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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人心里有个念想都不让了?
要怪,也只怪那心魔。
这世上,为什么要有心魔这样的东西……
太上忘情,这世上有些人并不是不会。只是,不愿意。
焦则忽然就有点不敢动了,心里窝窝囊囊的想着,不如我就在这听一听吧。
听一听他们就不会像以往那样,全部躺下来,变成冰冷的身体。
“你去吧。”一个极冷漠的,几乎听不出感情起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有我在,不会的。”
焦则被吓了一跳。
回过头,就看见一个俊得不太像活人的小哥儿,头发是银黑相间的,脸上有一条奇怪的图腾。
这可太怪异了,像遭人发配了似的。
焦则眨了眨眼,幻境里的一切皆出自于想象,怎么会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困惑的问:“你是谁?”
卫明阳噎了一下,他出门在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鲜少见着不认识自己的。
忍了又忍:“啊,你当我是小仙子吧。”
焦则:“……”就是那种民间传说的梦境里,拿着小魔棒,给小娃娃变糖果的,身高不足一个巴掌的东西么?
卫明阳不欲与他纠缠自己是谁的问题,只想快圆了他的遗憾,了了这桩事儿。说起来他刚才也是看着众人都很悲伤,杨夕又嚎得太惨,才脑筋搭错站出来的。
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你过去看看吧,有我在,不会发生什么恶劣的事情的。”
焦则看了看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
卫明阳目送焦则走过去山顶的四柱大殿里。
没有墙砖,天蓝和雪白的窗纱从高高的殿顶上垂挂下来,随着轻拂的山峰微微摇荡。
好像天宫。
须发皆白,满脸皱褶的焦则走过去。
上首位那个白色长衫,手拿竹简的男人,微笑着回过头来,对着看起来比他还要苍老的儿子,毫无所觉似的开口:“阿泽,又偷懒了。快回到座位去。”
焦则半是哀伤,半是缱绻的坐下来。苍老的手指摩挲着少年时用过的书桌,连小刀刻下的痕迹都与记忆中一样。
“父亲呐……”
九条尾巴全部从裙子里翘出来的小狐妖,挤眉弄眼的跟他比划:“洗剑池的老铺又出了新糕点,晚上去偷?”
浓眉大眼的小胖子,愣头愣脑的出声:“打架么,带我一个!”
于是,笨狐狸和小胖子各被先生打了十个手板。
捂着肿得发亮的手掌心,泪眼盈盈的站到墙角去背书。
而“没有搭话”的先生的亲儿子,坐在座位上对着两个挨罚的笨蛋微笑,打了一个战部的手语:汤家糕铺,不见不散。
卫明阳简直不敢置信。
可是这个焦老儿竟然就这么坐下来跟他们念书,一念就是好几年,一动都没有动过。
心魔环境之中,卫明阳眼中时间的流速与焦则本人是不一样的。
卫明阳眼中的几十个弟子上蹿下跳,时而被罚站,常常在讲台前和课室后,同时出现一个人的两个身影。
可是他们始终也没有出过那个高粱穹顶的大殿。
讲课的先生始终微笑着坐在首位上,焦则自己始终坐在弟子席上,同样不曾挪动。
卫明阳掀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又吞掉了一个行刺的黑衣人。
忍不住按了按胃。
吃撑了。
焦老儿的心魔真的很重,而这种具现成黑衣人出来刺杀的现象,也实在有够奇怪。
因为双方的时间流速不等,卫明阳几乎一直都在吃。
硕大一张嘴巴,不合常理的咧到胸口去,幸好焦则没回头,要不就那老头脆弱的小心肝,不得给吓死。
卫明阳轻轻揉了揉腮帮子。
好酸……
白云苍驹,花飞花落。
心魔环境里的雪白小兔兔,第十次从雪堆里钻出来的时候。
无色峰主殿旁的梅花还未谢。斜斜的伸出一枝,撩开双色的窗纱探进殿里。小狐妖的九条尾巴依然收不起来,又想趁着先生不注意,爬上树去摘花。
她可不是喜欢梅花,她是爱吃梅花糕。
无色峰整座大殿里一门师徒三十几个,常年在花花草草里熏陶,愣是没熏出一个高雅的。
焦则抬起头来,浮肿的眼皮下,藏着一双清透的黑眼睛。
“师姐,你要小心呐,就剩下你了……”
焦则回过头来,与血盆大口的卫帝座四目相对。
卫帝座:“……”
伸手合上下巴,装作高贵冷艳的样子。
结果那老头并没有被他吓死,反而轻轻笑了一下,对他点点头:“多谢。”
卫明阳板着脸:“不客气。”
时间到了。
他们都知道。
天空寸寸瓦解下来,那些黑衣的妖魔鬼怪,影影幢幢的在周围聚集起来。
焦则仰起头,任坍塌下来的墙瓦灰尘落在脸上,满面尘灰沧桑了皱纹。
他闭上眼睛,很安详。
卫明阳看着,不能理解。
………………
炎山秘境里,卫明阳睁开了眼睛。
“咽气了。”
金雕大鹏用一种不忍直视的表情看了看卫帝座。杨夕刚刚已经把她与焦则的对话跟众人转达过了。
乌央央一片男女修士,对着这个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各自行了自己信仰中最崇高的礼节。
“走吧,找个地方修正一下。虽然没有鬼修追着了,可那能生蛋的树是个什么模样,我们也还是要去看看的。”
夕阳西斜。
浓烟滚滚的火山口,火红如血的石竹林。
一群修士慢慢的走着……
第264章 局势(1)()
昆仑,洗剑池。
昆仑掌门花绍棠,大长老苏兰舟,率几百个昆仑弟子,在浅红萦绕的池水边林立。
众人的眉头上都是一片焦灼。
邢铭站在一旁向掌门人汇报,照顾着自家师父的面子,体贴的微微低着头:“好些天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封闭了剑冢,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要调用的资源也拿不出来。当时里边还有好几个弟子,五代守墓人也在……”
花绍棠脸色整个儿就是青的:“所以杨夕又丢了?她这天赋神通是隐形,主修课业是迷路么!”
苏兰舟气得乐出了声儿来:“哎哟喂,上代守墓人到底是在哪儿挖出来,这么个能丢的小姑娘,上山下河的?这在门派里都能丢了?”
高胜寒一个人在池水边上,从椅子扶手上把头探出去,盯着幽幽的一潭池水:“今儿个要是再不开门,除名吧。”
这就是当潜在叛徒来对待了。刑堂堂主高胜寒,从来都是一个谨慎到近乎苛酷的人。
并不是针对谁?事实上,一个看守剑冢的管事,根本还入不了高小四儿那高高长在头顶上的眼睛。
九薇湖从不是一个会拿别人的爱慕当做谈资的人。高胜寒于是乎根本就不认识焦则。
邢铭沉吟了半晌,摇摇头,对小四儿道:“再等等,焦殿主的儿子,应该不至于。”
三百年前的昆仑识殿焦殿主,与邢铭高胜寒约莫可以算作一辈。只是入门更早,学艺更久。虽未入核心弟子名列,没有续上齿序,可是资历在那,即便白允浪在此,也得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师兄。
对于老焦殿主的品性,即便高胜寒也是信任的。闻言轻轻眯了眼,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
他背后洗剑池水忽然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浓郁的红色沸腾翻滚,仿佛从深潭下面涌出一条血河来。
高胜寒只觉得脖子一凉,训练有素的操纵着座下高背椅,猛退三丈。
惊回首,震惊地望着眼前汹涌造反的池水:“这是……”
哗啦一声响,整个洗剑池的池水平地拔高三丈,眼看着水面高于池畔,却并不外涌。
池水由浅红到深红,再到近乎黑色的血红。
轰然炸开。
离得近反应却不够快的几个昆仑小弟子,迎头被溅上一身血色,淋淋漓漓竟像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什么人在他们面前被砍了头一样。
水波平静下来,小弟们一脸懵逼的回头去看掌门人。
却见昆仑高层们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半晌,邢铭先行反应过来。
剑冢失主,怨气外泄。
似乎五百年前的洗剑池曾经闹过这么一遭。
洗剑池水不是寻常的凡水。
来自三十三重天藤的忘川水。可溶怨气,化为血色,用来封锁坟墓中戾气冲天的亡者剑,不至于伤了门内的弟子,和山下的凡人。
所以这池水,常年带着丝丝缕缕浅淡的殷红。
邢铭回过神来,几步走到池边:“我去看看。”
高胜寒也跟上来,却被邢铭一个手势拦住:“瘸子又不会游泳,老实等着。”
高胜寒差点咬他。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寒着脸**地爬上岸来,血水沿着流畅的下巴滴下来。一身衣衫因为湿透,皱巴巴的裹着肌肉的线条。
迎风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带着些许回不过神的惊疑:“人都没了,尸体也没有,地上有打斗的痕迹,像是蓬莱手笔。”
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站在池畔,两手拧干。对那打斗的痕迹做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惨烈。”
杨夕是否活着尚不知道,然而焦则之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洗剑池前的昆仑众人低头默哀了片刻。邢明的右手悄悄的扣在了左胸前,他有一个猜测,焦则也许并不是他杀,而是为了传递什么重要的消息向昆仑示警,选择了死亡。
昆仑剑冢,秘境……
不得不说,昆仑弟子拥有这样一个体察入微、善解人意的战部首座,何其有幸。
大长老苏兰舟就是昆仑第二号善解人意的人,不过他善解人意的对象仅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