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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或许那些逃兵与流寇也知道,这村子并不好惹吧。
因为是除夕夜,岑溪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但是比之别人家老少十几口围着一张桌子的热闹,两个人,终究是冷清了些。
过年了。
许落在空冥山上的时候,也是要过年的。而且以往每年过年,他都会回去莲隐峰十一师叔那里。
六岁之前,许落都在莲隐峰。他是十一师叔带大的,十一师叔,是女的,是空冥掌教傅山那一辈,十一名上代掌教亲传弟子中,唯一的小师妹。
从感情上来说,许落没见过亲娘,十一师叔就像是他的亲娘。
许落有些想念莲隐峰了。
他因此有些失神,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菜不说话。等到过了好一会儿抬头才发现,岑溪儿坐在小桌对面,碗里的饭菜一口没动,正眼神哀怨,神情委屈的望着她家相公。
她的左脸颊,有一道黑灰还没抹掉。
“好了,我一下忘了,你就提醒下我嘛。”
许落伸出手。
岑溪儿倔强不理。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以后绝不敢忘了。要不我猜溪儿一定生气,气到就带着这道灰去睡觉。”
许落开了个玩笑,手上用力,把岑溪儿拉了起来,又拉到自己身前。
“真的还是个小姑娘啊!”
许落仰着头,一边伸手去轻轻取抹她脸上的灰,一边笑着说道。
“才不小呢”,岑溪儿不看许落,像是赌气说,“我都十八,一会儿过了子时,就十九了。别人家姑娘像我这般大,孩子,孩子都会喊娘亲了。”
许落知道她为什么闹小情绪了。
“溪儿是想当娘亲了么?”
“嗯。就是想了。哼。”
岑溪儿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将许落的头脸往自己身上搂了一把。
本来就是很近的这下,许落整个埋了进去。
房子里一下变得好安静,除了呼吸的声音。村里有人放了爆竹,也没把两个人炸出一点声响。
渐渐的,岑溪儿先开始不安了,毕竟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刚刚那份勇气本就殊为不易,更难一直持续。
她没挪开,只是身体慢慢开始有些颤抖,许落感觉到了,把一只手提起来,揽在了她的腰肢上。
“你,你你就不说话么?”终于,岑溪儿艰难的说了一句。
“哦,溪儿,我跟你说哦”,许落说,“原来靠在这里,很舒服的。”
“唔。”
“以后都让我靠,好不好?”
“嗯。”
“那是先吃饭,还是继续靠着?”
“我,我听相公的。”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啰响。
这本就是村里约定好的信号,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奔走呼喊:“贼寇袭村,老弱妇孺,速去祠堂暂避爷们们,能开弓的媳妇们,抄家伙,上啦!”
“贼寇袭村,老弱妇孺,速去祠堂暂避爷们们,能开弓的媳妇们,抄家伙,上啦!”
呼喊声一遍又一遍。
一直没来的贼寇,终于来了,在这个原本喜庆的除夕夜里。
但是,出圣村的村民们,并没有如他们以为的那般,放松了警惕。不单南北两处山头的岗哨没撤,甚至村口与外面的暗哨,都还加派了人手。
在家过除夕的男人们,也都把弓箭放在了桌边。
因为是先前就已经练习过的,所以,虽然事出突然,但不论是老弱妇孺在祠堂的集结,还是男丁们的集合上阵,都没有出现任何混乱的情况。
一切反应高效而迅速。
出圣村东路口。
三层高大结实的拒马桩牢牢架着,就连原本留下过路的那个口子,也被搬来器械堵上了。
夏谷、马奔原、马当关,以及一众村老,十几个人,站在一处小高台上,看着约三百米外,夜色掩映下显得格外令人心悸的数百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他们手里的刀,正晃着点点寒光。
“不少于五百骑。有些穿了军中铠甲。”马奔原说道,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猎装,背箭持弓,腰杆笔直没在村民们面前,露出半点病态。
“下面的人怎么样?”夏谷问道。
“有些慌乱,毕竟以往射杀的都是野兽,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对敌。”马当关回道。
“没事的,其实只要溅出血来,人跟畜生没什么两样”,马奔原平静道,“只要待会射过了第一轮,知道人其实不比狼难杀死,就都好了。”
杀戮,其实是人的天性,不做则已,一旦做了,就会越来越疯狂。
短暂的对峙。
终于,对面的骑兵动了,没有一开始就急速奔跑,只是沉稳的一步步压过来。
“嚯,吼;嚯、吼;嚯吼,嚯吼”
骑士呼喝着口号,踩着马蹄的节奏,越来越急促。
压力和恐惧感越来越大。
马奔原知道,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很多村民的神经,就要崩不住了。
“开弓。”
马奔原第一个张弓搭箭。
“开弓。”
村长夏谷三箭在弦。
“开弓。”
马当关三石强弓一开,“嘶”,好似一匹猛兽在夜色中嘶吼。
“开弓!”
“咯”
“哧”
上千柄长弓,分五列拉开阵势,弦成满月,箭若蓄势奔雷,笼罩住整个路口。
第25章 老弱妇孺()
庆历八百四十七年,除夕,风雪夜。
诸夏,天南域。庆国东北边地,出丰城二百余里,一个原本偏远、安宁的村庄。
一场或永远不会被记载的殊死之战。
夜色,树影,火把,刀光
还有弓弦绷开时,令人牙酸的阵响。
雪片从眼前落下,也落在肩上,挽弓的双臂,肌肉如虬龙般起伏,弓弦紧绷着,也把村民们原本因为未经阵仗而略嫌脆弱的神经,暂时绷住了。
出圣村民世代狩猎,今夜可以挽弓之人,逾千。
一千柄长弓,在夜色下静静的扣弦以待。
没有呼喝的口号,甚至除了粗重的呼吸,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这是一个明目张胆却又沉默蛰伏的杀阵,来自原本一向被认为可以随意屠戮的山民。
与之相对的,对面骑士们呼喝着,踏着节奏的步步逼近,看起来似乎更具气势,也更能起到威压的效果。
更何况,此时他们的马鞍边上,很多都已经挂着一颗或几颗人头——寻常人怕是看上一眼都要腿软。
许落远远的,在路口站着,没太多紧张和担心,甚至,带着几分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观察一场俗世里的列阵厮杀。一边,是正规军伍出身的骑兵,另一边,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山民。
但他分明看见,气势似乎在转,在往沉默的一方转。
骑士呼喝的口号声突然开始变得不那么整齐,渐而弱了不少,马匹的步点节奏,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一致——有人不自觉拉扯缰绳了。
没错,他们是兵,甚至有不少本就出自军中尤为金贵的骑兵,所以,他们的列阵,前进,一切都是那么的磅礴有序。
但是,他们还有一个身份,逃兵。他们是战阵上懦弱逃避的一群人,他们的勇气,仅止于屠杀流民、山民冒充斩首,免罪领赏而已。
马队里已经有人觉察出来不对了,有人不自觉的心悸,毕竟这段时间他们所习惯面对的,不过是那些即便屠刀举到眼前,也只会跪地求饶的流民。
哪怕是少有的那几个敢于反抗的村庄,也全都经不起他们列阵这么一吓。
但这次似乎不同。
眼看着就要逼近弓箭有效的一百五十米射程了,偶尔火光乍起的瞬间,双方甚至已然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对面的那些山野村民,竟还是岿然不动,不见哭号,不见溃散
“看来还真是小看这个猎村了。”马队后方,几个“当家的”正在议论。
“倒是有些匹夫之气”,另一个匪首模样的人笑着说道,“不过也就一阵冲锋的事。这一口气,只需冲他一次,就全垮了。”
“冲一阵吧,有盾的举盾,冲起来”,他挥了挥手说,“别担心,哪怕再废物,砍上几个退后不前的,也就冲起来了。”
“可是,可是这样难免有折损,我们人本就不多。”有人小心翼翼道。
“这就对了”,大当家回头看了看身边几个人,冷笑说,“我们五百余人,斩首燕国近两千人,若是没有一定量的伤亡,折损,没有一副浴血苦战后的惨样,回去领赏的时候说给那些言官听,他们会信吗?跟你说,你会信吗?”
“”他身边几人短暂失神,跟着,很快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该回去了。燕国前军眼看着就要逼近,我们也捞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等死吗?今夜屠完这个村子,直接经山道,入丰城,回去报功领赏吧。跟着,我再让上头的人帮着活动活动,封赏到西南去。接下来只要庆国不亡,你们和我,就不单是捡回一条命了,还得再加上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庆国会亡吗?当然不会,有天南至险,刘家苦心经营了八百年的兵圣山挡着呢。”
他这一番话说完,身边几个人听明白了,跟着,都抚掌大笑起来。
“冲吧,冲过去,明日一早,丰城里过初一”,首领举刀一声长啸,“庆国,郃城梁续广所部五百,于除夕之夜,丰城外二百里,遇敌燕国前锋两千人,为报效朝廷,誓死一战杀!”
多么振奋的口号!可惜,他对面的却其实是同属庆国,最底层的一千多百姓。
对面的马阵突然冲起来了,有人举起了盾牌,有人略显迟疑,但确是冲起来了。
尽管有些凌乱,但是剩下不过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实在经不起战马几个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