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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也有一个“隐私”的问题。白天还好,室外的光线强过比室内的光线,既有玻璃的反光,又有窗棂的遮挡,不把脸贴到窗户上,是看不见室内的动静的;可是,晚上就不行了,没了窗户纸,掌起灯来,室内的动静,室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加置了窗帘,且是两层,一层薄,一层厚,薄的是湖纱,厚的是漳绒——即天鹅绒。
这是紫禁城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窗帘。
皇帝对这个窗帘,尤其感兴趣,甚至亲自动手,去扯两头的“拉绳”,看起来颇为厚重的窗帘,随之开合,十分顺滑。
“这样东西有趣!”皇帝笑着说道,“洋人的玩意儿,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上头的窗帘盒子里,”关卓凡一边指点,一边说道,“装了滑轮,因此开合自如。”
顿了顿,“其实,滑轮这样东西,咱们中国,早就有了,秦汉之前,春秋战国的时候,就有相关的记述了,只是——”
说到这儿,微微摇了摇头,转开了话头,“这个‘前室’,拿洋人的说法,算是‘客厅’、‘书房’兼‘餐室’,正经的寝卧,在‘后室’——”
微微一顿,含笑说道,“皇上请吧——我替皇上做‘导游’。”
皇帝嫣然一笑,“好啊!”
黄玉敬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了上去?一转眼,见一旁的翠儿,没有任何挪动的意思,心下会意,也就站住不动了。
没了底下人在旁边儿碍眼,皇帝和皇夫,明显自在了许多,“后室”里,时不时传来皇帝的娇笑声。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皇帝和皇夫终于出来了。
黄玉敬心想,“后室”的地方,虽然不算小,可毕竟就那么几间屋子,再怎么左右逡巡,又如何要花上一刻钟之久呢?
不晓得皇上和王爷,还在里边儿做了些什么?
嘿嘿。
偷觑御颜,虽然红云淡染,却也云鬓齐整,似乎也不大像在里边儿“做”了什么的样子?
楼下看过了,还有上面的“仙楼”。
楼梯狭窄,皇夫在上头,伸出手来,皇帝握住了,拾级而上。
黄玉敬心里怦的一跳,眼睛顿时就有些直了。
倒不为皇帝握住了皇夫的手,人家本来就是夫妻,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且这儿是寝宫,有时候,皇帝和妃嫔敦伦,都不避着贴身的宫女,更别说只是拉拉手了,太监呢,在皇帝眼里,也算不得真正的“人”——
叫黄玉敬“辣眼睛”的,是皇帝的……体态。
一进暖阁,除了大氅,黄玉敬就看出来了,皇帝的旗装,不但改短,而且改窄了,腰身竟隐约可见,当时,他的心里,便打了个大大的突。
此刻,皇帝拾阶而上,肩背以下,一条窈窕的曲线,婉转扭动,这个景象,黄玉敬从所未见,饶是几十年前,他的那条“烦恼根”,便切的干干净净了,也不由为之瞠目,再想到眼前的女人,乃是圣明天子,九五至尊——
哎哟,我滴个天爷哎!
他赶紧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祷:方才的“失仪”,千万别叫翠儿姑娘看见啊!
同时自责:自己在宫里呆了多少年了,不晓得见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经过了多少惊涛骇浪?这一回,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自己能够做到“顶衔”的“宫殿监督领侍”,靠的就是“小心”二字,以后,这样的“失仪”,万不敢再有了!
“仙楼”是两间合一的,没有一楼“后室”寝卧的各种弯弯绕,可是,皇帝和皇夫,还是在上头呆了差不多整整一刻钟。
“仙楼”不是封闭的,下头的人,既看得见上头的人的活动,上头的人说话,只要不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下头的人,也是听得见的。
皇帝有一句话,令黄玉敬印象深刻。
那是皇帝携着皇夫的手,站在后窗前北望的时候说的:
“打今儿个起,这就是咱们的家啦。”
语气感慨而满足,同时,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怅然。
皇帝和皇夫,从“仙楼”下来之后,黄玉敬陪笑说道:“请皇上的示,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传膳了?”
其实,不是“时辰差不多”了,而是已经就过了时辰了——现在是午初二刻,宫里边儿传膳早,一般情形下,不到午初,就要传午膳了。
皇帝看了眼皇夫,皇夫微笑说道:“传吧——折腾了一个上午,皇上也该饿了。”
“那就传吧!”
“再请皇上的示,”黄玉敬说道,“是在西暖阁进膳呢?还是在东暖阁进膳?”
“就在这儿吧。”
这儿——西暖阁。
黄玉敬微微踌躇了一下,说道:“回皇上,西暖阁这儿,奴才恐怕……多少有些逼仄了。”
“这儿还逼仄?”皇帝奇道,“那么大的一张餐台……”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了,“御膳房那儿,该不是……办了桌‘一等席’吧?”
*(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雨露均沾,恩纶广沛()
黄玉敬愣了一愣,皇上的口气,有点儿……不大对呀?
他一边儿转着念头,一边儿小心翼翼的说道:“回皇上,御膳房巴结差使,是办了桌‘一等席’……”
顿了一顿,觑着两个主子的脸色,加倍的陪着小心,“这个,呃,其实也是宫里的老规矩了……”
心里面儿纳闷:这桩差使,有哪儿办得不妥吗?
“‘一等席’?”这个名字,关卓凡是第一次听到,有点儿好奇,“那是什么?”
“那是……”皇帝秀眉微蹙,“唉,怎么说呢?”
顿了一顿,“是一桌子好大的席面!嗯……以前,皇阿玛赐过额娘几次‘一等席’,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印象其实挺模糊的,具体有些什么菜肴,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不必吃,看也看饱了!”
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长大些了,记事儿了,反再没有见过‘一等席’了——额娘向皇阿玛辞了几次,说,就她和我两个,实在吃不了这许多,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多的山珍海味,可惜了了的!”
关卓凡真的有些好奇了,心想俺是学历史的,却并不晓得这个“一等席”是个什么模样——左右不过就是一桌子菜嘛,再怎么山珍海味,又能夸张到哪里去?如何“看也看饱了”?
嗯,倒要见识一下。
“菜肴既然已经备好了,”关卓凡说道,“就传吧,不然,搁着也是浪费。”
“也只好如此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看摆在“梳化椅”后头的餐台,“若是‘一等席’的话,这张餐台,还真不一定施展得开,好罢,就摆在东暖阁罢!”
“是!”
黄玉敬微微松了口气,赶紧退了出去,一边儿派人到御膳房去传膳,一边儿指挥“摆席”。
太监们先抬了两张大条桌子进东暖阁,每张都差不多有丈许长,拼在一起之后,差不多两丈的样子——这是餐桌了。
东暖阁没有摆“梳化椅”,也没有摆餐枱,因此,有足够的“施展”的空间。
紫禁城里的御膳房,分成了三处:一处在军机处以北、养心殿以南,俗称“南膳房”;一处在坤宁宫的东庑,俗称“北膳房”;还有一处,是南三所西边儿的“御茶膳房”,不过,这个“御茶膳房”,主要负责外朝的供应,出品的精致,不能跟供应内廷的“南膳房”、“北膳房”相提并论。
南膳房、北膳房,各有各的一摊儿,皇帝入宫后的第一次传膳,意义重大,南膳房、北膳房两家,都想将这个差使揽到自己这儿,也都事先走过黄玉敬的门子。不过,黄玉敬很有分寸,既然是在乾清宫传膳,就该由北膳房伺候差使——北膳房在坤宁宫东庑,乾清宫、坤宁宫,同属“后三宫”,如果由南膳房办差,就是舍近求远了。
因此,他很客气的推掉了南膳房的红包,说,“不必心急,等皇上登了基,开始视朝了,午膳十有八九,都要在养心殿传的,到时候,不就是你们的差使了?”
南膳房的人心想,那可不一定,如果皇上下朝下的早的话,大约不会继续呆在养心殿,拖到传午膳吧?
不过,黄玉敬的态度,虽然客气,却很坚决,南膳房的人只好作罢了。
乾清宫这边儿,摆好了桌椅、袱披以及全套的粉彩细瓷餐具之后,北膳房那边儿,一队二十余人的太监,人手一个大大的朱漆提盒,迤逦而出,上了交泰殿的台基,穿过乾清宫的穿堂,右转,鱼贯而入殿门。
一切都陈设好了,黄玉敬过西暖阁来请驾。
一进东暖阁,一眼扫过,关卓凡就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条长近两丈的餐桌之上,摆满了红字儿黄底儿的细瓷碗盘,仓促之间,不能细数,不过——怎么着也有六、七十样吧!
他之前听皇帝和黄玉敬两个,说什么“办了桌‘一等席’”,就真的以为,这个“一等席”,只是“一桌子好大的席面”,其实,这哪里是“一桌子”?七桌子、八桌子都有了!
唉,俺的想象力,还是有限啊!
怪不得皇帝说,“看也看饱了呢”。
再仔细看过去,盛菜肴的碗盘中,都有一块银牌,看第一眼的时候,关卓凡还以为银牌上面镌着菜名,转念一想,不对——这是防毒用的!
如果菜肴落了毒,银牌沾上了,就会变黑。
皇帝看丈夫的神情,对这一大桌子碗盘,并不是十分欣赏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看,什么‘一等席’,就是这个样子了!”
黄玉敬的头皮,有点儿发麻了:这件差使,难道……办砸了?
可是,篓子出在哪儿呢?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丽贵太妃说的很是,两个人怎么吃得了这许多的东西?皇上长大了,胃口自然大些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