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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唳~”“唳~”“唳~”
金雕大鹏的啸叫响彻天空,可是它区区金丹期的小妖,妖法相又不高明,冲不进元婴魔君自爆的气流。
被吹成了风暴里一艘金色的飘摇小舟。
这就是,本来杨正在跟邓远之抢一棵怪草,抬头的第一眼,伴着落日看到的场景。
卫明阳正在自爆。
不只是杨夕,因为地宫土崩瓦解露出来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只是在地宫里度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杨夕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可她第一次有这种经历,意识层面只以为是人的动作能快能慢。
她第一时间转头去看瘦师兄,她终于想起来那行报时的绿色小字有什么问题了。
“丙辰年寅月廿四子”
昆仑山下跟邓远之进入剑冢的时候,是癸丑年的正月。杨夕读书不多,对计时没什么概念,修仙无寒暑,她总是大约需要上课的时候才会对着昆仑山上的天晷看看日期。
可是她可以发誓在这秘境里度过的日夜不会超过一百个,日期却差了三年!
瘦师兄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杨夕死死的盯着那个光头,忽然后怕又愤怒,这么一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人是不是值得信任?他知道却为什么不提醒打完怪嬉闹的众人,赶快从那地宫里出来?
被她盯住的人,静静的与她对视,没有任何表情。转过头看着天空,空中魔龙叼着他肥胖的师弟,像一颗泄了气的胖皮球。
他依然没有表情,低低的,念了一句什么。
几百个人冲过去阻止卫明阳的自爆,有对面仇家寨觊觎他肉身的敌人,也有地宫里刚出来的自己人。
另有一片烟雾的鬼修,连带几十个各色服装的剑修冲上来,阻拦这帮人的企图。
卫明阳被魔气拱卫在高空,他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了。
狂暴的灵力卷成一团凶猛的气旋,卫明阳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炸死眼前这些把他当畜生抓的王八蛋,让他们看看人帝魔君即便是濒死,也不是随便什么小喽啰都能惦记的。
邓远之看清之后,比所有人吓得都厉害,死了娘一样的对着那帮阻止的剑修大喊:“妈的不能让他自爆,他练得是真魔心法,爆了方圆十里别想剩下一根草!”
“剑”字大旗下,一个青色法袍面容坚硬的女人,淡淡转过头来看了邓远之一眼。
又转回去,竟然高喝一声:“杀!咱们剑修什么时候怕死了!”
邓远之气了倒仰!
“你妈长脑子了吗?你要杀他不会先拦下来,然后一剑捅死!”
一定程度上,他是并不在乎卫明阳死活的。
那固执的女剑修,竟然还是一个字:“杀!”
仇家寨那个油头粉面的大当家,已经狼狈驾着他豪华的黄金马车开始后撤了。口中还嚣嚣叫嚷着:“妈的你们这群剑疯子,想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别人跟你们陪葬!”
杨夕在一片喧嚣中,抬起头。
眼中映出残阳的掠影,卫明阳无知无觉的立在一轮残阳里,丝丝血线渗出来之后,屡屡魔气从皮肤中溢出来。像一条条翻卷在风暴中的小蛇。
他的神情,是一种献祭般的干净。
杨夕说:“没有人会死。”
她抬起刚刚在灵力风暴中几乎粉碎的左腕,整座地宫的天才地宝连同那只巨大的断了闭壳肌的岛行蜃被收进去了。
右手握住左腕,杨夕猛的单膝跪下,流光莹益的掌心扣在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
八荒墙、**障、五行眼、深海玄冰从掌下蔓延开来。金色流光随着阵法的图文,闪着璀璨的光辉,行云流水般铺展。
二十四跟盘龙柱墙,轰然落地。
以杨夕为圆心,十里方圆,蒿草轻轻的摇晃,草叶上弹跳着消失的最后一线夕阳。
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了。
杨夕垂眸按着几尽粉碎的左腕,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抬起头来。
这就是,掌心阵。
空中飞行战斗的修士,这才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好像下起了一阵活人冰雹。
卫明阳也掉下来,啪嗒一声拍在地上。
那些流动在他周围的狂暴魔气,终于散了。取而代之是这名闭着眼睛的年轻帝君,在幻梦中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杨夕端坐在硕大的岛行蜃贝壳上,对着远处驾车逃跑的狐裘男子,凶狠的呲牙:“跑什么,不是要活捉吗?”
第289章 重逢()
仇家寨的大当家回头来,震惊的看着杨夕。
只见那女孩的脚下,层层叠叠的堆成了一座人山!
仇家寨这一趟带了上千打手来列阵围堵卫明阳,那起子爱管闲事儿的剑修人少,也来了有三四百。再加上刚从地宫里冒出来的,那小姑娘自己那一伙人,约莫也有两百多修士,外挂好几百凡人的样子。
将近两千人!
如今全都横七竖八的堆在那女孩脚下,乍一看去,尸山血海一般……
而那些倒地不起的修士,各自面带着奇异的微笑,配上无神的目光,倒像死不瞑目一样。
掌心阵他是见过的,可这般景象,到底是什么阵?这女修士年纪轻轻,分明就是一副尚未成年的样子。竟然能够驾驭?
仇大当家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一阵青一阵紫,最终挤出一个极其虚伪的笑:“这位姑娘,真是好本事!不知师从何处,所出何门?”
“昆仑。”
杨夕阴着一张脸,高坐在岛行蜃的贝壳上,倒好像这被搞成了残疾的大蛤蜊,是什么
这仇大当家显然是跟昆仑有什么过节,听见那这两个字脸色就是一变。脸色青青紫紫的转了几转,戾气在眉宇间一闪而逝。
他盯着杨夕看了半晌,忽道:“夜城帝君的肉身我要定了,把他交给我,我可以放你出去。”
杨夕笑了。
“你刚刚身边上千人,都奈何我不得,现在就剩这小猫十几只……”杨夕抬手,雪白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里几乎发亮。
她指了指仇大当家身后,十几个乌合之众神情惶惶,满面惊恐的看着这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煞星。他们中的不少人,是以为杨夕一招之下把那些人都杀了。
不过杨夕是当然不会去澄清的,她还进一步吓唬他们:“放我出去?你哪儿来的底气!”
仇大当家的表现非常奇怪,他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怒火中烧。而是十分微妙的点点头,面无表情道:“行,那你就死在这儿吧。”
说完猛然抬手阵袖,默然一阵狂风乍起,呼啸的狂风裹挟一路尘沙,咆哮着袭向杨夕的所在。
杨夕感觉到脚下在颤抖。
从脚下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震感,战栗的大地用震动把它的惊恐传达给了岛行蜃。而岛行蜃地动山摇似的,放大了这种惊恐。
铺天盖地的黄沙席卷而来,巨大的贝壳发出轻微的呼啸声,仿佛来自海的潮汐。
在收服了掌心阵的一瞬间,杨夕就发现这大蛤蜊居然没死,只是被切断了全身上下最有力气的闭壳肌,现在不能自主的开合,失去了最有利的防卫武器。
杨夕也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油头粉面的仇家寨大当家,竟然有这份本事。想当初夜城帝君截杀薛无间的时候,可是随性而来,孤身而至,单枪匹马的几百号人。如今这仇大当家围堵个卫明阳,却要带上千杀手。
杨小驴子这辈子倒霉,见多了大场面。是以一开始就看轻了这个缩在别人后面的怂货。
可是这人性子怂,手底下却有几分真本事?
杨夕单膝点在岛行蜃的贝壳上,伸手拍了拍这大家伙:“别怕,你既然跟了我,就不会让你有闪失。”
而那风卷狂沙却没有那么简单,遮天蔽日的沙土犹如扬起一局部性的沙尘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连人都不放过!
双方对峙的空地上,有不少夜城帝君刚刚与仇家寨千人血战,留下的尸骨成堆。浸透了人血的泥土,黑红而泥泞。
黄沙过境,就像初一十五京城菜市口洗地的那盆水。一盆水泼出去,所有的血腥和残暴,都随水流得干净了,那一片地方,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威严而高尚。
狂风过境,尸骨成沙。
那扑倒在地的无名修士中,有一个还没死透。
这个七十多岁的年轻修士,若放在凡人世界,已经是古来稀有的高寿老人了。夜城帝君的魔龙腐蚀了他半边身体,躺在冰冷冰冷的尸体中间,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去,他不过是在垂垂等死。他知道,要不了一时半刻,自己就会变成跟它们一样冰冷失去温度。
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最后再看一看天的颜色,他以为他是不怕的。人谁无死呢?
踏上仙途已经比家乡的男女老少,多偷生了几十年。
他只是有点遗憾,他是奔着南海战场来的,却流落此地,被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魔头,推到另外一个魔头的面前送死。
性命如草芥,卑微如蝼蚁。
不真的当一回修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想通,连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的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弱肉强食。
多人性命的黄沙,扑啦啦呼啸而来。
他不愿浪费最后的时间,去看那凶蛮的沙暴。他宁愿多看一眼蓝天,每眨一下眼,都可能是最后一眼。
所谓修士,断了尘缘,勘破爱恨,连自己的身体都是灵力淘洗重组过的。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的呢,修士的一身。
大约只有胸腔里那一颗跳动的心脏,这一生走过的山川大河,这一生度过的想像环生,这一生来过走过的死生契阔。这一颗灵魂,还是真真实实的原本哪一个。
可它就要灭了。
这一生可曾后悔,活得这样忐忑,死得如斯卑贱。
这一生可曾后悔,牺牲了原本的平安喜乐,岁月静好,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