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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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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搭着云梯的窗前,翻过窗,从云梯上下来了。 
  事后,托尼自己都无法明白,这条断腿,居然为他干出如此了不起的事情。 
  后有媒体记者采访,说到自己的表现,不过是他的职责,换了另一个消防队员,也会这样做。托尼说:“如果问什么是消防队员的职责,好像就是拯救他人的生命财产,必要时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而且,如果没有那只狗,什么都不会发生,也就是说,他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托尼又一再声明,发现那只狗,只是撤离前的习惯使然,无论如何不肯承认自己有意为之。“你想,哪个消防队员在撤离之前,他的眼睛不会扫视一下四周?” 
  记者又问:“为一只狗砸断了自己的腿,关于这一点你是怎么想的?” 
  托尼说:“生命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对一只狗就有多么重要。” 
  其实,当医生为他接好腿骨、打上石膏,又为他处理了烧伤的皮肤后,第一个冲进病房的不是记者,而是被他营救的那只狗,像他一样的毛发焦糊、凌乱,腿上打着石膏。 
  狗儿蹿上他的病床,咬住他的衣袖,并将他的衣袖扭来扭去,嘴里不停地发出各种声音。 
  原来它不是哑巴。 
  托尼听得懂这种语言,那是天下有天良的动物,在某种时刻的共同语言。托尼相信,在火焰中有着那样表现的狗,它此时此刻的情感,一定能让所有的人柔肠寸断。 
  “伙计,你真是一只勇敢的狗。”托尼对它说。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貌不惊人、连感谢的话也说不清楚的女子,一位就差一副眼镜的学究女人。否则不会对已然十分清楚的从属关系,没有必要地自我介绍说:“嗨,我是托尼的主人,海伦。” 
  除了她,谁还能是这只狗的主人。 
  “你是说,它的名字叫托尼?” 
  “是的,这个名字不怎么有意思……给它起过好几个名字,它都不喜欢,只认可托尼这个名字。” 
  这时托尼伸出手来,和海伦握了握,自我介绍道:“托尼·约翰逊。” 
  海伦张大了本来就不小的嘴,“对不起,我不知道……竟有这样凑巧的事。” 
  “很高兴我们同名,你不觉得我们很相像吗?” 
  “……我和托尼都非常、非常感谢你,真对不起,为托尼让你受了伤。” 
  每当海伦说到“托尼”这两个字,托尼就得想一想,她是对哪个、又是为哪个托尼说话。“你是说……” 
  “不,我是说这个托尼,我的托尼……”她忽然打住,这句话显然不大合适。 
  然后他们就没话可说,为了表示她的感激之情,海伦不便马上走人,他们只得轮流抚摸着托尼焦糊凌乱的毛发。它的尾巴,随着两人轮流的抚摸,时而拍向海伦,时而拍向托尼,一副非常受用,打算就此安营扎寨的样子。 
  这种无话可谈的场景,让海伦感到不大自在,挨够了一定时间之后,便说:“谢谢你,真对不起,让你受伤……托尼,我们该走了。” 
  两个“托尼”都不由抬头,朝向海伦。“不,我是说这个托尼。” 
  可是海伦的托尼,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它用潮湿的眼睛,看看海伦,又看看托尼,往海伦这边爬一爬,退回来,又向托尼这边爬一爬,再退回来。 
  真是左右为难,它呜咽起来。 
  “那好吧,你先留在这里,明天我来接你。”海伦说。 
  这时护土萨拉走了进来,说:“对不起,医院不能同意一只狗的滞留,如果它需要治疗,请去动物医院。” 
  出于对医院规章制度的尊重,海伦的托尼,只好无奈地跟着海伦走了。 
  然后萨拉开始给托尼换药。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幅画面,都会认为是一张“英雄美女”图。 
  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何尝不爱英雄。萨拉一下就爱上了托尼,最是情理之中。 
  尽管有美丽的女记者,以采访之名约见托尼,可有谁比得了萨拉与托尼日日夜夜的近距离接触。何止是近距离接触,萨拉每天都可以触摸托尼的肌肤,打针、换药什么的。或是说,托尼每天都可以享受美女萨拉的触摸。 
  可是……“可是”是节外生枝的一种过渡。 
  萨拉一旦不在眼前,托尼就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因为她那双吊眼梢吗?中国人种差不多都有这样的吊眼梢,萨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ABC。 
  不,不是因为萨拉的吊眼梢,托尼感到不对劲的地方是某些时刻,萨拉看着他的那种眼神,尤其萨拉定睛看着他的时候。那时,托尼就觉得萨拉不是萨拉,而是另一个人。 
  谁呢? 
  但那人又好像不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审视所有人的往生、往往生,这审视,似乎又怀有异常神秘的动机。 
  托尼伤愈出院后,萨拉隔三差五会来他这里过夜。有个晚上,托尼三更半夜醒来,发现萨拉没睡,而是倚在床头,用这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俯视着他。 
  黑暗中,那两个闪烁不定的眸子,真有点让他毛骨悚然。 
  自己何以胆小如此?托尼也不能理解。他不怕火焰,也不怕死亡,可是他怕这样的眼神。 
  一旦决定与哪个女人一生一世相守,托尼绝对不会怀抱琵琶另想别弹,如果他准备一生与之日夜相守的人,夜晚常常不睡;如果半夜三更醒来,又发现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时不时,海伦就得极不情愿带着她的托尼,来到托尼这里,不然她的托尼就会想出各种怪招儿,让她不堪其扰。 
  比如,藏起她的汽车钥匙,让她无法按时到学校给学生上课。你能想象一个经常迟到的老师,如何还能理直气壮地教育学生? 
  比如,不吃不喝。人们管这叫绝食,你能想象一只狗,居然也会使用这种苦肉计? 
  …… 
  有时在托尼这里,他们会碰到喜欢睡懒觉的萨拉,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上,吃她的说不清是早餐还是午餐,一点不像收敛的中国人,反倒比美国人更像美国人。 
  海伦的托尼,似乎很喜欢萨拉,每每见到萨拉,都会摇头摆尾,极尽谄媚之能事,看来连一只狗都懂得选择美女。 
  甚至甩开托尼和海伦,与萨拉单独出行,为此托尼觉得海伦的托尼有些水性杨花,对一只狗来说,这真不是什么好品质。 
  不过总的来说,他们三个人,加上海伦的托尼,就像一个和睦无间的家庭,尤其他们一起上公园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海伦的托尼有多么幸福,而不是他们三个人当中的某个人多么幸福。 
  每当他们三人分开的时候,海伦的托尼就显得痛苦异常,不知何去何从,要走不能走,要留不能留,让海伦颇费口舌。 
  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发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会如何继续下去。难道托尼永远不结婚,或是海伦、萨拉永远不嫁人? 
  萨拉热爱行为艺术,甚至自诩,自己是个不错的业余行为艺术家。 
  那次异想天开,竟然在海伦的托尼背上,文了一条奇怪的花纹。花纹很长,从它的颈部一直通向尾部。 
  海伦的托尼坐卧不安,不断扭动身躯、似乎总也找不到一个适宜的体态,又用尾巴拍打着地面,几乎没有停止过。 
  “是不是它感到疼痛?”托尼问。 
  萨拉说:“放心吧,这是一只狗,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再说刺在这样浅显的表皮上,不过一时疼痛,我又不缺乏麻醉、用针的经验,很快就会愈合。” 
  的确,正如萨拉所说,那些针眼儿很快结痂、颜色变深,但事情并没有过去。 
  对自己背上多出的那条怪纹,不知海伦的托尼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自文身后,有事没事它就发出沉闷的哀号,像是患了神经忧郁症。生活习惯也改变许多,比如随地排便,这在它是从来没有的事。 
  那条花纹像是一个符咒,给人一种不安、甚至不祥的感觉,如果托尼一不小心将眼光落在上面,心绪马上缭乱起来,更有一种被围追堵截、陷入困境的感觉。但只要将目光从那花纹上挪开,心绪就会逐渐平复。 
  托尼想起萨拉的凝视,尤其是夜间的凝视。为什么会想起萨拉的凝视,这花纹与萨拉夜间的凝视又有什么关联……没有,当然没有,疑惑却陡然而生:到底,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萨拉这样穷追不舍——不过,穷追不舍的是萨拉吗;萨拉对他真的是爱,而不是另有所图——凭什么怀疑萨拉另有所图?在情爱这个“浮色”的后面,似乎还有一种比男欢女爱,更具决定性的力量,就像一幅画作的底色…… 
  这疑惑也许对萨拉不很公平,她看上去很是无辜,似乎并不了解那底色的性质,只知道致力于浮色的调制,也就有了一种盲目和徒劳。 
  也许萨拉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深意,可是事情耐不得重复,一旦重复多次,就会变成规律。 
  很少发表意见的海伦说:“这很不好,你征求过托尼的意见吗,它是否愿意文身?你没有,因为托尼无法表示它的意见。萨拉,我们永远不能对一个无法表示意见的生命,为所欲为。” 
  “你怎么知道它不愿意?” 
  “你又怎么知道它愿意?” 
  “它当然愿意,不然文身的时候它为什么没有跑掉?” 
  “因为它爱你,不愿违背你的心意。” 
  “海伦,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对一只狗这样多情?” 
  “这不是一只狗,这是一个生命,对所有的生命我们都应该尊重。” 
  当她们这样争论的时候,海伦的托尼,将脑袋深深埋下,又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好像她们的争论让它痛苦无比。 
  托尼虽然没有参加她们的争论,却觉得和海伦贴近了许多。 
  “文身事件”后,他们三人之间像是有了隔阂,不知不觉,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其实他们彼此并没有刻意回避,不知怎么就败了兴趣。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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