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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会具象化成具体的人事物而存于场景之中。”
杨夕听得十分玄幻:“这破魔术干什么用的?”
“通常是长者指导低阶后辈参悟心魔,”叶清和抬了一下眼皮:“但也可以用来杀人。”
景中秀恍然大悟:“离幻天不愧是神识之术的第一宗派,高阶修士的心魔对低阶修士来说基本就是秒杀……”
叶清和波澜不惊:“魔修手段罢了,自取灭亡之道。”
杨夕:“能有前辈帮忙参悟心魔还是好的,昆仑怎么没有这种东西?”
叶清和与景中秀同时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着杨夕。
杨夕:“?”
景中秀:“咳咳,昆仑是剑派。”剑修以力证道,仗剑可破大多数心魔。
但前提是你得先有剑……
杨夕脸一抽:“……”
先别跟我说话,心口疼。
“哎,不对呀。”杨夕忽然出声:“如果说,场景是谁的,谁的心魔就更强了哈,那小王爷的心魔应该比我和叶师兄都要更重,可我刚才那心魔酷炫得,一刀下来地上就是一个缝儿,秀秀这个心魔,”杨夕环视了一下四周,空旷无人,唯狼藉尔,“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呀?”
叶清和两手交握,只看着景中秀,笑而不语。
杨夕有点懵,也转头去看景小王爷。
景中秀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们已经见过她了?”
杨夕浑身一震。
景中秀这毫无意外的反应,让她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是你的心魔?”杨夕不敢置信地问。
景中秀:“如果你指的是一个手持巨镰的死神的话,是的。”
“我是你的心魔?”杨夕因为太过震惊,消化不及以至于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问法不太一样,景中秀沉默了很久,终于叹气道:“所以我才不想你看见,你干嘛……非要闯进来呢?”
景中秀等于是默认了杨夕未及确定的事实。那个手握战镰,修罗一般纵横在残破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死神——真的是杨夕。
这一下,轮到杨夕沉默了。
许久之后,方低声开口:“因为无妄海之战吗?”
景中秀沉默半晌:“不。”
杨夕不相信。
过往的相处中,杨夕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行为,能给小王爷留下如此巨大的恐惧,忧思成魔。
小王爷虽然看着又怂又软,不怎么着调。蓬莱岛上6年囚禁,他已经亲身证明过那瘦弱的身体里,是一副铁打的骨头。
这不是一个轻易会向武力低头的人。
何况就他那十年如一日的战五渣,每天睁开眼睛随便看见一个谁,对他来说都是压倒性的武力威慑。
这要换个内心脆弱的人恐怕早就自卑了,沉默了,孤僻了。
可景中秀照样皮他的,贱他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这个圈子里上蹿下跳。什么时候真的怕过?
可是他怕我?
心魔骗不了人的。
非是真正勘不破的恐惧,那都成不了心魔。不然每个人金丹修士的心魔,恐怕都要加一条儿时罚抄写的师傅,和小时候打屁股的爸妈。
杨夕看了看四周,一片被血火荼毒过的残破宫宇。
蓬莱岛上六年与世隔绝的圈禁,都没有在他的心魔里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他却怕我。
血月高挂当空,夜晚深色的空气中,仿佛能看见蒸腾的血腥味。
死神那镌刻着梵文的血色战镰,在脑海中不停回闪。
还有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一黑一篮,即便杀人时也没有任何愤怒或快慰的波动。
冰冷得好像没有感情。
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我……
杨夕想着。
他恐惧我会成为一个杀神。
杨夕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也怕。
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也怕有一天会再也无法控制它们,任它们杀人如麻。
所以才会在看到那血月战镰的时候,以为那是自己的心魔。
杨夕抬起头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叶清和:“你早知道?”
叶清和:“不早。最初看那造型,我也以为是你的心魔,毕竟你心魔重是出了名儿的。那货长得跟你那么像,打起来又那么的强。不过她把你逼到墙角的时候,我就知道走眼了……”
杨夕:“如何知道?”
叶清和忽然抬眼,看着杨夕背后的夜色。
“心魔对它的寄主,哪儿有那么客气?就像我的心魔会把小王爷按在地上搓一搓,对我可不会这么温柔……”
“若是它的寄主,心魔会如何?”杨夕道。
“你自己看。”叶清和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身下小猫妖的领子,像刚才把他按倒在地一样,粗暴地又把人从地上撕起来,飞身向后退去。而那被提在手上的猫妖,稍微得了一点自由之后,几乎是立刻转身要反扑叶清和。
杨夕如有所感,就地向前一滚,直起身的瞬间就势看向身后。
只见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轮巨大的“血月”缓缓提起,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反应慢了半拍的景中秀的后心。
“小王爷!”杨夕失声叫道。
血色的死神镰,刃锋上亮起一串铭文。
“血月”的背后,一黑一篮两颗“星辰”,在夜色一般漆黑的面具下,冰冷无波。
416 孽镜(四)()
一轮血月高悬在空中。
无人的长街上; 四处是倒塌的建筑; 未熄灭的烟火。
杨夕坐在一片废弃的瓦砾堆上,凝视着眼前一摊被摧毁殆尽的宫殿遗址。
“这是谁的心魔?”
叶清和蹲在地上翻开一具尸体; 没有脸,白乎乎的像个蛋。
无奈叹气:
“我并不比你知道的更多。”
一刻钟以前; 杨夕在听从了叶清和的建议; 撒出漫天灵丝捕捉自己的队友。叶清和的推测没错; 方法奏效; 杨夕果然拉到了活人。
然而叶清和猜到了开始却没猜中结局。
他忽略了一个事实,这里是孽镜地狱,个人所处的空间既为心魔的投射。杨夕把人拉过来的同时; 那个人的心魔也被拉过来了。
所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们二人被困在了另一个队友的心魔之中。
悲催的是,他们还没看见这个被拉过来的队友;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心魔。
杨夕从瓦砾堆上站起来,抖出一柄通体乌光的漆黑长剑。
“去看看。”
叶清和斜睨了一眼杨夕手中的剑,幽暗闪光; 刀尖有一点突出的雪亮。这把剑一度在修真界,可是跟他的主人一样出名。
“那是”
“嗯。”
杨夕应了一声,却并不想要相谈。人已经走向了最近的一座坍塌的宫宇。
四十八根梁柱的宫殿; 描金龙凤被烤得融化流漆; 却仍能看出曾经辉煌的气派。纯金镶边的匾额被利刃劈作两半,残损得扣在地上。
杨夕捡起了其中半边——“清”; 抬头与叶清和对视一眼。
叶清和:“跟我没关系; 宫殿名儿。”
杨夕:“你看过那么多书; 宫殿名儿背过么?”
叶清和:“大陆上有三千多个国家!”
杨夕捡起另外半边儿——“御”。不论御清还是清御,都没半点头绪。
四下看了看,这心魔中满地尚未干涸的红褐色,比现实中还要来得触目惊心。
“要是有个活人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心魔世界是不是在回应杨夕的感叹,话音方落,耳边就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喊:“救命——!”
杨夕与叶清和对视一眼,毫不迟疑,提起剑向着人声方向飞奔而去。
叶清和微一皱眉,紧随而去。却并没有拔出剑,他虽然锻有本命灵剑,却并不是个真正的剑修。
那凄厉的呼救声来自宫殿的最深处,杨夕一路踏过残垣断壁,飞奔向那座深深的宫宇。
叶清和追上她,仍是在意她手中的剑。
“话说,他的剑,你就这么带着?”
杨夕目光犀利地扫他一眼:“不然呢?扔了?”
叶清和垂下眼睑,闭嘴赶路。
他二人一路飞奔而至,却终于是迟了。并没能够救下人。
到达时只看见一个宫装的老妇人倒在地上,一柄血色镰刀的锋刃正从她的胸口。带出一溜儿溅射的猩红。
人的胸骨是极坚硬的,构造又是便于保护内脏的窄缝并列。可是那血色锋刃从胸腔的时候,流畅顺滑得好像只是切了一块酥软的豆腐。
老妇人胸前嘴里都喷着血,神情却无比逼真的演绎着惊恐莫名的死亡。显然对于这心魔的主人来说,这名老妇人的存在比一路行来,脸都没有的尸体重要得多。
明黄色的宫装层层罗织了数十层锦绣,杨夕织女手艺了得,一眼看出绝不是修真手段所得。那是真真实实的绣工,拿着手工纺出来的丝线,一针一针绣上去的。没个一两年功夫真做不出来。
“呵,太后”一个低沉吊诡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的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那嗓子干裂得能滴出血来。
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却令杨夕整个人如遭雷击,木立当场。熟悉,是因为这声音她依稀每日都能听到,陌生,却是因为她从未从这个角度听到过。
目光循着那柄血色月牙般的镰刀一寸寸上移。
鲜红的血色仿佛在刃锋中流动,那镰的弧度极大,并不像一般镰曲只采圆弧的一段,而是一个极长的半月,配上那流动的猩红,仿佛是把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直接摘取了下来,镶嵌在手柄上。而那镰的手柄也长得惊人,或者说那不像个手柄,而更像一根枪杆,足有一丈长短,甚至超过了使用者的身长。
这种造型的武器,不由得令人联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在那个地狱未崩,勾魂使者尚且横行天下的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