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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爆发后,北洋舰队海战失利,避入威海卫基地,随后,日军在威海卫东南的荣成湾登陆。
炮台守军的责任,是保护炮台和基地的安全,并没有大规模野战的能力,戴宗骞却不顾丁汝昌的反对,执意出兵,截击登陆的日军,接果飞蛾扑火,除了消耗掉宝贵的有限的兵力之外,对登陆的日军,未产生任何的迟滞作用。
更严重的是,日军猛攻龙庙嘴炮台,眼见炮台失陷在即,丁汝昌要求炸毁炮台,以免日军占领炮台之后,调转炮口,轰击港湾的北洋水师,可是,戴宗骞坚决不同意。
没过多久,龙庙嘴炮台守军全部战死,炮台落入日军之手,果如丁汝昌所料,日军一进占炮台,立即调转炮口,猛轰港内的北洋水师军舰。
这是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的最直接的原因。
戴宗骞悲愤自尽,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了。
历史的教训,不能不记取啊!
丁汝昌、戴宗骞同属淮系,海陆之间,犹抵牾至此,如果派系不同,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关卓凡决定,海岸防务,统一划归海军。
于是,原时空迟至一九四九年后才建制的“海岸炮兵”,本时空,提前了八十多年成军了。
这支新生的部队,规模还不算太大,暂时只负责“重点防御”——即镇海口这一类最重要的口岸的海防。
对了,本书前文提到的基隆炮台的守御,也是由这支部队负责的。
辅政王看过了招宝山的威远、安远两炮台,又登上金鸡山,看了靖远、平远两炮台,从金鸡山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
小港口和戚家山,就留待明天上午了。
今天晚上,辅政王就宿在“冠军号”上。
此举有两层含义:第一,曰“不打扰地方”;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此系战争期间,一切皆按战备要求行事”。
正准备回码头,辅政王突然问了一句:“这个戚家山,同戚武毅有没有什么关系?”
戚武毅,即戚继光,谥“武毅”。
刘郇膏微微一怔——他也不晓得。
于是转头,目示镇海县知县。
镇海知县赶忙踏上一步,说道:“王爷真正渊博!——有关系的!此山原名‘七家山’,前明倭患肆虐之时,戚武毅曾在此驻扎,后来,‘七家山’就易名‘戚家山’了!”
“山上的那些灯火,”关卓凡指点着,“是兵营的灯火吧?”
“回王爷的话——是的!”
关卓凡静静的遥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过了片刻,说道:“先贤遗泽,长在民心!希望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奋发图强,不辱先贤之功业吧!”
*
第二二二章 有清以来之未有,有宋以来之未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最是一年春好处”,本来,此时正是踏青西湖的绝佳时光,不过,赵烈文抑制住了自己的游观之兴,宋岳鄂武穆王的祭典一俟结束,他便收拾行装,首途天津了。
是次祭典,非但是有清以来,对宋岳鄂武穆王规格最高、规模最大的一次祭典,其中的一些做法,大约也算是“有宋以来”——譬如,朝廷明确要求,除了朝廷和“地主”浙江,其余各省,都要派员参加。
人选上面,朝廷并没有明确的旨意,而督、抚、藩、臬本人,不奉旨是不能够离开辖境的;同时,大伙儿都明白,是次祭典,规格如此之高,规模如此之大,举办的时间点,又如此之敏感——选在中、法彼此宣战,辅政王南下“检查战备”之时——则这个特出的要求,绝非只是叫多几个人过来撑场面,一定是借着是次祭典,直接或间接的发布什么极重大的宣示。
所以,参加祭典的人,一定不能虚应故事——一定要能够真正起到督、抚的耳、目、口的作用。
于是,绝大部分的督、抚,不约而同的派出了自己的头号幕僚,作为本省“代表”,赴杭州参加宋岳鄂武穆王的祭典。
这班幕僚,个个身上都是有功名的,不是道台,也是知府,有的还加了按察使衔,论起“官身”,一省之中,仅次于藩、臬,参加这种“国祭”,是很合适的。
譬如,代表湖广总督李鸿章的是周馥,代表直隶总督曾国藩的,就是赵烈文了。
也有例外的,譬如,新疆候任巡抚展东禄的代表,是陶茂林。
陶总镇并不是展抚军的幕僚,是次回内地,身份虽是展抚军的代表,不过,并非专为宋岳鄂武穆王的祭典而来——他另衔专命。
第一,向朝廷汇报新疆设省筹备的种种情形。
第二,送两个人给朝廷——一个是前和田的“伯克”尼亚孜;一个是手诛阿古柏、伯克胡里父子的热娜古丽。
尼亚孜出卖故主,投靠阿古柏,出任伪职,既间接导致了和田屠城惨剧,又是不折不扣的反叛,本来很该付诸刑典的,问题是,西征大军刚刚南下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反正”了,穿过一个大大的塔里木盆地,跑到库车去“投诚”,也算历经艰险,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他那颗脑袋,实在不大砍的下去。
热娜古丽呢,手诛元凶,本来很该大肆表彰的,可是,想一想她杀的这两个人和她的关系——一个是她的老公,一个是她的情人。
而且,这两位,还是父子。
唉,别的不说,这个“聚麀之诮”,就很叫人尴尬了。
所以,也不晓得拿她怎么办才好。
还有,尼亚孜和热娜古丽都表示,不愿意再留居新疆了。
尼亚孜是真不能呆在新疆——新疆人尤其是和田人恨毒了他,只要一离开朝廷的庇护,尼亚孜非被他的老乡撕碎了不可。
热娜古丽则表示,新疆是她的“伤心地”,“不忍长居”。
于是,经请旨,新疆方面,将这两位一块儿送往北京,请朝廷发落。
这桩差使办妥了,陶茂林便再次作为展东禄的代表,赴杭州参加宋岳鄂武穆王的祭典——新疆太远了,宋岳鄂武穆王的祭典的日期的确定,是比较迟的事儿了,新疆再派人过来,已经赶不及了,陶茂林既在北京,就顺理成章的做了新疆的代表。
是次祭典,行省之外,蒙古、西藏也奉旨派代表参加——这更是不折不扣的“有宋以来”了。
譬如,西藏的代表,是陪同十二世达赖喇嘛在北京“就学”的德柱活佛——他是十二世达赖喇嘛的经师,前西藏的“摄政”。
*
*
抵埠天津,一下船,赵烈文就直奔三口通商衙门。
前文有过交代,曾国藩这个直隶总督,兼领三口通商事,而三口通商衙门设在天津,因此,一年之内,曾国藩呆在保定,大约七、八个月;呆在天津,大约四、五个月——两头儿跑。
曾中堂呆在天津的时候,三口通商衙门就兼直隶总督行辕了。
目下,冬去春来,正是一年中三口商事由少转多的时候。
不过,往年曾国藩移节天津,都在春夏之交,今年是特别的早一些了。
之所以这么早,是曾中堂领了辅政王的钧命:确保中法战争期间,直隶不会发生“排洋”的事情。
直隶洋人的聚集地,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京师,一个是天津,京师不劳曾中堂费心,他要管好的,是天津。
辅政王明确交代,“两国交兵,不罪来使,况乎商民?法兰西在华商民,只要遵纪守法,中法开战期间,一体保护!”
又特别嘱咐,“要防备有人借机生事,由法而洋,兴风作浪——或者兴起教案,或者拿什么‘扶清灭洋’之类的说头蛊惑人心,若真有这样的人,涤翁,你给我往死里削他!”
当然,辅政王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啦。
对辅政王的严加戒备,曾国藩略不以为然,如今不像前些年了,风气已开,“仇洋”的事情,已经少了许多,在这上头,不像是有人能够兴风作浪的样子——
“扶清灭洋”?那是什么鬼?辅政王的脑洞,会不会开的大了点儿?
不过,小心总是没过逾的,王爷既然有命,自然禀遵不误。
赵烈文见到曾国藩的时候,他正带着老花镜,埋首纹枰之中,一只手捻着稀疏的花白胡子,一只手掂着一粒黑子,攒眉凝目,踌躇不定。
棋盘的旁边,摆着一卷棋谱。
哦,正在“打谱”呢。
赵烈文立即抱怨,“爵相!菲尔普斯医生说过,黑白子这件物事,其实最耗目力!你的眼疾,也不过堪堪有些好转,怎么就又自困于方圆之中了?”
微微一顿,“保身、养生,最紧要的,是节劳、节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曾国藩摘下老花镜,换上近视镜,抬起头来,笑了一笑,说道:“是惠甫啊!你说的对,这手谈的诱惑,其实也是一种‘欲’,实在也是要‘节’的——惭愧,惭愧!”
说着,伸出手去,乱了棋局。
赵烈文的目光,落到棋枰之旁的棋谱上,“那一本,是《仙机武库》吧?”
“是。”
赵烈文含笑说道,“据一枰之垒,邈有万里之形;拈两指之兵,恍发千钧之弩!奇正相生,实乃麟阁未设色之白图,大将不血刃之虚战!也怪不得爵相不能忘情!”
曾国藩“呵呵”笑道:“惠甫,我已经放开了!你倒还来招我?”
赵烈文一笑,换了话题,“这两副眼镜的度数,还合适吧?”
“合适!”曾国藩掂须笑道,“大约就是太合适了,自以为多累半个时辰的目力,也没有什么关系,才会忍耐不住,自己打了自己一回劫的!”
“轩邸替爵相请的这个洋医生,”赵烈文说道,“确实是国手!——不过,爵相的眼疾虽然已渐痊愈,可是,眼镜的度数——不论老花镜还是近视镜,可都是比上两副的度数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