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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耻辱,在天山的时候,独孤尝过一次,那个名叫肖逝的老者,“何须十剑?三剑如何!”
但那时点到为止,不似今日命不受控!
独孤只觉掀天匿地阵里所有的风、雷、水、火……哪里是被中断,根本是被渊声嵌进了每招每式!
胸口堵塞,头晕眼花,剑招竟第一次感到缺乏。
他初衷不像林阡那般是为了保护盟军才迎战渊声,但现在心中却平添了一丝保护欲、知道他若不敌则此地全军覆没,所以,轻易不能退。
责任感,他有,近三十年,却向来是坚定地只为家族复仇雪耻而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倒也,和这个抗金的联盟,藕断丝连了……
藕断丝连……他一笑,倏然又有了灵感,
终在这战力不高、心神不伤之际,唤得那暌违残念又来,
支离破碎、魂不附体的剑招,总算不再局限于残情弄玉,而是举一反三,沿着残情旧梦、残情长虹、残山剩水,而一步步推衍到了西风残照,
京口天山世道寒,江湖沙场行路难,
他与抗金联盟,这些年来看似格格不入,为了追逐巅峰他更是抛弃了功名,不止一次
但,游离于外,却从未离散,皆因手心的纹章相同,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谁言苍凉就不大气,残损就不豪情,
武林,沙场,两条看似平行的线,便在这一刻、这一剑,恢弘逍遥,彻底融汇,
谨以此招抒壮怀!
重压之下,偏是这不信命的脾气,迫使独孤遇强则强,
“你强是真强,不过,认败?呵,我若也疯了,会比你更强!”
回阳心法登顶,残情剑境通明,从来就不是他必须转折的巅峰,而只是他武学的又一起点,
与渊声僵持又三回合,独孤虽然劣势明显,却是此局唯一亮色,残情剑术行云流水,教观者无不心惊胆战又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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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心惊胆战,眼看独孤每次攻防都像历劫,
当然心潮澎湃,目睹独孤每次破立都出奇迹,
心里眼里,都只有独孤,因他是南宋第一人不假,更因渊声那一通乱舞已把他自己打成了不似人样,众人看不见他……
简而言之,战局里就好像不存在渊声这个人的形体了,他早已变化扭曲到好像依附在每一把剑的侧面、每一把刀的刃边,连影子都断断续续,
谁都不想用“缥缈”“空灵”“玄妙”来形容所见!
对付如此妖魔,剑招再厉害也不够,而且独孤气力很快就会耗竭,胡弄玉发现端倪,却苦于她摄魂斩时灵时不灵,其余人等,包括林阡在内,此时虽然多少有了体力,却根本无法找到间隙插手。
危急关头林阡当机立断,决定隔空传功、像南石窟寺中独孤支援他那样,从独孤背后给他气力加持,是以独孤原本已到绝路、突然又柳暗花明,此情此景,林阡为独孤之力,独孤为林阡之手,说不清谁在借谁,却真是契合之至。
如鱼得水,相辅相成,可惜差距仍然悬殊,长此以往,险象环生,九死一生。
十招末,独孤林阡都到极限,渊声热情燃到恰好,一掌朝着独孤狠灌,灭顶之灾,却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蓦地有“嗡”一声一大群毒物从天而下,及时铺陈于渊声和独孤之间,林阡原道是胡弄玉爆发,未想循声看去,却是何慧如驾到。
“慧如……”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林阡忽然意识到,他们已不在阵中——
既然阵法已破,原本守候阵外的兵马,当然不只是助威,不只是摆设,他们,全都可以入局,以解燃眉之急!
尤其何慧如,这样超强的战斗力,不参战实在太可惜。
林阡笑叹,阵力太强,竟害自己思维局限,以为只剩阵中人能合作、对抗渊声难免捉襟见肘。
好在,阵外的人不似他这般糊涂,阵外盟军,有另一人能代他调兵遣将,发号施令——
慧如给独孤和渊声的战局挡了这一忽,那人抓紧战机、手持惜音出鞘,只听一声尖锐啸响生生与耳相擦,众人全都下意识捂住双耳,渊声也不例外,竟在与独孤续起剑斗的中途分心,那人凭空而降之际,正巧补在独孤侧位,不曾耽误两万式迭起,剑势夺魄,血雨腥风。
“吟儿。”此刻由她与独孤合作,林阡心下安妥不少。
在她之后,千军万马,旌旗蔽空,鼓声雷动,风起云涌。
提醒着他,此阵从来就不是只有六十四个人。
绝处谁与共,烽烟山河盟!
与此同时,柏轻舟不顾危险到他身边,与他说起此夜环庆军情:完颜君隐与金宋双方留守统帅都约法三章,绝不趁人之危入侵任意一国,皆因他不想重蹈铁堂峡之覆辙,意图操纵平衡却反而破坏平衡。
“小王爷既按兵不动,对阵便不会有什么祸端。”战场上,林阡对完颜君隐的在意程度仅次于完颜永琏和楚风流。
“主公竟不问,吴曦有无激进?”柏轻舟问。
“有曹玄劝阻,他激进不了。”只要小王爷不动,西线必然稳定,对阵并未引起损伤,林阡终于放下心来。当时的林阡,没有想到南宋在东线战场已不宣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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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天色已大亮。
当独孤吟儿掎角之势共打渊声,而诸将效仿林阡适才所为,为他俩掠阵、以内力相济,所有气流交汇于残情剑、惜音剑上,因此为林阡挣得了这段与柏轻舟对话的时间。
才说几句,林阡便看得出来,高手里除了吟儿之外,大半强弩之末,所以众人齐心协力,也并不能制衡渊声多久。
盟军其余兵马,能够围成盾墙阻挡渊声去路,却不能作为枪矛挺进渊声所在,林阡不舍得、也不愿他们冒险,他们,只要在就好,只要一如既往是他坚实的后盾。
等闲之辈不送死,金方高手用不得,宋方高手却不够——环庆战区,此刻对战渊声陷入困局。
“主公,只有一个办法。”柏轻舟虽非阵中人,却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为今之计,只有像当初在魔门他用破铜烂铁召唤魔门六枭那样,在对阵已经结束的此刻,以心念汇聚起可能已经离开阵位的全部六十四高手,在或不在环庆战区的全部六十四兵器。
天南海北,宋阵全体人马加和,本来就是比渊声高的,不然也不会在渊声刚出现的那一刻,将他烫得鲜血淋漓嗷嗷叫痛。
难只难在,阵法已断,如何远程操纵,再次为他所用。
迎难而上,归气凝息——没错,独孤,有什么事,会比挑战看似不可能的更快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阳为清,上升为天,阴为浊,下降为地……”
摒弃一切杂念,精神皆随刀去,形骸完全相离,以此无形之象,支配万千有形。
偏要以蜉蝣之力,历尽那万古意境!
临风一刀,刀起阵起,刀热阵热,山河突暗,乾坤骤返。
柏轻舟努力支撑着几乎站不住的林阡,她知道动用这样的心念绝对极为伤身,所以一动都不敢动地给他依靠着,好在,主公这样的付出总算有回报——
六十四神兵,原已离阵,全被唤起,一把不差地汇聚到饮恨刀与残情剑的周边,继而给以独孤清绝和凤箫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包括渊声夺去的那些,也都不再听渊声使唤……
恍惚间,漫天兵械,旋转不休,动荡不歇,巨大威压,庄严肃穆,全朝渊声推挤,
嚣张跋扈惯了的渊声,陡然手忙脚乱、左右受敌、大势已去、四面楚歌。
他这辈子,类似的情形只出现过两次,在泰安完颜永琏率众围剿,在黑山浣尘居士对他弹琴,现在,竟拜此相隔十万八千里的盟军诸将所赐!
好在他天生好战,遭此一败,非但不气馁,反而快意得很,一边与手中刀剑继续纠缠,一边冲着独孤清绝豪放大笑:“好,好!肖逝,果然与我旗鼓相当!不打了,不打了!”疯魔态的他头脑简单,不可能看得出独孤的气力来源于他背后相托的所有战友。
战斗渐渐偃旗息鼓,那时独孤说不出话,是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得没气说。
“哼,谁要与你这邪魔旗鼓相当。”杨妙真心疼地望着林阡,冷笑怒斥了这样一句。
谁料渊声猛然变色,厉声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完颜永琏,你要借他人之手才能赢我,有何脸面要你手下人诬陷我为邪魔!”
杨妙真万料不到她的不满会突然激起渊声又一次战意,而这战意滔天即刻冲着凤箫吟所在之地急扫:“今日便送你去见鬼,我即为正,我即为道!”
吟儿更加对这化干戈为玉帛之后的杀机始料不及,一时之间别说无人能伸出援手,就算她自己,惜音再快也快不过渊声……
眼看稀里糊涂就粉身碎骨,一瞬她忽然明白她可能是在代父受过?渊声此人,巴不得别人打败他,但最忌讳的是给他乱扣帽子、对他的亲人赶尽杀绝,而这一切,都是父亲以多欺少之后犯下的罪。
再多的她已经来不及想,只道是自己命该如此,想要防御力所不及,平素能救她的林阡,此刻也神游天外一时回不来。他大概想不到,明明已经止战,为何她却受害。一声巨响,毁天灭地,滚滚黄沙,全埋向她,呼吸一窒,唯有赴死,人之一世,当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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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剧痛才刚袭至头顶,却忽而像被什么一拉,全然收束了回去。
片刻之间,一种“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舒适感流遍她全身,她乍惊乍喜,绷紧到极限略一放松,后背衣衫全湿。
忘记探索来者是谁,因为不相信还有谁能制得住渊声。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循声望向那逆光中走出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