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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位教授曾同在北京大学教英文,也是大不相同。一位教过几年后出版了讲义,
是一本语法修辞书。他认为不懂语言怎么谈得到内容。一位是翻译家,着重讲授
内容及背景,认为不通全文大意怎么理解词句。一个是从外而内,一个是从内而
外,各有千秋。是不是一个讲“结构”,一个讲“存在”?
乙 看来读书法也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适合自己便能生效,
凡事都要讲效率,读书也一样。无效读书不如睡觉。
甲 我们自己不读书而谈读书,那有什么效率?
乙 假如有人听了我们的谈话以后哈哈一笑,那就是效率。读书后欢喜赞叹
是正效率。读书后愁眉苦脸是负效率。读书后还能自己想出什么来,那就是超效
率。
甲 有人读书只为消闲,还讲什么效率?
乙 怎么不讲?消得了闲,越读越有味。若越读越心烦,还消什么闲,读什
么书?不如睡觉去吧。
古今对话:读书
惠施:我有五车书。
今人:两千几百年前,您老先生的书全在竹简上,能装五牛车,不少了。孔
老夫子教学生只诵诗三百篇,自己也只编一部《春秋》。您有五牛车竹简书,不
知一片竹简上能有几个篆字?车有多大?五车书总共有几万字?都是您的著作吗?
能比上现在的一部全集吗?现在一份报纸八版,一版连广告就有将近一万字。一
天两天看的报纸和刊物加上文件、信件的字数就可以和五车竹简上的字数比一比
了吧?还不算听报告,做报告,参加座谈发言,看电视新闻,电视剧的口头用字
数。读书在今天只能算是业余爱好了,书摆在架上柜里只是装饰房间的一部分了。
论读书,算您老饱学,若论知识面和信息量,和今天可就不一样了。
东方朔:我学习“三冬,文史足用”。
今人:了不起!您在西汉朝,那时有多少文,多少史?老前辈读的是帛书了
吧?一张帛上写多少字?《诗》、《书》、《易》、《礼》、《春秋》,这算文。
司马谈、司马迁父子的《史记》完成了没有?您也读不到,只好再读《公羊传》 、
《毂梁传》和几部《子》书了。甲骨文、青铜器金文、石刻铭文,您读了多少?
现在小学生就读中国五千年历史,还学中国语文、外国语文、算术、自然常识、
地理、品德教育、手工、图画、音乐、体育、集体活动等等,科目就比您老人家
学的文史两类多。您就把秦始皇没烧的天文历法医卜种植畜牧科技书都读完,也
用不了五六年,比小学毕业差不多。您在两千年前是最博学的人了。可是现在小
学生的书包里有多少课本作业本?小孩子读书羡慕两千岁的老人清闲啊。
杜甫:我“读书破万卷”。
今人:失敬了。您是诗的带头人。您那时有了纸张,写书一卷又一卷的,抄
来抄去。万卷是真不少了。不知一卷纸能写多少字?清朝修的《四库全书》也不
到十万卷吧?您在唐朝就读了十分之一,真够多的。若一卷几千字,一天读十卷,
“天天读,雷打不动”,一年三千几百卷,读万卷只要三年吧?若一天读一卷,
那就要三十年了。今天我们可不能只读有字的纸做的书。上班办公不算,还要用
耳朵听报告、听广播、听录音,还得用眼睛看录像、看电视、看文件,还得手到、
脚到、耳到、眼到、心到,参加各种集会,各种社会活动。若是天天兰亭,夜夜
桃李园,忙于应酬,作诗作文,发奖领奖,王羲之、李太白哪还有空闲读书?眼
下读书一本就等于从前读多少卷纸。除了业务学习、培训班等等,有非读不可的
书以外,读别的书只能是业余活动,要占去听音乐、唱歌、跳舞、看球、体育锻
炼,以至挤公共汽车、地铁和骑自行车上马路的时间了。若是青年,还要交朋友、
谈恋爱、筹备结婚、找职业、看电视电影、逛公园、看展览、“侃大山”。若是
中年,还得加上管孩子、管老人。时间实在太紧,精神疲倦,要读书也只能看看
不长不短不深不浅不大用心思的散文小品了。对于您老人家的忧国忧民字斟句酌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高雅诗篇“望洋兴叹”,只能像对待前几年曾有轰动效应
的超现代先锋派文学一样了。真对不起!再说,您那时要学外国文讲外国话吗?
要学用电脑吗?现在可不一样。不会古文古书古语古字关系不大,不会用电脑,
不会几句外国话,不用说出不了国,高职称考不上,连合资公司都不会录用,有
生活问题啊。您在唐朝,不会作诗算不了读书人。今天不会用电脑打字的作家越
来越少了。谁还拿笔一个字一个字写?谁还拿书一个字一个字阅读背诵?小学生
都上学习机学会电脑语言了。
曹雪芹:这部小说《石头记》,我“披阅十载,增删五次”。
今人:您是说伟大的《红楼梦》吧?那已经装进电脑了。您还要删什么、增
什么,敲打键盘就行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不要紧,有详细索引,一敲就出现
了。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找网络询问。您从前用了十年工夫,那些传抄的人又费了
许多力气,写错了不少,漏了不少,还有人用种种名义在书里书外又增删了不少。
可惜两百年前还没有知识产权,也没有奖金。您白花心血没得一文钱,买酒喝得
用佩刀抵押。生活困苦是天才的命运啊。今天不同了。对着电脑荧屏一天敲打出
几千字上万字的小说散文,许多作家全不当一回事。什么随笔之类都在荧屏上一
晃就出来,再一敲打就印成多少份。再过不久就可以口头创作,不用打就自动录
出来了。今天的印刷出版不是靠读者,是靠赞助、靠征订数、靠广告推销、靠发
行渠道。若要抢先,激光照排自动化,最新的生产线是这边进纸,那边出书。若
条件不够,那就像老前辈当年一样,十年辛苦不寻常,若要出书事渺茫了。话说
回来,若是要求今天的人还在竹片上刻写出贝叶经式一个一个篆字,那只怕作家
都得喝西北风,报纸只能是《春秋》那样一条一条标题新闻,文章都成为“点评”
了。
主持人(编辑》:对不起!请你们列位少讲几句成不成?古人读不到今天的
书,今人又有几个读古时的书?大部头豪华版是装潢门面用的。飞机上、沙发上,
看的是闲书。不过以读书为职业的人,以读书为乐趣的人,总会有的。有人识字
就有人读书,不必担心。现在各位发言已由电脑整理好,我要下指令拼版面播映
并付印了。谢谢大家。
与书对话:《礼记》
有要求人跪着读的书——神圣经典,句句是真理,在真理面前只有低头。
有必须站着读的书——权威讲话。这是训话,没有讨论余地。受教育的人只
有肃立恭听。
有需要坐着读的书——为某种目的而读的书。这样读书不由自主,是苦是乐,
各人感觉不同,只有坐冷板凳是一样。
有可以躺着读的书——大多是文艺之类。这样读书,古名消遣,今名娱乐。
这是以读者为主,可拿起,可放下,可一字一句读,也可翻着跳着读。通常认为
这不算读书,只是看书。有人认为有害,主张排除。有人认为可以保留。
还有可以走着读的书,可以一边走一边和书谈话。书对读者说话,读者也对
书说话。乍看是一次性的,书只会说,不会答。其实不然。书会随着读者的意思
变换,走到哪里是哪里。先看是一个样子,想想再看,又是另一个样子。书是特
种朋友,只有你抛弃它,它决不会抛弃你。你怎么读它都行,它不会抗议、绝交。
所以经典也可以走着读。
我对孔夫子牌位磕过头,对释迦牟尼像也磕过头,但我读经书不是跪着读的。
孔门的《四书》背诵最早,《五经》没背全就上小学了。佛门的经背得更少。背
书是机械动作,不用头脑,背过了也不懂。背来背去,口头背成顺口溜,心里想
别的,有时也和书对上话。书不回答,我替它回答,再一背,居然觉得书中更有
答话。后来读到柏拉图的《对话集》等书,才知道不仅是《论语》记对话,《金
刚经》记对话,欧洲书中也有不少对话。不仅上古中古人对话,近古近代人也对
话。科学家布鲁诺、伽利略写对话,贝克莱主教也写对话。
于是忽然想起《礼记》。为什么?因为在大学里多年以后才记起了《大学》
这部书。这本来是《礼记》的一篇,宋朝晚期朱熹才把《大学》和另一篇《中庸
》从《礼记》独立出来,和《论语》、《孟子》并列为《四书》,从元朝起受到
特殊的尊重。可是直到今天好像也没有人追溯这两篇互相独立的文的来源《礼记
》,不问为什么“三礼”(《周官》、《仪礼》、《礼记》)之一的书会包含这
两篇政治哲学文丛。《礼记》是由西汉戴氏叔侄传下来的,本身是一大“文丛”,
讲说礼的种种规定,解说各种礼的意义,还记录孔门弟子的言行,以礼为核心而
不限于礼。讲儒家而不讲《礼记》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天朝大国”不是“礼义
之邦”吗?
二十世纪的人类学对各民族、各种社会、各种人的“礼”,或说是社会关系
的行为符号,非常注意,从调查其表现形式到解说其内容意义和所起的作用,逐
步深入、扩大,而且由“野蛮”转向了“文明”。近些年来对于西藏的密宗仪轨
的兴趣越来越大,心理学家容格简直入了迷。调查南美的列维·斯特劳斯慨叹未
能调查理解佛教,他还不知道儒家更与他相近。孔子一眼看出了“礼”是社会结
构的外在表现,把制礼作乐和礼坏乐崩作为治和乱的两种符号形态,这实在是一
大发明。“忠字舞”、“语录歌”、“早请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