长一段时日,才被活活吸干死去。眼前这炼狱一般的程家水牢,令心黑手辣的杨小驴子,也不由的怵了。
想起满地残肢断臂的程家大宅,杨夕脑子里轻轻的响起程忠的话“报应啊!”
水牢的尽头,杨夕见到了更造孽的场面。
一个赤身**的男人,全身各处关节、大穴被钉了足有三十颗【五骨断魂钉】。唯独没钉那一颗最容易致命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直把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本就刀削斧刻般的五官,因为瘦弱得不成样子,愈发显得深邃。整个躯干,只剩下一把摇摇欲坠的骨头,在苍白的一张皮里支撑出个人型。
而这个男人,竟然还睁着眼睛!
“你终于来了。”
杨夕敢拿老道士的骨灰坛发誓,如果她曾经见过这样一个铁血的汉子,不可嫩会忘掉。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尊敬。
“您认识我?”
男人看着杨夕,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什么期盼多年的宝藏。“你是昆仑弟子,我等一个昆仑弟子,等了二十年。”
杨夕那贫乏的想象力,无法勾勒出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日日忍受吸髓食肉的折磨,是怎样一副光景。对着这样一个人,一句“不是”,都好像成了难以启齿的残忍。
“对不起……虽然我可能会拜一个出身昆仑的师父……但即使是他,也是个昆仑弃徒。”
男人似乎对杨夕的否认有点不以为然,淡淡的陈述:“可你身上,开了昆仑剑府。”
“我只是个剑仆,借了程家小姐的光,才能去昆仑看看。”
男人低低的笑了,那样子好像是听到了“鸭蛋其实是公鸡下出来的”。
“昆仑剑修,不都是从剑仆做起的吗?而且什么时候,昆仑弟子竟可以私带剑仆了?”
杨夕因为贱了太多年,惯性的第一反应是被骗了!我一定是没有资格去昆仑的。随后又琢磨出一点不对,心脏快速的“嗵嗵嗵”跳了三下。
难道……被骗的其实是……程思成?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