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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就是金陵郊区的。”
冷伊心里略微失望,那她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得是北面带来的老人才可能问得清楚,可方才那两个老妈妈见她像见着鬼一样,竭力地不靠近这个院子。
“夫人少爷小姐他们一家从北面来,在这儿总要找佣人,上一个东家破产了,我就到这儿来了。”闻莺说得云淡风轻,挑动着眉毛,忍住了说某些话的冲动。
“破产了?”冷伊的好奇心作祟,引诱着人家说不该说的话。
“嗯!”她又生动地挑了挑眉,一副活该的表情,“一个米行的老板,古板得不行,简直了。”她挥了挥手右手,“人家都新派了,他还拖个老长的辫子,路上见着没裹脚的姑娘就恨不得拎着人家耳朵教训,好像是什么逆天的大事,直说这世道人心败坏。”她啧啧直叹气,又惊讶于冷伊的神情居然和她一样同仇敌忾,也就宽了心继续说,“整天说你没有道德,说她不遵古训,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居然要我做小妾,他孙女都比我小不了几岁。”她一拍大腿,愤愤的神色,“哼!我家虽然穷,我出来做佣人,但也不是卖女儿的人家,还假惺惺的给我娘二百大洋,被我娘丢出去了。本来是在家里气得跳脚,但又舍不得提早付我的半个月工钱,让我干到月底,结果呀,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大快人心!”闻莺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拍手。
她手舞足蹈间,冷伊仿佛看到了张家的嘴脸。
“那家门面本来就陈旧,又不大愿意新装修,但米这种东西,必需品,也就不太讲究门面装潢,但是这老板电话机也不装一个,大事小事全靠人嘴上传信或者写信。这里下河的米有什么事儿,人家那儿一个电话,你这儿送信送三天,黄花菜都凉了。他还老以为自己个儿经验丰富,凭着那些自己二十来岁开始记下的小技巧沾点小便宜,就洋洋得意的,自己以为门面在,家业在,就万事大吉,也不看看人家越做越大,他自己的门面在那街上简直就是贫困潦倒。偏偏还生了个不肖子,外面赌钱欠一屁股债,最后只能破产了,现在整个门面都给了晟记米行。”她拍拍手,接过冷伊递给她的茶喝了一口,又故作神秘地说,“听说昇记米行的老板早就下了心思,旁人不敢那么借钱给他儿子,偏偏他借,最后把人家的家业都盘来了,怪不得越做越大呢。”
原先冷伊只觉得吴庸是个兢兢业业的生意人,现在一听,忽然觉得是个有魄力有计谋的人,看来只会谈“米贵了”这种话题只是因为口拙,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到了这家,东家还真是不错,以前都说这种大宅子的高官,规矩多着呢,现在看来,反而倒不爱计较,规矩都记住了,办事利索点,还是挺好做事的。”闻莺嘿嘿嘿地笑着。
冷伊四周打量一下,这个屋子里没有电话。先前在租的房子门上留了字条,让找她的打电话去程家,结果她现在没几天又搬出来了。程昊霖说已经吩咐下去了,隔段日子会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她该让人把那字条改改才是,免得假如冷琮真的回来找她,又到处扑空。但这样的事情,又不便直接吩咐这些人,个中厉害还是得和程昊霖商议。
这一等就又是一天一夜,却还是没有等到他。
又在暖洋洋的厅里斜坐到夕阳西斜,文竹和闻莺又上外头忙活去。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融雪这会儿又结了薄薄的冰,亮晶晶的,冷伊不敢往上走,只在四周一圈的屋檐里漫步。
听到外面有个碎碎的脚步声,被闻莺拦了下来,“皱着个眉,怎么了?”
“哎,闻莺,大少爷方才告诉我他晚上有事不能来,话没说完就断了,好像这电话线有点问题。”
“那让电话局的人来修。”闻莺大大咧咧,想起法子来也很果断。
“这我知道,这修电话的最快不也得明天才能来嘛。我就是奇怪,他不能来,和我说什么呀?定是想跟冷小姐说,对不对?”
“那你进去吧。”闻莺轻轻让开了道。
“不是呀!这话我怎么说?”
闻莺听出了其中的玄机,“少爷晚上干什么?”
“英国人的公馆里给莎莉小姐过生日呐。”
冷伊靠在墙上,寒气透过身上的棉袄子直渗到心里。
“那还是别说了吧。也不知道少爷本来想说什么,别传话传岔了,反而不好。”
“你也说算了?哎,那算了就算了。”两人窃窃私语地又走开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146章 委曲求全(一)()
险些忘了;冷伊觉得自己真是健忘,居然忘了最初程昊霖就是莎莉小姐忠实的追求者,那两人挽着走在鼓楼公园的黄昏,美得像幅油画。
清楚地记得毕业舞会那个晚上,他们立在西大楼的门廊下说过的话;他说吴小姐的未婚夫做了不大好的事儿;这个年代了,还搞个庶子出来;让那孩子如何自处。当时她深深感动;因为他的真挚、也因为他自己的身世使得这样的评判更加真诚,她却忘记了;评判别人总是容易的,一个庶子和英国使节的乘龙快婿,孰轻孰重?
砂石院落虽美,却不那么真实,只有那叠书稿,还能让冷伊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还不太能适应自己身体的变化;坐在厅里一个下午很吃力。
文竹一会儿就焐个手炉;让她到旁边躺椅上躺会儿去;闻莺变着法子端来甜汤糕点,让她在午后有点小憩。
这样也好;本来她就是一个人守着那个租来的屋子;现在比那时舒适多了;人要知足。
年尾的最后几天;日头格外地短;懒懒地起来了,不一会儿天又黑了,冷伊心也被这些冬夜染得灿惨淡淡的。
“大少爷说今晚上来吃饭,明天是新年了。”过元旦也是最近两年才时兴的,从前不过,现在也比不上过年隆重,他又何必?可见着闻莺文竹她们几个人忙里忙忙外,张罗晚上的饭菜,似乎为了新年高兴。当真是为了新年高兴?冷伊扪心自问,大概也为能见着他,已经一个礼拜没见着,当意识到自己高兴的原因时,一颗明快起来的心又黯淡下去,为了他来而高兴——多么可悲的心情。
夕阳西落,栖霞山上仿佛万籁俱寂,只有这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因为只有冷伊和程昊霖两个人,摆上桌的菜少而精,松鼠桂鱼、龙井虾仁、上汤娃娃菜、荷叶粉蒸肉和银鱼莼菜汤,菜一道道上,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桌边。
“少爷晚上要参加国宴,说是不会太晚,这些菜冷小姐应该都还喜欢,他主要还是陪陪冷小姐,要不边吃边等?反正他也吃过的。”闻莺和文竹立在边上。
有什么比一个人对着一桌菜更悲哀的?冷伊招呼她们坐下来一起吃了,反正那边厢那两个老妈妈在厨房里和厨子他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她们三个人也可以热热闹闹的。
桂鱼被她俩剔成了鱼骨,虾仁对现在的冷伊来说味道太清淡,粉蒸肉剩了一些,冷了之后外表的油结成了白白的膏。她们两个小丫头坐在对面,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然,时不时趁着冷伊低头的功夫相互对望。屋里的钟已经指向十点。
“正阳门外有烟火,冷小姐出去看看?走出去一点应该就看得到。”闻莺突然兴致勃勃。
“算了。”冷伊摇摇头,燃烧的一瞬那样光彩夺目,也不过就那么一瞬而已,落到地上、冷了、散了,就什么也没了,“收拾收拾我想睡了,困。”
躺在床上,被子里一片和暖,心里却一团冰冷。有些话她应当还是要说,纵使觉得自己有多可悲,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总有人慷慨激昂地说,什么都要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可转念一想,自己说的,为了谢谢他,现在拿来要挟他?该怎么开口呢?心里一直盘算着,许久都睡不着。
栖霞山真是静,尤其是冬天。能听见山脚下汽车轮压过枯枝的声响,越来越近,冷伊觉得有些慌,话还没有盘算好,现在可怎么开口?继而又想,莎莉小姐的心思他盘算了这么久,岂会因为她的一句两句而改变?这一切岂不是徒劳?自己还不是个笑话?还是不要说了罢。
“睡了?”外面低低的一声,冷伊的心提了起来,
“睡下一个多钟头了,应该是睡着了。”
房门被推开,带来一点外面的寒气。在他进房间前,冷伊向里侧了侧身子。从前娘总说她从来不会装睡,总是容易被看出来。现在不知道和他说什么,醒着反而尴尬,被看出来装睡更尴尬,不如用背对着他。
他在床边坐下来,飘着点酒气。听说这种国宴有许多颐和路公馆区里头的外国使节参加,大概莎莉小姐的父亲也参加了,重要当然是这个国宴重要,他们两人的便饭又能算什么呢?
头发被他撩了撩,“再给我点时间,一点点时间。”他的头抵在她的后脖颈上,低声呢喃的时候,气吹在露出来的脖子上,有点痒。
给你点时间吧,看你能给我什么。她心里一声叹息,反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用手指梳理着她散在床单上的头发,柔柔的,顺顺的,她很快地睡着了觉。
“程将军昨天晚上来的,二小姐都已经睡下啦。”冷伊一醒,文竹就和她说,好像巴巴等着她醒,就为了说这话等了许久。她应该站在冷伊这一边的,可不知为何,冷伊总觉得,她在帮着程昊霖说话,想让冷伊相信他是惦记着这儿的,让冷伊时不时纳闷,是不是真的自己要求得太多了?
“早上程家夫人打电话来,说要看看二小姐呢。”文竹帮着冷伊穿衣服的时候低声说的,声音里有点忧虑,“唐小姐送她来。”
冷伊心里咯噔一下,唐茹梦先前显得很懂道理似的,这会儿带着她姑妈来时什么意思?那个老妇人,本就是个厉害角色,现在病过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