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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赵烈文说过了,“皆不能以寻常侧室目之。”
“爵相,”赵烈文说道,“关于这位杨侧福晋,我先给您讲两件事情——都是一个叫做汤玛士的美国人讲给我听的。”
“美国人?”
“是。”赵烈文点了点头,“这位汤玛士,是一位铁路测量工程师,受雇于‘京汉线工程局’,直隶境内,北京至保定一段线路,归他负责,因此,公务上,我和他颇有交集。”
“汤玛士出身行伍,退役之前,是俄亥俄军团的工兵少校,该军团的军团长,叫做谢尔曼——就是同轩邸联袂扫平西路、南路南逆的那一位了。”
曾国藩轻轻的“哦”了一声。
“查塔努加大捷之后,汤玛士被借调至松江军团——谢尔曼部的工兵,独步天下,非但全美无出其右者,就是英吉利、法兰西国之工兵,亦不能过之,汤玛士等借调至松江军团,其实是给咱们当老师来着。”
“休整了一段时间,四大军团——松江军团、昆布兰军团、孟菲斯军团、俄亥俄军团,次第开拔南下,剑指亚特兰大。”
“汤玛士说,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孟春天气,晴好、温暖,黎明时分,无数营帐,一起动作收拾,从高处望下去,人影幢幢,马鸣萧萧,大地好像滚沸了一般。”
“饱餐之后,各部列队成行,踏上征途。”
“太阳升起来了,大路之上,无数人马,无数旗帜,犹如蓝色的巨龙,绵延十数里,前不见首,后不见尾。”
“各连队之间,互相打着招呼,不时爆发出轰然的喝彩或喝倒采的声音;长官高亢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军乐团起劲地演奏着;间中还夹杂着军犬兴奋的吠叫声。”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轩邸在一群参谋的簇拥下,立马于路边的高岗上,士兵们纷纷向总司令致礼,轩邸举手回礼,欢呼声响了起来,无数条手臂向着高岗挥舞。”
“紧接着,汤玛士说,一个令他终身无法忘怀的场面出现了——”
“轩邸转头示意,一匹皮毛油亮的枣红马从侧后方上来,与轩邸并骑而立,马上的骑手——”
顿了顿,“戎装毕挺,披着起花小斗篷,腿上是过膝的铮亮的软皮马靴,腰间紧紧束着宽皮带,左挂短剑,右扣左轮手枪,头上是一顶软檐宽边牛仔帽,上插一丛红色羽毛,正在风中轻轻飘动。”
曾国藩心头微微一震,“是杨侧福晋?”
“正是!”
赵烈文目光灼灼,“汤玛士的原话如下,‘嫩绿的山坡上,碧蓝的天空下,清澈明亮的阳光中,天地间一朵最娇艳的花儿!’”
曾国藩不由自主,微微倒吸了口气。
“十数万大军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潮水般的欢呼声,倏然拔地而起,一浪高过一浪,海啸般漫过山谷。”
那口气,轻轻的吐了出来。
“之后的几个月——一直到战争结束,”赵烈文继续说道,“这一幕,都是汤玛士和他的袍泽们——尤其是洋兵,最为津津乐道者,许多人都说,‘就为了她,我们再多打一年的仗,也是乐意的!’”
曾国藩没有出声,不过,脸上隐约的神色变幻,显示出他已受到了深深的震动。
“第二件事,汤玛士未曾亲睹,不过,新闻纸异口同声,还有照片为证,自然不假——”
“大乱敉平之后,轩邸受林肯总统之邀,前往京师华盛顿,做客总统官邸‘白宫’。”
“杨侧福晋随侍——哦,不对,‘随侍’二字不对,一下火车,杨侧福晋的身份,就不是‘勤务兵’,而是‘公爵夫人’了!”
“啊?”
“‘公爵夫人’是美利坚那边儿的说法,咱们这边儿,嘿嘿,是既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
“看照片,‘公爵夫人’穿的是洋装,星眸樱唇,人美如玉,所有的新闻纸,都大声喝彩:‘好一对璧人!’
“战争部长斯坦顿‘接站’,整一个骑兵图护卫;前去白宫的路上,大街两旁,挤满了欢迎‘公爵伉俪’的市民,欢呼声绵延不绝。”
“到得白宫,总统伉俪降阶以迎;总统夫人更亲自携了‘公爵夫人’的手,先走进了宫门,林肯总统、轩邸、斯坦顿跟在后头。”
“晚宴,是真正的‘家宴’,总统夫人在座,斯坦顿坐陪。”
“当晚,‘公爵伉俪’就宿在白宫的‘皇后套房’。”
“回国之后,总统夫人、‘公爵夫人’二位,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也时不时的,互致礼物。”
“怎么样?爵相,这位杨侧福晋,不能以寻常侧室目之吧?”
曾国藩默然片刻,缓缓点头。
“还有一层也很紧要——”赵烈文神色郑重,“轩军成军,是在上海,这一段,轩军的兵源,几乎都是江浙人;轩军的扩军,却是在美国,这一段,轩军的兵源,几乎全是华工——都是粤籍、闽籍的。”
顿一顿,“这后一拨儿的,包括三个在美国成军的洋兵团——一个白人团、两个黑人团,可就只识杨侧福晋,不识扈侧福晋了!”
曾国藩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窗外。
现在也是“孟春季节”。
过来好一会儿,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惠甫,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顿了顿,“‘团结就是力量’——轩邸不遗余力,号召中国上下‘团结’,这个道理,希望将来关氏子弟自个儿不会不懂吧!”
*
第二三三章 造王者()
“这个道理,”赵烈文慢吞吞的说道,“不仅‘里头’得懂,‘外头’也得懂才行啊!”
“‘里头’、‘外头’?”
“爵相,”赵烈文说道,“前头我提过一嘴,‘曹琢如籍隶江阴,许星叔籍隶杭州,而杨侧福晋是江阴人,扈侧福晋是杭州人,可是挺巧的’——是吧?”
之前,赵烈文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曾国藩并没有怎么在意,现在不同了!——仔细一想,排名在前的两位汉军机的籍贯,同辅政王两位侧福晋的籍贯,居然分别“对应”——不得不说,还真是“巧”!
“里头”,自然是指关氏子弟;曹毓瑛、许庚身以及那位“脑门上写了个‘扈’字”的,等等,就是“外头”了吧?
三大汉军机之中,还有一个郭筠仙,湘籍——
又如何呢?
曾国藩突然一阵心烦意乱,右手食指神经质的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
爵相的神态动作,自然都在赵烈文眼里,不过,他可不会因此就不再说话了。
“就算——”赵烈文依旧慢吞吞的,“曹琢如同杨侧福晋、许星叔和扈侧福晋,私底下,并没有任何交集,可是,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到了时候,别人会替你‘归类’,你自个儿呢,也会不由自主的自个儿替自个儿‘归类’,真想置身事外,乃至超然物外——嘿嘿,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这一层,赵烈文确实“见得深”。
曾国藩默然不语。
“别说‘外头’的难以置身事外,”赵烈文笑了笑,“到时候,就是外国的,也未必不过来凑热闹呢!”
微微一顿,“我想,到时候,咱们那两个盟友——美利坚、普鲁士,大约都会跃跃欲试的!”
曾国藩缓缓透出一口气来,“美利坚、普鲁士?”
“是!”赵烈文说道,“照我看,美利坚其实已经在下功夫了!——不然的话,总统夫人那儿,怎么隔三差五的,不是写信,就是透过领事馆,往清雅街送礼呢?”
曾国藩目光一跳。
过了片刻,微微颔首,“也是,既有过这样子的一段渊源,美国人当然乐见将来执掌大权的,是‘杨出’——”
顿了顿,“可是,普鲁士?——他们没有什么可着力之处啊?”
“怎么没有?”赵烈文说道,“米姨太太可是普鲁士裔!‘米出’的天晟,可是不折不扣的长子呢!”
曾国藩愕然——普鲁士裔?
还有这一茬儿?
“若‘米出’的得意——姑且不论怎么个‘得意’法儿,”赵烈文说道,“普鲁士不必说了,就是美利坚,也一定乐见其成的——米姨太太虽是普裔,却是美籍,这位天晟,可说是一半儿中国人,一半儿美国人了!”
曾国藩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更强烈了,滞了一滞,说道:“这两个孩子——天晟一个,另一个女孩儿,叫什么来着?”
“大名一个‘昕’字——是长女,也是老大——轩邸的第一个孩子。”
“是了!”曾国藩皱着眉头,“昕、天晟,这两个孩子,连同他们两个的娘,得赶紧接回国内!——一直搁在外头,算怎么回事儿?时候长了,真就变成洋人了!也不晓得轩邸是怎么想的?”
“我看,”赵烈文含笑说道,“他根本就没怎么想!老婆太多了嘛!老婆之外,还另有——嗯,这个,手忙脚乱的,哪儿顾的过来呢?”
“老婆之外”云云,自然是指辅政王和圣母皇太后的“绯闻”,不过,这一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赵、曾独对,也不能明说的。
“目下的几头家,”赵烈文继续说道,“大约就已叫轩邸有些顾此失彼了!不然,小苏州胡同那边儿,也不能有那些闲话传出来!如果再摆多两位洋姨太太在身边儿,嘿嘿,还不晓得怎么个热闹法儿呢!”
顿了顿,“所以,别说美国这两位还没什么正经名分,就是上海的两位,正正经经的侧福晋,不也一样?——一直呆在上海,没往北京搬?”
“唉!”曾国藩皱着眉,叹了口气,“还真是——麻烦!”
顿了顿,“不过,惠甫,我听你的口气,怎么有些幸灾乐祸似的?”
赵烈文一愕,随即哈哈大笑,“还真是!抱歉了!这个唉,别的事情也罢了,这种事情,我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不能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