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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家伙又怕冷又怕寂寞,死后竟被葬在了这里。”
遥立许久,长生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时无常也是幼年就被遗弃,所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祖坟,女店主许是觉得此处风景不错,便在这里葬了他。
“你死了,我其实还挺难过的。”长生说这话时并未看向时无常孤孤单单的墓碑,而是注视着那满山的皑皑白雪,漫无边际的雪色似乎使得空气都染上了些许薄凉的味道。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毕竟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了。结果我发现这种事经历再多次也没用,该难过的时候终归还是会难过的。”
长生说着说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他面色一直都淡淡的,说话的语调也透着冷静自持的意味,但从他说话的内容来看,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面上那么平静。
“你说你这辈子就想找个不嫌你丑的人成亲。那女店主的确不嫌你丑,但她的性子也太泼辣了些,整个就一副要冲上去和放火之人拼命的架势。”
“不过现在她铁定顾不上纵火者了,经过我今天作死的行径后,她大概更恨的是我。我唱了这么多年歌,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演戏的天赋。怎么?你不会怪我没让她早点下来陪你吧?”
“啧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简直矫情得牙酸。”
将绝不欲偷听别人的悼亡之语,他准备下去和长生见上一面就直接离去,这样也算是了结了对方那句“我想要你”的狂言。然而就在他想要从黑龙背上起身时,长生却突然提到了他。
只听长生对着墓碑说道:“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死。想到最后发现或许是你名字取得不好。”
“时无常,世事无常,这不是和你崇拜的那将绝一样,听上去就是早亡的命吗?你若是如我一般唤作长生,说不定便长命百岁了。”
这一听便是玩笑之语,可那嘲弄中偏偏暗含痛意。就是那一丝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命运的痛意,让将绝打消了即刻现身的念头。
罢了,先不打扰这小子的悼亡了。他并不缺时间,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再现身也不迟。
“时无常,你不是胆小吗?我若是在你坟前把当日那首曲子唱完,你是否会被吓得活了过来?”
“时无常,你不是好奇吗?我若是在你坟前将这副面具摘下,你是否会被惊得活了过来?”
“时无常,你不是要花吗?我若是在你坟前送上漫天花雨,你又是否会被乐得活了过来?”
这一句句的反问摆明了是自欺欺人,将绝却难得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因为他自己也曾做过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即使他已是仙帝,面对死亡时,终归也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将绝若有所思地看着长生,他突然对长生有了点兴趣。他没想到当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甚至有些好奇了,他好奇的是长生那面具之下,究竟是何模样?
“还记得我欠你的那些灵币吗?我用它们买了这一小坛酒。可惜今日这酒你喝不了,我只好将它化作曲子送予你。”
长生瞥了一眼满是白雪的地面,闭了闭眼后便将盒中之琴置于膝间,随后他右手用力猛地将酒坛倒转,那奔腾的酒液竟悉数流淌在了琴弦之上!
就在这时,长生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他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将绝眼中,惹得男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时无常,我再说一遍,此曲名长生。”我多么希望我唱完后,你便能长生不死。
悠悠远远的琴声顿时徘徊在雪山之巅,这次的琴声比之昨日仿佛多了几分更沉重的东西。随着繁音诀的运转,低沉柔和的箫声也缓缓渗入曲中,那流动的酒水顺着琴弦的拨动慢慢浸透到时无常的墓碑之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绵延的酒香。
将绝的心思早已不在曲子上了,他沉默地盯着长生的面容,突然想起了这小子当初说自己太丑的话语。如果这算是丑,三千世界还剩下几个好看的?
将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长生那张脸,一时间眉头皱得更紧了。长生那冰冷的容颜似乎缠绕着雪山山顶所有的苍白脆弱,以至于连他都起了将其揽入怀中的冲动。
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他面色冷淡不见半分柔和,抬手抚琴之时气度万分从容。这小子明明还没开始唱,竟给人一种天地之间无人能比他唱得更好的错觉。
将绝发现自己之前似乎看走了眼。
远处飘起的白雪模糊了将绝过于凌厉的眉眼,也模糊了他此刻略显危险的表情。男人看了半响后便移开了视线,他身躯后仰,就这么顺势躺倒在龙背上,同时还闭上了那迫人的眼。美人他见多了,长生倒也不至于让他一见钟情。
“白日飞雪,听琴瑟呜咽”
“念长生天阶,孰人能越”
将绝本已做好了静心听曲的打算,然而刚闭上眼就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细细嗅去后还有暗香缭绕。他不禁睁开了眼,而映入眼中的景象却猛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你能想象单薄的冬日突然下起了漫天花雨的情景吗?那纯白的荼蘼混着火红的玫瑰花瓣,世间的艳丽似乎一朝汇聚于此,靡丽悲情到令人心惊。
147 番外 百年之后()
晋江新型防盗; 购买比例不足的小天使们会延迟一会看到正文哦。他将绝的怀中能揽长剑,能拥美酒; 却不想抱什么琴。
“只有楼上的琴才送琴盒; 不过我们坊内也卖琴盒; 您可以再看看。最便宜的只要两百灵币。”伙计勉强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一千灵币的琴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 怎么可能还送琴盒?
将绝闻言倒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站在楼下抬头瞥了眼楼上。
二楼中央有美人正在抚琴,柔和的琴声幽幽传来,仿佛能带走所有愁绪。将绝看的不是什么美人,而是美人身后用透明之物罩着的琴盒。
那木制的琴盒通体乌黑,既未上漆也未镶嵌累赘的宝石; 甚至连那盒上宛若雷霆般的纹路皆非工匠所刻,而是浑然天成。
将绝认出了用来造这琴盒的木头,或者说非常熟悉。
“就那个吧。”将绝盯着琴盒,他的嗓音在隐约的琴声下显得愈发低沉。
“什么?”伙计还以为是他听错了; 一时有些嗫嚅。等他反应过来后,瞬间睁大了眼:“你是不是看岔了?那盒子虽然看着不值钱,但那却是用雷击木制作的; 极轻极韧防火防水; 同时还不腐不朽不惧雷霆; 价值十万灵币。”
这可是十万灵币啊; 足以让一个凡人直接踏入筑基境了。
“结账。”将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木头; 或许连专门雕刻木头的工匠都没他熟悉。因为这百年之间他游离在各色雷霆之下; 雷霆所落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唯有此木屹立于世。他倚着这木头不知睡了多少个日夜。
将绝猜测长生买普通的琴怕是不想引人注目,而这琴盒看着也尤为低调,若是不仔细欣赏掂量,不将它放在雷霆下遭劈,这和两百灵币的琴盒也无甚差别。
伙计看着将绝随手转来的十万灵币,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目送着男人离去。他发现他有些弄不懂这个世界了,十万灵币的盒子装着一千灵币的琴,这是个什么样的怪人?
长生回到客栈之后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将绝,随后也看见了那乌黑的琴盒。不过他不了解修真界的木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觉得修真界的琴挺便宜。
事实上长生甚至想着将绝能拿着钱一走了之才好,这样他还能少操点心。长生慢悠悠地走下楼,他和客栈老板又要了一间天字号房,全然不知琼玉宗因为他那句挑衅的留言而沸腾了起来。
那时琼玉宗宗主钱经义正端坐在高台上,他饮着宗门新酿出的美酒,细细打量着高台下两两切磋着的弟子。修为最高的还是那几位真传弟子,他们天赋都不错,年未半百便已踏入了金丹境,只可惜
钱经义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几个弟子或清秀或沉稳,放在凡人之中也还算出挑,可在修真者中就着实有些平凡了。
且不提只收美人的花容宗,就连其余六大宗门也各自都有拿得出手的人物。那些弟子要么飘逸出尘、要么温润如玉,亦或是妩媚动人邪气四溢,不知迷倒了多少凡人,以至于那些宗门的特产也因他们的代言而卖得越来越好。
小千世界的八大宗门中,唯有他们琼玉宗美酒销量一再下滑,只因他们宗门里实在没有哪个弟子有让人一见倾心的魅力。
钱经义扫过下方一张张普通的面容,心里不免有些发苦。天知道他有多想招一个相貌好的弟子,只要在镜子里播放美人饮酒的画面,他们酒水的销量起码要翻一番!
如今春日降至,花容宗也剪裁出了各色新装。他们请各个宗门的美人前去试衣,若是哪个人被选上了,花容宗愿意向其所属宗门支付一笔灵币,以此来邀请对方一同走秀。
这可都是钱啊!!!钱经义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从晃动的酒液中他还能看见自己的尽显老态的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白发仿佛又多了几根。
为什么就没有美人敢来他们琼玉宗试一试?他们真的不是只招收天赋好的人啊,难不成他们自己宗门的广告真要找其他宗的人来拍不成?他多想和花容宗宗主一样,每天就动动手和那些个美人签下分成契约,之后只要捧着这些人,无需费力就有大把灵币进账。
当钱经义还在为此发愁时,一则留言浮现在了他的灵卡上。钱经义不免有些讶异,自从他当了宗主之后,很少有人敢通过灵卡给他留言了。他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随意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所有的酒液呛在了他的喉咙,他突然响起的咳嗽声也吸引了下方所有弟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