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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没有要把丈夫的罪行告诉给任何人的愿望。到死我也做丈夫的同谋,永远隐藏这个真实的秘密。这也许是令人费解的作法,我现在更加强烈地爱着犯了杀人罪的丈夫,爱他那坚定不移的钢铁般的意志。多么奇怪的心理呀。
尽管把这些情况写到了带锁的日记上,但也不是十分保险的。如果这种担心真的发生了,马上就烧掉它。
似乎还有许许多多想写的东西,可实在太累了。急急忙忙地写,不知不觉中手指磨起了水泡,疼得写不下去。
第16章防空洞
庄司武彦看完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日记后,不知如何是好,这事太重大了。怎么看待日记上的这些情况,又怎么来处理这事呢,他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仍是一筹莫展。他很害怕见到由美子夫人。到了晚上,不管是主人大河原还是由美子,以及外出的其他人都会回来。尽管他很不愿意马上见到这些人,但在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要见面,他想回避开这个时间。他把日记本用报纸包了好几层,挟在腋下。如有一时不在手里,都感到很危险。
离开了家,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神宫外苑。此时已是暮霭黄昏,苑内的柏油路宛如一条条幽美的曲线。走在树荫下的人们像一个个影子似的,来回穿梭。他心事重重地在苑内的小路上徘徊着。天渐渐地暗下来了,小路两旁的路灯闪着冷清的光。
将近两个小时,他仍没有理出一点头绪。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些什么古怪的想法。如果尊重夫人的意志,就把日记上的情况永远隐瞒着,可是,武彦还没有如此的胆量。在对法律和道德的惧怕之下成长起来的他,没有这种勇气。他自己更想不出好的办法,因此想和谁商量一下。他心里基本有了谱,他要找的人就是明智小五郎。
私人侦探明智小五郎是法律的朋友,他维护法律的尊严,但他不是法律的奴隶。他也不是官方的警察。他一定能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稳妥解决方法。可是如果这样,由美子日记前半部的情事问题,就非暴露不可了。不仅如此,武彦自身那羞于人知的爱欲就再也掩盖不住了。但想到事件的严重性,他也顾不了许多,决心抛弃这些杂念。
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急忙坐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了采女街的瑰街公寓。此时是七点三十分左右,明智幸好在家,他被请进了一楼的会客室。
武彦没作任何说明,首先打开了报纸包,把带锁日记推到小五郎面前,说:
“这是大河原夫人的日记,写着非常重要的情况。请您从这儿一直看到最后。”
他说着翻到了日记的五月五日。
“好长啊,我会看得无聊吧。好的,我还是先看看吧。”
小五郎说着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倚在安乐椅上读了起来。
武彦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目十行的明智小五郎。对小五郎来说,看书是不成问题的,他快速地浏览着。这时他的助手小林送咖啡来了。武彦和这个温和的少年很投机,他们是好朋友。但考虑到不该打扰小五郎,所以他只朝小林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小林也知道些事件的情况,他好奇地凑到小五郎跟前,看了一会儿日记,然后又不声不响地走出了的会客室。
小五郎在看到一半时,用右手不停地搔着蓬乱的卷发,这是一种“名侦探的兴奋”。武彦感到小五郎是第一次在日记上读到这样的故事,平日他那笑眯眯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那目光中既有惊奇的恐怖又有难以琢磨的欢喜。
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小五郎看完了日记。他拿起桌上的纸和笔,迅速地在日记上抄下了一些什么。这时,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平日那和善的笑容。他看着武彦说:
“看到日记本上的锁扣弄坏了,你一定没钥匙吧?也就是说,你是趁由美子不在,把日记偷出来的。”
“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日记的?”
于是,武彦把前些天他到由美子的房间去,看到她慌慌张张藏日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小五郎的眼睛猛地一亮,手又习惯地放在了头上。他的脑海里一定又闪现出了什么新的念头。
“你最好是物归原主,把日记再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我们还是不要失礼。”
小五郎像打哑谜似地说道。后来才明白这话包含着深刻的喻意。可是,武彦此时感到很莫名其妙,他搞不清“没有必要”和“不要失礼”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里想的只是一个问题:如果把日记送回去,被弄坏的锁扣怎么办。
“那锁扣儿虽然弯了一点,并没有断,弄直就行了。我来做给你看。”
小五郎一眼就看出了武彦的心思,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进隔壁的房间,取来一个大工具箱。只见里面的工具十分齐全,有小锯、小锤子、小铁砧、宽刃小刀、钻、钳子。螺丝刀等,简直是个万能工具箱。他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像个匠人似地修起锁别儿来。
名侦探的长手指令人吃惊地灵活。他用钳子一点一点地把弯曲的锁别儿弄直,又用小锤、铁砧呼略了几下,日记上的锁别儿竟恢复了原样。
“这就可以了,如果仔细看可能会看出来,不过,即使看出来也没关系。我们悄悄地修好再放回原处,已经表明了我们的礼貌,这就够了。”
他把日记本递给武彦,仍说着武彦不太理解的话。
“那么,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日记放回原处就可以了吗?不用再作什么了吗?”
武彦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你就当没看过日记。这对你来说也许很困难,但你尽量做吧。一切都交给我好了。我什么都不告诉警视厅,这次我要亲自干,一定找出真凭实据。由美子的推断的确很精彩,但不过是结局的种种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现在,我还有精力,早就想尝尝冒险的滋味了。”
小五郎要冒什么险呢?
“那我今晚就把日记放回夫人的房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我能做到吗?”
“尽量演好戏。和由美子的关系,最好也是一如即往地继续下去。”
武彦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由于情况的重大而不得已才暴露出的隐私,使他羞愧得面红耳赤。
武彦从小五郎的公寓告辞出来,回到大河原家的宅邪,已是九点半了。他等主人夫妇回到卧室后,悄悄地溜进了夫人的房间,把日记又放回原来的抽屉。
次日的一整天都过得很平静,到了第三天,二十一日的午后,由美子突然出现在武彦的房间。这是极罕见的事,武彦从昨天起就有意回避着夫人,所以,在其它房间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很少。今天幸好主人也没有带武彦出去,因此夫人就主动找上门来。
夫人慢慢地关上门,在武彦的写字台旁边坐下,眼睛紧盯着武彦说:
“丈夫今天晚上有事,很晚才能回来的。”
她说到这儿,装模作样地停住不说了。她还是那么迷人,尽管对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已了如指掌,但他感到此时的由美子有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魅力。在这个秀美的丽人面前,武彦忘却了自身的存在,周身像注射了麻醉剂,陷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
“喂,我们到外边去,知道了吗。”
夫人似乎还没发现武彦看过她的日记,可确确实实读了那日记的武彦听到“到外边去”这句话,突发出了复杂的联想。他那欲火之上又燃起了妒忌的烈焰,他想像着那一时刻的美妙与快感。他的心被刺得痒痛起来。
“傍晚五点在市谷站前等我。我五点准时坐车从那儿经过,你搭上我的车,然后我们一起到那个地方去。怎么样啊?”
不用说,武彦得意地满口答应了。
武彦在五点之前来到了市谷站前,他看着面前的马路。四周已有些微暗,路灯也开始显示出它的威力。
刚好五点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眼前。车门打开了,由美子向他摆了摆手。他快步赶了过去。
由美子穿着平常穿的外衣,并没有像和姬田约会的那样化什么装。武彦上了车,两人刚在座位上坐稳,就亲昵地挽起了胳膊。
“我们到哪儿去?”
“你马上就知道的。很美的地方。”
出租车驶向了过去的翻街区,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由美子对司机说:“在这儿停下。”只见这里一侧是长长的宅院围墙,另一侧是杂草丛生的空地。武彦和由美子就在这儿下了车,出租车开走了。
过去的湖街区是地主的霸占区,后来又由于受战争的破坏,有几处已成了荒芜地带,这里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只见有五百坪左右的大片土地被杂草覆盖着,在这片杂草覆盖的荒芜地中间,堆积着一些像是残留着的废墟似的破砖瓦。
“就是这儿。”
由美子说着首先进入了那杂草丛生的院落。这片荒芜地的四周是用铁条围起来的,但有些地方已经被折断,从这些地方可以自由出入。
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由于是在冬季,草木都是枯萎的,因此并没有蓬蒿没膝的那般景象。但是,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晚上,走在这遍地是枯草的荒凉地带,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是大河原夫人把他带到的这奇怪的地方,武彦感到有些文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晕头转向地跟着由美子,不知道她究竟要把自己带到这荒芜地的什么地方去。这时,由美子说道:
“那些破砖瓦的下边是个防空洞,是用钢筋水泥修建的,里边很大的。这是我前些天从这路过时发现的。”
武彦心想:这个美人真是个冒险夫人、猎奇夫人哪。不断地巡游东京市,就是为探寻奇妙的幽会场所。
他俩来到了荒芜地的中间处。夜幕下,只见杂草中隐现出一个黑幽幽的洞。
“就是这里呀,我准备了手电筒,没关系,你害怕吗?”
虽谈不上有什么害怕,但也着实感到发怵。况且,武彦对这种离奇古怪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兴趣。这时,美貌绝伦的由美子站在了他的面前。阴森可怖的背景下,衬托着一位绝代佳人,这犹如一幅明治时代的浮世绘画师的画面。不,这已远远超出了浮世绘的绝妙,简直是泉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