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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了,”筱紫云说道,“这坨湿泥巴,还同时丢到了‘西边儿’的身上——咱们不是还要走‘西边儿’的路子吗?如此一来,可不是‘误伤友军’了?”
“也是,这个——投鼠忌器!”
“真正能叫‘山人’伤筋动骨的,”筱紫云慢吞吞的说道,“是谋反、弑君——”
桂俊一个激灵,“弑君?”
筱紫云站起身来,走过去推开房门,向外看了看,然后关上房门,回来坐下,微微压低了声音:
“艾翁说,穆宗皇帝去的太诡异了!这里头,倒未必不能做一点儿‘山人’的文章!”
桂俊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由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艾翁的意思,难道是说,穆宗皇帝……是‘山人’弄死的?”
筱紫云微微一笑,不说话。
桂俊咽了口唾沫,“这……可能吗?呃……有什么证据吗?”
“可能不可能的,我不晓得,”筱紫云又是微微一笑,“不过——需要什么证据吗?”
桂俊一怔,随即恍然,“对,对!——管他真的、假的,这个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就对了!”
脑子里快速的转着念头,很快,兴奋起来,说道:“哎,你还别说,这件事情,还真可以做做‘山人’的文章呢!”
顿一顿,“你看啊,穆宗皇帝驾崩,那么些个宗室,扒拉来,扒拉去,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最终,居然叫他自己的老婆——一个女人——做了皇帝!则穆宗皇帝之驾崩,得了最大的好处的,就是‘山人’!——所以,如果穆宗皇帝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那,‘山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说到这儿,忍不住来了句,“他娘的!这个事儿,还真是严丝合缝啊!”
“还有,”筱紫云微微狞笑着,“穆宗皇帝可是‘西边儿’的亲生儿子啊!”
“对!”桂俊说道,“亲生儿子给人害死了,一个园子,抵不抵的过,可就不好说了!”
一边儿说,一边儿连连搓手,“这一着,真正是厉害!”
“怎么样?”筱紫云一笑,“还是‘肉食者鄙’吗?”
桂俊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哪里!其实,我那句话,也不是那个意思……”
顿了顿,自己转移自己的话头,“哎,说到‘肉食者’,还有一位——那个宝佩蘅,又如何呢?”
筱紫云脸上的笑容隐去了,“怕是没什么戏——这是一只老滑头,一句瓷实话也不给,什么套儿也不钻!娘的,滑不留手的,怎么也拿他不住!”
“拿他到底想不想……”
“想不想‘山人’倒台?”筱紫云说道,“当然想了!做梦都想!他是脑门儿上刻着一个‘恭’字的人,怎么抹也抹不掉的——”
顿一顿,“这也罢了,关键是,宝某人扯进了‘揭贴案’,是永远不可能为‘山人’信用的!内务府大臣、内大臣,到头儿了!对景的时候,被人家新账、老账一并算,是一点儿也不稀奇的!”
再一顿,“总之,‘山人’在‘上头’一天,他就如坐针毡一天!”
“那他为什么……”
“胆小如鼠呗!”筱紫云冷笑说道,“不然,当年,咸丰爷也不能骂他是‘我满洲人之废物’!”
事实上,在同宝洌У慕哟ブ校阕显聘芯醯剑︿'对艾翁的信心,并没有自己的这样大,因此,才一直对己方虚与委蛇,不过,这个话,他不能对桂俊说——不能影响桂俊对艾翁的信心。
“嗯,”桂俊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又想占便宜,又不敢担责任——更不敢把性命豁了出去!”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顿了顿,筱紫云继续说道,“还有一层,大约也有些关系——宝某人大约觉得自己是什么‘国家大臣’,法国人的这一摊儿,不想沾手——哼!又想吃鱼,又怕沾腥,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子的便宜事儿?”
“他……”桂俊皱眉,“不会把咱们给卖了吧?”
“你放心!”筱紫云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是绝不至于的!——宝佩蘅顶多就是个坐山观虎斗,待咱们这边儿得势了,再跑过来打太平拳,拣现成便宜!”
顿了顿,“不过,艾翁说,宝某人那儿,还是要敷衍着,他既是内务府大臣,又是恭亲王的铁杆儿,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了!”
*
第二五零章 从地中海到红海,英国人来了,法国人也来了()
广州,黄埔外港。
虽然中、英合办海军已久,但时至今日,阿礼国才第一次登上“冠军号”也是第一次登上中国海军的舰只。
“勇士级”首舰“勇士号”,阿礼国是见过的,不过,只是远观,未曾近瞻,更不曾登舰,因此,同为“勇士级”的“冠军号”,既是世界上最大的船只之一,也是阿爵士这辈子登上的最大的一条船了。
我,英国人,眼前的这条船,英国制造,世界最大,我很该为之骄傲,不过,其所有权,却是中国人的,呃,这个感觉,略有些……复杂啊。
无论如何,阿礼国还是在心中赞叹不已:眼前的这只海上钢铁巨兽,真正是现代文明、科技之结晶!
从舰艏到舰艉,几有“一望无际”之感,怕不有……一百几十米之长?
对了,“勇士号”全长四百一十八英尺,即一百二十八米,“冠军号”既为其姊妹舰,想来,不相上下吧!
三根巨大的桅杆高高耸立,立桅上伸出巨大的横桅,犹如巨人张开了双臂。
前桅和主桅,一上一下,各挂两张四角帆,后桅则挂一张四角帆,这五张四角帆,都是横帆。
除此之外,舰艏还挂了两张三角纵帆。
七面巨帆,目下都卷了起来,张开之时,可以想见,如云如障,遮天蔽日。
巨舰的前桅和主桅之间,耸立着两只巨大的烟囱,站在下面,仰起头来,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心悸。
舰身通体漆成黑色,阳光下闪闪发亮,靠近水线的地方则漆成红色,红黑之间,以白条纹区隔,极其醒目。
更加醒目的是,舰艏和舰艉的旗杆上,两面“红海血睛蓝鲨旗”,风中鼓动,猎猎飘扬。
阿礼国驻足,眯起眼睛,看着中国海军军旗,微微的出神了。
带路的轩军军官只好也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阿礼国回过神儿来,歉然一笑,重新举步。
到了舰艉的舰长室,图林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见阿礼国过来,举手敬礼,“爵士,王爷在里头等您。”
阿礼国伸出手去,握住了图林的手,欢然说道,“谷山,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图林微微一笑,“爵士,您的中国话,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的流利了!”
“活到老,学到老,”阿礼国含笑说道,“我是一个很勤奋的学生呢!哈哈!”
因为伦敦糟糕的天气,长期呆在中国的阿礼国,是次回国,居然“水土不服”,温莎堡面圣的第二天,就病倒了,虽说“托庇圣恩,残躯尚属顽健”,可是,到底也到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去见上帝了”的年纪了,且这一病,来势甚凶,不论医生,还是阿礼国自己,都不敢大意,直到彻底痊愈之后,方才启程回任。
到了香港,一下船,就听说辅政王殿下正在广州“视察防务”,阿礼国便打了一个电报过去,本来只是礼节性的问候,孰料当天便接到回电,邀他“即过广州一叙”。
阿礼国晓得,广州是辅政王是次南下“视察防务”的最后一站,之后便要启程回京;他自己呢,在香港也不过只呆个一、两天的光景,因此,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辅政王和他,应该几乎同时抵京的。
辅政王连个把礼拜的时间,也不肯等,则“一叙”之事,必定十分紧要、重大。
阿礼国不敢怠慢,立即改了船票,行礼也不开封,第二天一大早,就奔广州来了。
彼此见过礼了,也寒暄过了,“殿下,”阿礼国说道:“我非常好奇,您的‘公馆’,怎么会摆在‘冠军号’的舰长室呢?”
关卓凡微微一笑,“爵士,我相信你是明白我的用意的”
顿一顿,“第一,地方上少些滋扰,少花些钱;第二,我自己的关防,也方便一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既然中法已经相互宣战了,我这么做,算是给大伙儿提个醒目下,整个中国,都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您说的第二点、第三点,”阿礼国感叹着说道,“我隐约可以猜测的到,可是,第一点,我并没有想到”
微微一顿,“能拥有您这样的一位伟大的领袖,真的是中国人民的幸运!”
“爵士,你过誉了。”
“不是过誉,”阿礼国认真的说道,“而且,我之所誉,亦不止于这一件事情”
顿一顿,“今天是我第一次登上中国海军的舰只,目之所及,实在令人欣慰!甲板纤尘不染,所有的金属件,表面都打磨的发亮,看不出海水和盐雾侵蚀的痕迹,所有的缆绳,都盘得整整齐齐,每一个水手结,都打得一丝不苟”
再一顿,“嗯,还有,殿下,舰上的小伙子们的精神抖擞,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到这儿,加重了语气,“这个……管中可以窥豹!别的不说,中国海军的舰只保养、士兵的精神状态,并不在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之下!则中国海军的训练水平和战斗力,可以想见!”
“爵士,”关卓凡含笑说道,“承你青眼!第一,我们有一位很好的老师;第二,我们也是很勤奋的学生呀!”
阿礼国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方才,舰长室的门是虚掩的,则自己在门口说的话,自然是叫辅政王听了去,不由哈哈大笑:“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爵士,”关卓凡说道,“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