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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张晓兰,在乡卫生所里,缓了几天之后她就醒过来了。但是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假惺惺来看望她的谢厐。张晓兰当时怕极了,装傻才把谢厐骗走。但是卫生所她是不敢待了,好在乡革委会和知青办的人来看望慰问她的时候,都带来了钱物。当天晚上,趁着卫生所里的人看管不严的时候,张晓兰溜出了卫生所。三更半夜的,张晓兰一直走了五站地(长途汽车的距离),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到了县城的火车站。
当时没有直达张晓兰老家的火车,不过张晓兰心惊肉跳地已经顾不上了,随便上了一辆火车,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剩下的离开了再说。好在这趟火车也是到南方的,换了一趟火车又过了三天之后,张晓兰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她满肚子的心酸和委屈,包括仇恨都想和自己的父母倾诉一番。没想到就在自己的家门口,看见了那晚侵犯她的那些人中的两个畜生。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了三十晚上谢厐跟她说过的话,他会来杀死张晓兰的父母的!
在惊慌之中,张晓兰没敢回家。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一直跑到了当地郊区的一座道观前,她才停了下来。这座道观以前在当地非常有名,解放前香火最盛的时候,道观里面光是道士就有一百多人。只可惜现在破四旧破得大部分道士被迫还俗了,偌大的一座道观只剩下一个老道士。
论起来,张晓兰和老道士还是远房亲戚。她小时候还被爸妈带着到道观里见过老道士,和那时相比,老道士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看上去落魄了几分。这个老道士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当时正处于运动的顶峰,平时只要有批斗大会就会拉上老道士,有批斗对象的话老道士就是陪斗,没有批斗对象的话老道士就是主斗。但是到了晚上又会出现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几乎每个月初一和十五的晚上,老道士就会被人接走。而接他的人差不多都是白天批斗他的那些人。当时有一些黑五类分子受不了迫害而选择了自杀,有几个人死时的怨气太重,这种怨气宣泄不了就成了大祸。
当时有件事情轰动了一时。有一次当地的造反派在本地的中学礼堂里举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批斗大会。当时正值冬季,天黑得早,加上主席台上当地的造反派头头革命意志高涨越说越兴奋,直到天色彻底地黑下来,台下的革命群众喊口号的声音越来越小,主席台上的主持人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宣布本次批斗大会胜利闭幕的时候,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听到哭声,主席台上的造反派头头不由大怒。这分明是替这些反革命分子鸣冤哭丧,这是对伟大的xx大革命进行的一次公然挑衅!要不是台下的人太多,一时之间找不到这个人,造反派头头早就亲自下台,把那个人抓住,进行革命审判了。就这样也不能让这个人跑了!造反派头头一把夺过主持人的话筒,对着下面大喊道:“革命群众们!有人竟然在这里公然替反革命分子哭丧!这是什么行为?这个人就在现场,革命群众们!你们要擦亮眼睛把这个替反革命分子叫屈的保皇派揪出来!xxx万岁!伟大的xx大革命万岁!”
台下的革命群众开始跟着他喊了几句口号,之后四下寻找那个哭泣的人。当时的场面没有人再敢大声讲话,怕被台上的人说成是保皇党一伙,大声说话干扰革命群众,掩护反革命分子逃跑。现场的声音静下来了,但是那阵哭声反而越来越响,却始终找不到哭泣的人。本来刚才还能听出来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哭,但是现在声音已经变了,变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哭声越来越凄惨,听的人从心里开始发凉。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对了,大家都惊恐地四处乱看。就在这时,礼堂的十几盏电灯突然都闪了几下,打了几个火花之后,这些电灯同时熄灭。灯灭的一瞬间,在主席台上造反派头头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盯着造反派头头一言不发,他的浑身上下冒出绿油油的火焰,说是火焰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热气,反而散发出冻彻骨髓的寒气。
现场大部分的人是认识这个老头的,他正是这所中学的校长,因为受不了这场运动的冲击,在几天之前就已经上吊自尽了,现在算起来,今天正好是他的头七。现场的人已经被吓木了,在瞬间的鸦雀无声之后,造反派头头当场口吐白沫,仰面栽倒。在他倒地的同时,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响起来了:“鬼啊!闹鬼了!”这声尖叫让礼堂的革命群众反应过来,众人潮水一样地涌向了礼堂的出口。这个倒霉的礼堂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偌大的一个礼堂,只有一个出口,而且这个出口只能同时容纳两个人进出。一时之间,众人都卡在了出口处,进退不得。
341。第341章 刻骨铭心的仇恨(1)()
上吊的老校长从主席台上慢慢地走下来,向着卡在出口的人群走去。说是走的,但是看不见老校长的双脚,说是飘过去的更恰当一点。当时的场面,胆子小一点的已经被吓晕了,有几个胆儿大的直接用凳子砸了窗户,从窗口跳下去才算跑掉了。就在这时,本来老老实实待在主席台下的老道士突然动了。他先上了主席台,将上面放着的几盒香烟揣进了道袍里,之后又抓了一盒火柴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过不知是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却没有咽下。
之后他跳下主席台,几步走到老校长的身后。老道士咬破舌尖,舌尖血混着茶水喷在老校长的脸上。“嗷!”老校长一声惨叫,他脸上的皮肉被这一口粉红色的茶水燎掉了一半,之后,老道士划了一根火柴,将点着的火柴放在嘴边,然后向着老校长猛吹了一口气。这口气遇火变成了一个火球,飞到老校长的身上,看着就像之前泼了汽油一样,老校长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大火球将老校长烧成了一道飞灰。
眼看着老校长被一把火烧没了,挤在出口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之后他们看见老道士没事人一样,拉了个凳子坐回到主席台下,点了根香烟正一口一口地抽着。
这件事过后,当地的人终于知道了老道士的本事。之前被红x兵抄家抄走的东西被陆续地还了回来,虽然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观烧香,但是已经有人半夜偷偷地给老道士送吃喝及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了。而且附近哪里出了诡异的事情,当地的革委会也开始安排请老道士去帮忙了。老道士倒是不贪心,给两包烟一瓶白酒就去解决问题。
由于老道士早就上了黑五类的大名单,一些场面上的批斗还是少不了他。但是已经特殊照顾到了极致了,喷气飞机之类的特殊动作全免了不算,别人挨批斗会在胸前挂一个大牌子,大牌子会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到了老道士这里只是在胸前贴一张纸片意思意思。
张晓兰到了道观的时候,正看见老道士蹲在道观门口抽烟。没想到多年不见,老道士还是一眼就把张晓兰认了出来:“是晓兰丫头吧?”
张晓兰听了这一句“晓兰丫头”之后,再也忍受不住,满腔的委屈、愤恨和羞愧到了极点,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通道,眼泪似断线珍珠一样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老道士叹了口气,也没有过去劝,只是默默地看着张晓兰。这几天就像逃亡一样的生活耗尽了她的体力,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张晓兰的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晓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人躺在道观里,老道士就坐在她的床边,没等张晓兰说话,老道士先说道:“真是难为你了,只身在外的还遇到了一帮畜生。就当是命中的劫数吧。不过噩事都过去了,回来了就好了。”这番话让张晓兰目瞪口呆,自己什么都没说,老道士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看着张晓兰又说道:“刚才你说梦话了,做梦都在哭,在求那个叫谢厐的畜生放了你。”
自己做梦说梦话了?这个张晓兰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而且这个老道士知道得还不少,就算说梦话也不至于从头至尾都说一遍吧?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张晓兰对老道士没有一点怀疑的意思。家里不敢回去,张晓兰只得暂时住在这座道观里,老道士倒是没有反对,把她安置在藏经的密室里,好在当时特殊的时代环境,也没有人敢进观烧香。张晓兰住在观里,也没有人知道。
可能是之前饱受惊吓,张晓兰的神经和身体一直都是紧绷绷的。突然间放松下来她的身体反而承受不了。在观里住了没几天张晓兰就突然病倒了。病来如山倒,当天张晓兰就说起了胡话。好在老道士颇精医理,给张晓兰把了脉之后,老道士就上山采药,为张晓兰煎服。一直侍候了张晓兰一个月,才算把她的命拉了回来。
张晓兰康复之后没有多久,身体又出现了变化。她开始没有预兆地泛酸水和干呕,张晓兰是个小姑娘,又处在那样一个年代,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还以为是大病初愈之后,肠胃不适。而老道士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终于在几天后的一天,老道士告诉张晓兰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事实——她怀孕了。张晓兰之前生病的时候,老道士给她号脉就号出来了,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的张晓兰彻底蒙了,去医院堕胎是不用想了,那是需要单位开介绍信和身份证明的。张晓兰的户口还在那个小渔村之中,就算是想把这个孽种打下来都没有办法。而豁出去报案对于张晓兰来说也做不到,在那个年代,那么做她自己的一生也就算毁了。命运的再次磨难让她的神经也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张晓兰变得不言不语,天天瞅着道观正殿上面的大梁发愣。最后还是老道士安慰她,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生下来,算是我的一个小徒弟。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