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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急忙命令众人跟上,因此连和寒泽叶驻足谈话的时间都不再有,寒泽叶的话很显然也还没有说完,唯能与她边行边述、节省时间——
青枫浦、紫竹林、天阙峰,因小见大,受害者达近百人,死伤惨重,极其惨烈。金国女奸细死得多难看,她的同党就报复得多暴力。
吟儿不知是心急还是心痛,正赶着路,心口突然抽筋一般疼。
“主母。”寒泽叶察言观色,没有继续讲述。
她勒马,停在百里林良久,仰头望天制止眼泪。举国北伐明明还没开始,血腥、残酷、刀兵,竟是这样突如其来地袭击了后方、家国、民众——
而那些,本都是盟军矢志不渝要守护的一切。
“寒将军,我会教他们血债血偿。”捏碎了拳,她说的“他们”,不仅是控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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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短刀谷下了场暴雨,作为事变重灾区的青枫浦、紫竹林等地,到处是军医、营救者、死伤者及其亲人,景、洛、百里三家的家主或代理家主,景州殿、洛轻舞、江维心,全在亲自参与救援和搜索。
方圆几里都被阴霾笼罩,然而气候毫不通情达理地愈发恶劣,雨水咆哮,冲击泥沙,景象浑浊。
平日这个时候,子榆可能还在活蹦乱跳讲着八卦不肯睡,意冰不会像樊井那样斥责但应该会说她两句。经此大变,意冰却长眠不醒,子榆只会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进去,那天晚上发生了如何残暴的事,那个想将她戕杀的细作此刻到底在哪,都好似和她没有关系。
华一方在周边苦苦寻找蛛丝马迹,恨不得立即将那罪犯抓到好剥皮抽筋,那些激动、焦急、伤情和失态,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吟儿远远看着,感同身受——你不会疯癫,只是因为你没被触碰。
兰山给子榆换药之际,一度泪流满面,吟儿想起兰山说,她和子榆还没有和好:“和子榆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快?”
“子榆她……要我对宋将军死心,说宋将军不是良配,我骂了她,说……你管得着,与你何干。”兰山追悔莫及,连连抹泪,“我,不该那般,掷下重话还推开她……”
若换作和平年代,不过是两个好姐妹之间的争吵吧。
“语气好一点就好了。”吟儿想起自己和思雪,一时失神,“子榆她,应当换个措辞……”
兰山一怔,欲言又止,吟儿一惊回神,方知自己说错话,是的她私心也觉得宋恒配不上兰山,兰山虽然身世可怜,可是比宋恒要优秀——但这样的不看好,不该透露给兰山。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吟儿立即去营救和安抚其余受害者,才好给天骄腾出空去专心部署防御。事发两日,官军总算完全消停,天骄不得不帮他们收拾摊子、致力于恢复短刀谷的安宁局面,关于问责之事根本还没提上日程,而先前对金国奸细的一网成擒计划则更是付诸流水。
吟儿和徐辕的默契在山东之战便已建立,因此忙碌中即使有交集也只需对视一眼便能会意,擦肩而过时她看得见徐辕的消瘦、知道他给林阡坐镇后方有多辛苦。
不容多想,那边角落发现一个失踪者,两天三夜不曾进水饮食,吟儿赶紧过去将他接过,安置的同时急寻军医,军医却捉襟见肘,吟儿果决下令:“去子榆那里,把兰山找来!”吟儿先前虽不在谷中,却知道兰山雪崩摔伤的事,了解她这段时间一直告假休养,但是不知何故她这段时间好像都在寒泽叶驻地养伤……倒也万幸因此躲开了这场劫难。
“她不在子榆那里,她在她的战场。”寒泽叶匆忙找来另一位军医顶上,同时苦笑着对吟儿说。此值军医短缺之际,兰山再如何不济,也该救死扶伤,所以没像吟儿以为的那样、赋闲在后方照顾子榆。
吟儿狐疑地看了寒泽叶一眼,有点不太懂,为何他要苦笑?
“若非我对兰山说,求见主母可能只需半日来回,她也不会随我一起去等主母。”寒泽叶低声道。
“怎么,她要见我,是有别的事?”吟儿一边帮忙,一边问。
“主公对宋将军,很失望?”寒泽叶答非所问。吟儿一怔,不堪回首,叹:“谈不上失望……只是,那日华府婚宴,他对林陌赶尽杀绝,实在不合主公心愿。”
“他做得对。”寒泽叶却简短地反驳了她,她一愣,抬头,只见寒泽叶认真地说:“换我在场,会对林陌更狠。”
这双眼眸像有种慑人的魔力,亦正亦邪。吟儿可算庆幸还好林阡收服了他,若是敌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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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小了下去,天渐渐亮起。
肃清当夜被徐辕强行镇压的吴曦亲信们,听闻惨剧发生后东躲西藏了几日,缩头乌龟一般,当看到徐辕和吟儿联手、青枫浦等地趋于安稳,又终于有胆复出,接连窜到他俩跟前,自然少不了一些溜须拍马、歌功颂德。
吟儿却不像天骄那样仁厚,没给半点面子,开门见山质问:“陈仓和青枫浦两场血洗,皆因肃清而起悲剧告终,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吴都统几时才能停止这蠢到极致的行为?!”
“……”吴曦怎可能说得过她,被她羞辱,面红耳赤。
“怎么,还想开口,还愿肃清?是嫌雅州之战败得不够难看?”她步步为赢,他连连败退,“林阡前方打仗,你在后院起火,意欲何为?到底想不想举国北伐,还是要帮完颜永琏作乱川蜀?”
吴曦许久才酝酿出反驳的话,还是对她上一句,可惜也只能说一半:“盟主此言差矣……陈仓血洗,如何能算悲剧,死的都是金人;青枫浦,青枫浦……”
“青枫浦那些奸细,据说天骄早就盯住,可是,唉,天骄想放长线钓大鱼,迟迟没有动手,不然,就没有今次灾祸了……”人群当中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补足了吴曦的反驳。这话明为惋惜,实则推脱,指徐辕做事太慢、贪心不足,招致此祸。
此语一出,官军在场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几个更对天骄露出不敬神色,吟儿听着看着强忍着怒火中烧,天骄那么稳妥的计划因他们全盘失败,非但没有对他们追责,还日夜操劳为他们收拾残局,他们居然倒打一耙,是可忍孰不可忍?!吟儿忍不了心头火,一把就将那声音的源头给揪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错不了,就是你——”反手就抽了声音的主人李先生响亮一耳光:“再敢胡言乱语,杀无赦!”
那李先生脸上瞬间五道红印,跌坐在地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她气势吓怕,吴曦一惊,急忙前来扶他:“盟主,岂能动手打我军师?”
“他答错了,必须重答,那日罪责,何人担负!”吟儿厉声喝问,硬是将吴曦盖了过去。
“他,他们……”李先生惊弓之鸟般,缩在吴曦怀里,却还嘴硬,“那些人是金国奸细,本就十恶不赦,死得惨些,有何不妥?”
“然而你可知道,正是你们这般激进,又不作任何示警,才坑害了周边百余无辜?”吟儿对吴曦视若不见,拎起李先生的衣领。
“可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看到那激进之事,还效仿……”那李先生吓得腿都软了。
“做事之前,连后果都不想吗。”吟儿冷笑,贴近他的脸,嘲讽,“‘军师’?”
“我……我们,错了……错在,不该激进,害,害了这么多人命。”他手脚发抖,声音发颤,服软才被她放下,过程中一直注视着她惜音剑。
“答得好。那就以命抵罪吧。”她一剑迅出转眼锁定吴曦,徐辕等人皆是始料未及,望着离她毫厘的吴曦咽喉,心惊胆战。
“你敢杀我!?”吴曦惊惧,音都变了。
“谁还记得郭都统。”剑锋雪亮,她轻声说罢,众人噤若寒蝉,无一胆敢靠近,缓得一缓,听天骄轻声道出一句“主母息怒”,众人才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跟着天骄纷纷求情,见礼的下跪的趴下来的,各种动作,应有尽有:“盟主,都统他,并不知情啊!”“都统是无罪的!”“即使有错,也只是约束不力,罪不至死!”“盟主啊!”
很有道理,她当然杀不了吴曦,于是示出转圜:“当晚做出那龌龊事的,都有何人?由他们代吴都统伏法。”
俆景望、姚淮源等人赶紧回忆、指证,当晚到底有哪些人对那女奸细死后还侮辱的,电光火石间就罗列了一整排官兵。
“全在这里了?”她问。
那一整排官兵都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盟主饶命!”“盟主,小的知错!”“是李先生先做,我等才敢啊……”
吟儿眼神如冷电般回扫向李先生,无比凌厉:“是这个李先生?”
“是啊盟主!”“那女奸细……虽用的是我的剑,却是他亲手杀的啊!”官兵们为保命而指出贼首。
“始作俑者,虐杀战俘,连累无辜,罪无可恕。”她眼中唯余杀意,硬是将李先生从吴曦怀里拖了出来。
剑光一掠,她和林阡一样说一不二。
“不准杀他!”吴曦陡然清醒,一跃而起,“你如何能杀我军师!”
为时已晚,她还是不由分说当着他的面处理了李先生,他遍寻蜀川才找到的参谋,这些天令他难得体会到了对徐辕的上风……吴曦攥紧拳却无法发作,无能力发作,唯能忍,忍下去,然而李先生身首异处、而自己也威望全失,如何不对她凤箫吟恨之入骨!
“其余罪犯,都杖责一千抵罪。”她不想让他们痛快,于是直接说了个大数,“一杖都不准少。至于吴都统,约束不力,即刻出谷思过。”
吴曦一丝气都发不出,终究被亲信们连搀带抬扶走,徐辕蹙眉,只觉吟儿这么做会有后患——虽然如此,倒也快意。
“天骄,可将这个李先生的头颅挂在事发地。”直到她说出这么一句,他才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