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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可救药的烂赌棍,其人灵根好,经脉宽,修仙只为了多赚点钱去赌。仙来镇没有任何门派愿意收容这个奇葩,只好便宜了锦绣坊这个小庙。
只有颜红娇想得开,爱赌是好事儿,使劲儿输呗,输光了想再赚还不是要给我干活儿?咱做的是生意,又不是开的学堂,管得着人家的品行么?再说人家巧娘子品行好着呢,她可从没有偷我锦绣坊的钱去赌。
‘老板爹’邓大爷则更深沉些,他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织阵。”一个淡而硬的嗓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干脆,果断,几乎不像个女子的语气。
杨夕抬头看去。一个眉目间有三分英气的女子也抬眼看着杨夕,她和那几个笑话杨夕的女子坐在一起,刚刚却一直默默听,既没参与,也没反驳。
杨夕一笑,言简意赅:“错。”
“不可能!”那女子长眉微挑,挺直了上身:“织女指导手册,我能从第一页背到最后一页!”
杨夕俯视着她:“织阵是阵法师画的,足够好的织阵给没灵根的凡人也能用,与你的本事有什么相干?”
织女并不是什么高端的工作。
织女,大多是无力考入门派的散修才会选择以此赚取修炼资源,只要有灵根,有气感,几乎是个女修就能成为织女。
而且杨夕是认得这姑娘的,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这姑娘在织女当中比杨夕还要出名。仙来镇杜家的嫡长女杜玲珑,金火双灵根,筑基期修士杜老爷子的掌上明珠。练气七层的修为,家传功法“金乌火”简直就像为她量身打造。可是这位女公子却常年一副“姑娘不高兴”的找茬脸。
一年前,这位杜家的内定继承人突然跑来锦绣坊拜师做织女,整个仙来镇都觉得她疯了。不知后来颜红娇和杜老爷子密谈了什么,总之是费了很大劲儿,才阻止了杜老爷子拆掉锦绣坊,打死杜玲珑。
但是后来,杜家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杜玲珑一眼。杜家主开始把一个分家的金火灵根的男孩儿带在身边教养。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亲生女儿。
而杜大小姐本人,竟然杨夕这个小孤女一样,住起了宿舍。很勤奋的练习幻丝诀,一身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个干净。当时很多人都说杜大小姐这是中二病犯得晚了,早晚在外面磨光志气回家去。然而一整年过去了,杜大小姐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学会了去食堂打饭只买素菜,竟然马上就要一张“找茬脸”的毕业了。
杨夕平日里很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杜大小姐。是该佩服她有骨气呢,还是该吐槽她不知好歹呢?忤逆亲爹也就算了,都混到典当度日了竟然也学不会与人为善!
杜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杨夕原以为自己是能猜出几分。十有**就是个经验还算丰富,但是早晚会被她超越的傻逼前辈。不是杨夕骂人,而是杜大小姐看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在看傻逼。也从来没有对杨夕表达过哪怕一次亲近。
杨夕原地跪坐下来,决定给学生们讲点真正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或许有些离经叛道,甚至有悖常识。杨夕的目光平静的扫过课室里每一个织女。
“大家有没有想过,功法大多分九重,幻丝诀为什么只有三重?”
“难道不是因为它是小法诀吗?只有高深的功法才有九重。”
“可织女是这么古老的职业,而幻丝诀是上古传下来的的功法,历经百万年。即使再基础,又怎么能有这么简单?”杨夕从斗篷下伸出了一双雪白修长的手,指间丝线跳跃,犹如精灵:“第一重凝物化丝,可以把各种晶石里的精粹提炼成丝线用以织造,第二重聚气成线,以修士自身灵气为补充,可以凭空凝聚完全由灵气构成的丝线,可是第三重丝随意动是为了什么呢?”
杜玲珑一双丹凤眼微眯:“练就第三重丝随意动,织女才算有了攻击力,大行王朝皇后卫队,正是闻名于三十六名织女组成的“天罗绞杀阵”。
在坐基本是未出师的织女,杨夕的问题他们很多都是没想过的。听杜玲珑如此说,不由十分崇拜的看着她。但杜玲珑显然不在意,一张“找茬脸”只对准了“小夕娘子”。
杨夕:“你很有见识。但是又太有见识了。”
杜玲珑脸色不变,“怎么讲?”
杨夕:“我学会幻丝诀是一个偶然,当时我只知道它能织布。那时候我不认字,织女指导手册我是从来没看过的,可是我却很快的突破了三重。然后,我发现,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境界……”
“啪”的一声,杜玲珑心神震动之下捏碎了自己织阵上的晶石。“难道……”
杨夕:“是的,我发现我似乎修炼到了幻丝诀第四重。可是我的修为太低,第四重需要的灵力惊人,我只能偶尔施展,并且坚持不到一息的时间。而我认识的所有按照织女指导手册修行的织女,没有一个人学会了这第四重,即使其中有人已经筑基。而没有经过系统培养的织女,我却认识另一个和我一样进入第四重的,并且她的第四重,和我的并不一样。”
有人惊呼出声:“这不可能,难道织女指导手册是错的?”
杨夕:“我不知道。我后来认字了,可是我并没发现自己的修炼方法与指导手册上讲的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我始终认为,幻丝诀是一门织布的法诀,即使上古织女战力强大,创出这门法诀也应该是为了织布。记得吗,霓裳披风是上古织女的法宝,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其实幻丝诀原本是一种炼器的法诀……”
第382章 恍然如梦(三)【补全】()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乘着百里欢歌的马车;从新港城到南疆十六州的一路上,是杨夕一生中再也没有过的安宁时光。尽管那颠簸的马车上;她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
她最后的一点天真和单纯;在这条路的尽头;被她亲手埋葬掉了。
杨夕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成山成海的黑衣人,斗笠、黑衣、赤足、麻履。他们的身份清晰就在嘴边;梦境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身边有三个同党,跟她一起穿过无数传送阵,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而眼前传送阵的金光仿佛无止无休。
后来他们又换了一辆兽车,毛色雪白的拉车兽接连死了几匹。车厢碎了,缰绳断了,最后一匹拉车的灵兽,几乎是托着一块木板在高空的罡风中狂奔呼啸。
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用**硬扛着攻击,保护最后一点继续向前逃亡的希望。好像前面有一个什么地方,只要到达了那里;一切就安全了……
可“那里”究竟是哪里;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安全……
这世上真有那样的地方吗?
那个骷髅鬼面的元婴修士追在身后;终于一道灵光劈过来;穿裤衩的;长得黑的;金光闪闪的;三位小伙伴张着茫然的眼睛;从空中依次坠落。
身下,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杨夕一下子就醒了。
颠簸的马车上,她从软榻上被颠下了地,四周一片低调却昂贵的板材,杨夕有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抬起头,前方有一个斜靠在车厢壁上,手不释卷的身影。宽袍大袖,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眉间两道浅浅的折痕,年纪也不轻了。
但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就能让杨夕感到安心。
百里欢歌抬头一笑:“醒了,吃不吃东西?”
车厢的空间再大,也还是狭窄的。杨夕不动声色的凑过去:“你在做什么?”
桌上摆着一张极其特别的画,乍一看去是个女人,仔细看去是个没穿衣服的果体女人,但你要是砍的再详细一点,会发现这个女人的半边身子,没有皮。
“一些例行的研究。”百里欢歌答得很随意,显然这在他的生活中确是一种日常。
那图画的色彩十分真实而鲜明,杨夕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确定那玩意儿会不会抹下一手腥气逼人的红色。
并没有。
但是那没有皮肤的半边图像在这一抹之下,血肉也好像被削去了一层,露出腹腔里的颜色暗红的脏器。
杨夕又抹了一下,脏器也不见了,只剩一副白骨。
杨夕抬起头去看百里欢歌,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的书,封面上两个很标准的字体《妇经》。
桌面上另外摊着两本名字更微妙的书《女科玉尺》以及《产后编》。
杨夕:“你终于打算生产活人了?”
那本《妇经》不轻不重的敲在了杨夕的头上,百里欢歌的声音里带着点笑:“你这混球,这一眼看就知道我是在研究女人,怎到了你这我就成了这种变态。”
杨夕抬起头,从书本下透出两道怀疑的视线。
这实在不能怪她想得偏。
百里这个人吧,实在难以让人把他当作寻常男人联想。倒不是说他有多神圣,对女人毫无兴趣。而是他身上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老得已经掉了渣渣,一切的爱恨□□都已经随着漫长的过往,悉数尘埃落定。除了折腾世界和被世界折腾,再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老韧的神经。
时光带给他的不是什么沉稳,却有格外的坦然。
“不是你想的那样,”百里欢歌下巴随意的指了指桌面上的白骨红颜:“那是解剖图,立体的。”
杨夕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这是我很早之前做过的研究,那时候多宝阁初创,跟修士的交集还不多。这一次云想闲跟我说的话,对我有点点触动,我想我也许该把这个项目重新捡起来。”
“那到底什么研究?”杨夕问。
百里欢歌眼神复杂的盯着杨夕瞧了瞧,那目光像极了看一个难以理解的鬼怪——要知道百里欢歌第一次见到海怪,第一次听说这世界上有神的时候,都不曾露出这样拒绝接受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