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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欢歌闭上了眼:“也许吧……他当时被打得实在活不下去了,又不甘心没出息的自我了断,于是他找到了一个机会,把打他的主人给杀了。干等着被抓就死的时候,居然他震惊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有神仙的世界,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甘心就死的了。”
杨夕皱了皱眉:“这世上是没有什么神的。”
百里欢歌笑笑:“你们修士,在当时的他看来,就已经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了。他吃掉了主人费尽财帛,刚刚跟神仙换来的仙露,平白多了一百年寿命,又恢复成了年轻人,然后他带着整个棉花种植园的奴隶,暴动逃了出来。又过了三千年,才有了现在的多宝阁……”
百里欢歌睁开眼,摊开手,道,“所以你看,我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凭了运气。要没有那瓶仙露,我还没搞清这世界什么样,就已经死了。而多宝阁的庞大,也并没有多么神奇。”
他眯起眼,用一种明显是来自旁人的语调,复述着:“我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挨过打之后,杀了人之后,才渐渐的明白了爷爷小时候教给我的道理――只要有足够的决心,把时间拉得足够漫长,把人数扩张到足够众多,有些理想,总归是要实现的。”
说这话的时候,杨夕好像终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属于一个活过了世事变迁的老人的沧桑。狂态褪去,然豪情不改,子子孙孙,无无穷匮也的倔强。
……
从多宝阁出来,
杨夕在楼下的太阳地里站了一会儿,心里头有点失落。
年轻姑娘看见一个男人对她好,要说心里头没点什么期待,那真是有愧于一颗年轻骚燥的心肠。
可是她还年轻着,人家老百里已经老了。女儿都已经死掉几千年了……
杨夕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那个传说中和自己长了同一张脸的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捏着手上没送出去的比武招亲请柬,杨夕琢磨着再上去问一问,会不会被人当成纠缠不休,自作多情。
云中子就在这个时候前呼后拥的走出来了,一出门就看见了一身雪白小裙儿的杨夕:
“哟,穿这么漂亮,来找我的呀?”
杨夕:“我不是……”
那厮眼神贼好,一眼就叨住了杨夕手上那喜气洋洋的红纸“王二丫比武招亲请柬”,顺手就直接抽走了。
杨夕:“你……”
云中子一边脚下不停的往前走,一边哈哈笑:“哎哟,原来是给我送这个。放心吧,这么熟的关系,我会去给你捧场的。但是比武嘛,可不是我强项……哈哈哈哈”
说着就已经走远了……
于是杨夕不但没能邀请到百里欢歌,连带来的请柬都被人不明不白的给抢走了。
那心里的感觉真是,好气哦!
杨夕气哼哼的往广场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请柬没了,事儿又没办成。回去一准儿被那帮女人念死!
她又不能说请柬给了云中子,不然必定收获一堆诸如“抓住机会”“大众情人”“十分难得”之类的奇葩鼓励。
但其实成亲这件事儿,想到跟自己过一辈子的有可能是云中子,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咦……
这样一琢磨,似乎跟百里欢歌朝夕相对一辈子,自己心里竟然是愿意的?
杨夕爬上一座不太知名,但颇有情调的小酒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开始为这等少女的烦恼喝闷酒。我是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呢?他既然不喜欢我,我还要不要喜欢他呢?女儿什么的,所以我要改口叫干爹么?
楼下一队天羽军士匆匆路过,白衣银羽,军容严整,脚下如风。
除了打头领队的两个人之外,其他人皆不发一语。
云想闲:“昆仑剑修到炎山大陆桥这么多天了,你们怎么才报上来?”
天羽军官:“是我们的失职,主要是他们来得人实在太少了,我们还以为只是试炼弟子路过。您知道,这样草木皆兵的事儿,咱们已经来过好几回了。再来难免底下人都笑话……”
云想闲:“一共多少人?”
天羽军官:“五个剑修,四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妖修,犬妖。”
云想闲眯了眯眼:“犬妖啊,鼻子灵呢。最高修为是?”
天羽军官:“全是金丹,修为一般,要不要……扑杀?”天羽军官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低得除了云想闲谁也听不见。
云想闲却想了一想,摇头:
“剑修实力看修为不准,这几个里头只要有一个灵剑二转,把所有天羽箭阵都搭上也未必能稳妥。去的人再多,就太明显了。如果让他们跑了一个半个,反而打草惊蛇。”
天羽军官点头,又皱眉:“那怎么办?”
云想闲叹气:“少不得又得求助一下锦绣坊了。”
求助锦绣坊是什么意思,如今云想闲手下的高级军官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了。锦绣坊那群娇娇弱弱的娘子们,武力未必如何,伪装的技术却是一等一。
不想为旁人所知的军事动向,让她们去织块布遮一遮,省却无数危险。毕竟修□□的斥候,主流的侦查方式还是飞到侦查地点的上空,用各种遥望千里的瞳术或者法宝,看一眼就算完。
“但是那么冰天雪地的地方?锦绣坊那些小娘子?”军官有些惊讶,云想闲对这些姑娘们,并不当自己手下,轻易不会提这么为难人的要求,甚至尽量不让他们参合到那些血腥阴霾里去。
云想闲沉吟了一下:“只去一个就够了。”
还不等军官问那一个人是谁,楼上忽然扑掉下来一只酒壶。云想闲沉思得太入神,一时不查,被淋了个正着。
一旁军官也没来得及把长官推开,气得大骂:“哪个不长眼的!”
一抬头,却见杨夕喝得有点迷糊的脸露出来,眼睛有点呆,但人好像还是清醒的:“对不起,手手不太好使了,壶就掉下去了……”
军官:“……”手手什么鬼?
军官回过神来,待要开口再骂,却被云想闲抬手止住。
云想闲:“你先回营,我上去聊一下。”
军官一脸懵逼:“闲王爷,那女酒鬼你认识?”
云想闲却已经上楼了……
第374章 昆仑来了(四)()
人流熙熙; 街灯煌煌。
华灯初上的新港城夜色里,无名的小酒馆招待着稀稀拉拉的客人。
云想闲解下铠甲; 一身白袍; 安闲的坐在杨夕对面; 单独的一只右手把两只酒杯斟满,再把其中一杯推到杨夕面前。
“你接着说。”
杨夕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想闲:“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父女。”
云想闲憋不住想乐,又怕笑出声来对面的姑娘要跳起来暴打他; 忍了又忍; 才扑哧扑哧的道:“你就那么稀罕他?不惜诅咒全天下?”
杨夕默默的闷了一杯酒:“那倒也不至于。”
云想闲这个面甜心苦的心机凯; 若无其事的又给杨夕推了一杯酒过去; 见缝插针的开始挑拨离间:
“百里欢歌到底哪里好了嘛?论相貌呢,一般,论身高呢,略矮,论性情吧; 鼻孔看人的家伙能好到哪去?论实力,哦; 我忘了他一介凡身没什么实力可言。而且老病交加; 兼之秋后的蚱蜢并没几天好蹦q了。你说; 他整个人全身上下除了钱还有什么?”
杨夕盯着眼前的酒; 杯中酒液晃动,让人的心智也跟着摇晃起来。
“小王爷你知道么; 我最近常常会有一种; 身如飘萍的感觉……
云想闲正在喝酒; 闻言忽然一口喷了出来,忙用帕子捂住,噗噗直乐:“抱歉,抱歉,只是觉得这个词用得和你有点不搭。”
说着又抬眼扫了下杨夕今天雪白长裙的装扮,
也不能说不好看,毕竟女要俏,要穿孝。可是看惯了黑衣劲装面无表情的杨夕,眼前这个忧郁版的,总像是被人给偷换了梁柱。
杨夕黑着脸,酒杯砸在桌面上:“你笑吧,我不说了。”
云想闲这种“交际草”,又哪会这样冷场,用帕子抹干净桌面上的酒渍,赔不是道:
“你别气别气,哪里跟我一个残疾人计较呢?你要是这就不说了,我这一晚上酒可就白白陪你喝掉了,一整坛呢?”
杨夕历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性,云想闲这厮一示弱,杨夕就好像被人戳到了铜皮铁骨下的柔软
肚皮。
闷头又灌一杯,低低得道:“就是总好像觉得,自己跟周围的人、事、物,都没有什么关联。好像自己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新港城的生活很好,锦绣坊的姐妹们也都对我好,但就是觉得,自己没有落地生根。”
云想闲轻笑一声:“百里欢歌,让你有落地生根的感觉?”
“他对我很好,有他在的时候会安心许多。”杨夕认真的想了一想说,两眼里带着失落的神色,望向酒馆外的街灯。
这世上没有人比云想闲更清楚,杨夕的不安来自于何处,百里欢歌……百里欢歌……人类的记忆真是顽强得可怕,即使被抹去了全部内容,她依然能感觉到,这是唯一和她的过去有所关联的人。
但是云想闲不会说。
无论为了天羽,还是为了私心。
他都不可能主动去帮杨夕破解这个心魔。
而杨夕这个姑娘也异常的倔强奇怪,三个月新港城生活,是个人都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过去必然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姑娘。
而她居然就能在日常生活中完全回避了一切的不自然,闭紧了口半个字也不问。
那种誓与过去决裂的坚决,几乎令知情者感到脊背发寒。这个姑娘,凉薄起来连自己的人性都可以一刀切了。
云想闲摩挲着手里的酒杯,透明微绿的琼浆里,能映出他留海遮挡下那一半恶鬼似的脸。
忽的,他闭起了眼睛。
数月相处,要说还能把杨夕完全的当个敌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