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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冥顽不灵……一方面,他却也想过,毕竟他犯的错、引起的祸害比林阡大得多,如果真的没办法谅解,那也只能……
“终于肯回来了……”思路被打断,原是帘帐掀开又落下,国安用见是他来,冷笑相对,明明和刘二祖一样的话,却截然相反的口气,“盟王,带这种人回来,不怕多的兄弟走吗?”
骤然换了光线,杨鞍却觉得周围亮了,谁在说话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就看着对面那个他少时一直要好的朋友,国安用,战场合作比刘二祖少得多,却在蹴鞠场上、演武场上流逝过彼此的青春年少……被膨胀的记忆掩住耳膜,他知道他是一时失聪
当今泰安五大战场,北战场靠吴越,南战场靠凤箫吟,西战场是刘二祖,东战场是国安用,除林阡外,独挡一面就这四个足可知杨鞍说“安用武功智谋不输我”所言非虚,这虎贲之士,力能扛鼎,武功绝对是杨鞍左右,谋略方面,曾以游击战给岳离都出过难题,有甚者他们今天也见到了——
这国安用能够与时俱进查漏补缺,梁宿星给他吃过苦头,他就针对梁宿星制盾备甲,向海逐浪以及袁家军学习川军的神臂弓、抓钩、床弩当初袁若那么好的老师在场,祝孟尝和吟儿也就看了惊奇没学好,这国安用却比他们厉害得多,间接学习也能像模像样
所以,也无怪乎国安用是山东大局逆转的最后希望
杨鞍的思路重接回——若冰释实在艰难……只要红袄寨能够翻身,即便要我杨鞍死……
听觉恢复,其实也不过片刻,冲进耳里的第一句话,是国安用面对林阡的毫不妥协:“盟王,若执意收回杨鞍而不惩处,则国安用走,否则,国安用不能向自己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错了安用,不该把调军岭血洗全然归咎到他的身上,那是金军刻意的杀戮,是梁宿星的罪,并非鞍哥的过失,他若是能够预知,绝不会放任金人,如今也后悔莫及安用,记得过去与他的兄弟情义,你知道鞍哥是怎样的人”林阡据理力争
“他曾经是我兄弟,他害的却也是我兄弟;他不是直接的凶手,他却是祸根,危害比梁宿星大,居心亦比黄掴险恶”国安用狠狠地对着杨鞍
历史重演,语气神态都一样置身局外,杨鞍才知曾经的那个自己完全想岔
“安用,鞍哥没有变质、没有降金,先前我让逐浪对你叙说,你竟一概不予取信?”林阡亦难免震惊国安用的敌意比他所想强烈——不仅怪责杨鞍,还觉得他是奸恶,与金军一样是他的仇敌
“盟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担忧你忽略了一些细节,你因为过往的情谊而过分相信他”国安用说,“腊月廿八,杨鞍的叛变,盟王说他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因为误解盟王这句话本身就说不通——有误解可以对我们说,凭何直接去找金人?”
林阡看了一眼杨鞍,知道那时候杨鞍不肯抹黑了他,宁可不说,却偏偏找了个最不该找的敌人,也许该怪那敌人时时刻刻都环绕在杨鞍身旁,比当时的国安用刘二祖等人近谁教那时候杨鞍正在冯张庄里养伤……种种巧合,使得杨鞍在莫名其妙叛变之后,被人形容成是“不得志”“争权夺利”
“那是因为鞍哥不肯将我诋毁,才未向你们公开说”林阡解释
“是吗,我怎么听到了后来他对你的所有诋毁?”国安用冷笑看着杨鞍,“他甚至鼓动义斌、石珪、史泼立等人全数在营帐内将你擒拿?若非义斌石珪忠心,只怕你已身死名裂”
“那已是后来的事”妙真急道,她知事件不巧林阡点头,正待说那是杨鞍受帅帐相杀的影响,国安用又开口:“我来告诉你们他叛变的初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迂回,他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他本来就是想投降并依附金人的,他想倒戈相向剿匪立功,只不过,金人看不上他,用了他一次就将他扔了而已他没想到会这样,两面都不讨好,被金军甩开了当然不会再回去,所以才想方设法、装成好人、装成无辜要回来……
“他抓住盟王说过的‘会给叛将改过自的机会’,他钻了这个漏洞,知道只要对盟王表现出忏悔,盟王就可以给他机会,那他就可以前事不咎、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回来,过程中欲擒故纵半推半就,可令盟王对他让步、什么责罚都不给……他想得真美,可是他真的忏悔了吗?
“盟王或许要对我说,他真的忏悔了,是啊,他对天骄真是不错,天骄在金方一次没醒,在他这边却好转了可是天骄真的能作证人?杨鞍为了日后说服盟王,会否刻意在当时昏迷没法判断的天骄耳边,说出事先就编造好的各种言论、希冀天骄清醒后帮他说好话?不错,杨鞍原来一心想回归,可是杨鞍是真回归、还是假回归?”
“够了安用叔叔,莫再诋毁哥哥,否则别怪我无情”杨妙真眼中敌意顿现,林阡察觉,即刻按住她梨花枪妙真无力反驳,比现实残酷的误解原来是这么难反驳
“是假回归啊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盟王纵容他回来已是一错,居然还宽容到什么责罚都没有……安用实在难以接受……安用曾亲眼看着无数个兄弟倒在自己眼前,不止调军岭血洗,腊月廿八之后就有……安用怕没脸见他们,也怕盟王因此失了公道”国安用真情流露,脸上泪痕道道
“安用……”杨鞍终于开口,上前一步,“听我说……”
国安用眼神一厉刀已出鞘,直往他胸口刺,杨鞍躲都没躲似乎心甘情愿,林阡刚把杨妙真堵回去便觉眼前刀光一闪,仓猝来拦只能赤手空拳,握住刀锋时刀尖已然刺进了杨鞍心口:“杨鞍,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杨妙真大怒,梨花枪瞬即也直抵他喉间,林阡右手持短刀将她打开,左手亦直接把刀拔出来,营帐中鲜血四溅,当此时帐内外军兵齐来,见出了这等情况不知护谁,缓得一缓国安用大喝:“将杨鞍杀了”林阡反手将他推倒在案前座上,同时点了妙真穴搁在身侧,力道凌厉,瞬间之事
“都先退下”林阡扶杨鞍坐下给他裹伤,并对兵士们下令适才听国安用要杀杨鞍众将士都惊诧之至,又不敢忤逆了当家的意思,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林阡这话,都才有了定心这插曲发生得突然,只见帐中几人除了林阡之外没有一个不是激动的、愤怒的、颓废的,独独林阡是正常的,他们当然听他
“安用……我,我愿以死谢罪”杨鞍泪已纵横,妙真急道:“哥哥,别被一两个人的歪心思就左右了国安用他会这么说,他自己才不是好人”
只是这话说得杨鞍加羞赧,痛彻肺腑腰已弯曲在座上:“我……我对不起红袄寨,死罪难免……”他对不起红袄寨,他最爱的人和事,他偏偏伤了它们先前对林阡,他还一次次不怠以最恶劣的心思忖度……
“哼,你不会死的,他护着你,不会让你死”国安用泪也在流,实则这些话堵在心里不吐不快,可是说完了却空空荡荡,好像也想起了前尘旧事,也许也后悔对他言辞过重,然而,不肯松口,因为杨鞍奸险的可能性太重,杨鞍的过去不能为他的现在洗白,只有他死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我……不会教胜南他为难”杨鞍说罢,似已握刀,林阡发现,强行夺过,扔开老远,笑而稍带愠怒:“鞍哥,看来还是没有相信我”
“胜南……我……”杨鞍半昏半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仍是一贯的气定神闲:“安用,鞍哥既愿意以戴罪之身回来、面对日后种种可能的指责和罪名了,可见就已经根本不在乎权位争权夺利之说,还成立吗?”杨妙真一怔,是啊,怎么没想到从这句话反驳
“你说鞍哥是为了争权夺利投降金人、只不过不幸被金人抛弃那就奇了,金人一贯奢望能对红袄寨招安,好不容易把最难拉拢的杨二当家拉了过去,却中途甩开他,不是很说不通么?轩辕九烨那种机谋至深,会这样做?”林阡问时,国安用若有所思
“即便轩辕九烨犯浑了,黄掴、岳离、完颜永琏?他们会允许如此?且不说完颜永琏一定会善待鞍哥、加官进禄吸引多人招安,即便他们想甩开他,完全可以等到将我消灭后再甩开他,不必腊月廿八拉过去,腊月廿九就翻脸”林阡道,“只有一个原因,鞍哥不是存心要和他们合作,鞍哥根本没有降金的意愿留着鞍哥后患无穷,所以金人没办法,只能甩开他”
听听,这个人,为他说话时,哪里口拙这个人,总在听完敌人所有的论点之后才辩论,为何当初自己会觉得,他是理屈词穷无话可说?杨鞍无声无息间,悔之一字已侵入骨髓,痛楚难当
“安用,你我都知道,鞍哥是金军这么多年最难拔除的眼中刺,所以他在风口浪尖受到金人的打击和诱降也相应最多,设身处地,千钧悬于首而不移,你与我都未必能做到”林阡道,“十多年前,山东统帅还不是黄掴的那时候,金军屡屡欺压我们这些北民,村子里多少人受折磨甚至罹难,寨子里也多少兄弟横死,那时的鞍哥,有过为了争权夺利而投降金军、反过来剿匪立功的经历吗?过去没有,现在当然也不可能有,将来又怎会有”
国安用一直哑口,没有语言能反驳,杨鞍艰难地抬头看着他侧脸,胜南,已经忘了几天之前鞍哥还恶言相向吗,是啊,这些比起山东之战来有什么好萦怀,鞍哥心满意足,死已不足惧,因为,“前事不咎”这四字,胜南答应了我,而且也做到了别人做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见国安用有所转圜,林阡又道,“鞍哥真是因为误解我,才一时糊涂走错路,如此,前因不像你说的那么恶劣,他没有分毫变质,他愿回来弥补后果,自然要给予他机会”
“前因如此,再说过程这几个月世事纷纭,但鞍哥要真是险恶、虚伪,林阡此刻恐怕已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