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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地狱,第三刻总算有空去过问身边人有没有事,第四刻,林阡和完颜永琏等人才全都如梦初醒,冲动着想要去还在爆鸣的废墟里把渊声的残骸给挖出来。怎能任他就这么死了?才刚要给他洗雪冤屈啊!!
第五刻,正痛苦,正忏悔,正感慨,忽然有人从后按住他俩的肩膀,一脸好奇地探头问:“你们在挖什么?”
转身去看,说话者满脸是血,全身焦黑带碎渣,浑不知是人是鬼,再滑稽都是那天下第一无疑……
“你……”“没死?!”完颜永琏和林阡都是平添惊喜。
“唉。一身内力,就这么被天意击散大半。可惜,可叹。”渊声稍事平静地说。林阡率先接受这事实:作为一个可以徒手去拼掀天匿地阵的人,渊声的武功不可以凭正常人的方法来计算。哪怕渊声现在的样子活像是经受过天雷还在冒烟,他最多也不过是武功失了大半而不可能有性命之忧。
因他活着,因他不再沉溺旧恨,因他言辞中竟透出省悟之迹,众人纷纷又惊又喜,心中都像一块巨石落了地。
早该想到他已经清醒了,适才冥狱之中天崩地裂,唯一方法是一人自我牺牲而使其余人免于葬身,这本是属于强者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料这“能者多劳”竟然归属于渊声并且他也能当仁不让?他,除了缺乏自控能力以外,委实和完颜永琏、林阡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俩更加擅长救死扶伤。数十年来,群雄都把他当做了强将的标杆,却忘记了他也是个悬壶济世、慈悲为怀的医者。
鼻尖一凉,方知暮雨,很快便至滂沱,远方古刹晚钟敲响,风卷残沙血染江山。原来随着内部战斗的结束,外围宋军与渊声门徒的交戈也已殆尽。胜负虽一目了然,两方却都有死伤,狱内外不知何人流出的血,不多时便被雨水冲刷了大半。
“为了度他一个人,竟造成了这许多牺牲……”林阡难免心生悲悯。
“这情境,似极了山东之战,好在比那时伤亡少得多,并且……也再不会发生了。”完颜永琏想到永绝后患,难免找到一些安慰,但一思及背上被渊声万刃加身而死的岳离,又忍不住心如刀割。
“曹王,您适才说的平反,应当不会食言?我等与林阡可都听见了。”十九畏看他神情痛苦,着紧追问。
“他是无辜。世人污蔑三十年,都是因我错判。”完颜永琏斩钉截铁,渊声敢说武功尽失,他也敢去面对现实,“待我回到金军,便立即去给渊声平反昭雪,为他枉死的门徒安葬,抚恤在世的相关人物,并给众人安排生活。”这和郑王、镐王不同,是他能做主的,自然答应得爽快。
“不止这些,还要给圣主他从前的功绩传颂!”十八反不依不挠。
“那是自然。”完颜永琏转过头来,目中流露一丝爱怜,“焕之。适才在狱中对战仓促,话还不曾说完。此刻你再去叩首,谢过他救命之恩。”
可惜薛晏已死、死无对证,难以证实薛焕到底是否他的亲生儿子。完颜永琏不忍岳离被辱,却也不愿薛晏无后,心知薛晏想要认薛焕为子的往事不是虚妄,又听薛焕说襁褓绣字说得铁板钉钉,心中早已认定薛焕就是那婴孩,就是渊声的系铃人和解铃人。那么,冥狱里对渊声的感化,还需在这里,靠薛焕进一步巩固。
“是,王爷。”薛焕此刻不仅是薛晏的儿子,更是岳离的内力继承者,他万万不曾想过,这两位前辈会凝结于他一人。但既然承应,便该为他们担负,此刻给渊声叩首谢恩和净化,未来他薛焕还要陪王爷走很长一段路。
“好,好啊!这么大了,高大威猛!”渊声噙着热泪,扶起薛焕时将他上下抚摸,小心翼翼,好似在触碰三十年前那个婴孩。一如完颜永琏所愿,在看到薛焕时,渊声眼中那仅剩的一丝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没放弃,所以救活了,真好,上天待我不薄……”才教众人全都恍然,渊声痴迷的根本不是薛晏而是他的儿子。
“原以为薛焕代替我做‘水’是很将就的选择,不料,他还真是最合适的打渊声人选。哼。”林美材靠着海逐浪站起身,确定孩子没事如是说时,并未忘记逐浪这条手臂原可搂住她,所以语气中兀自存了三分轻慢之意。
完颜永琏伤感而又心安地望着薛焕,焕之,他此刻竟成为薛晏、中天这对知己活过的共同见证。思及今年六月,中天曾轻信谢清发所言,认为是由于他自己妒恨渊声、才直接间接地害了王爷和薛晏这两个良朋,一个判错案引发生灵涂炭,一个错过了杀妻杀子的真正凶手,中天恐怕被困顿在愧疚和矛盾中长达三个月之久。然而,虽然中天临终并不知道焕之就是“那孩子”,却将毕生功力传给了焕之,如此,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此刻完颜永琏为岳离痛苦之余,因薛焕这丝希望才一如既往冷静站定。
雨声中冥狱仍在爆燃,动荡与不安仍在蔓延,远近皆闻这沧海横流。
云带残雷,星河落沉,渊声在放开薛焕之后,终于无挂无念、大彻大悟:“完颜永琏,你虽有错,我也不是无辜。三十年前那一连串的命案,虽非我愿,到底都是因为我事事都争强好胜才发生。我虽自幼聪颖、擅长破解疑难,却不能平心静气去钻研医术、武道,终至走火入魔。医者,医治人命,也该医治人心,我却没想到我先失了心,若非一味求战、心急掳人,绝不会发生后续惨剧。这三十年来的艰辛,都是我自己种下的恶因尝到的恶果。我,不恨了。”
群雄听闻之际,胸口都觉一松。终于听到渊声亲口认错!事实证明,经过无数次尝试和优化,他们终于将他从一个半神半魔度到舍身成了佛……
渊声回过头来,望向一隅奄奄一息的浣尘居士,脸上一丝浅淡的笑意:“臭道士,虽说我不见天日了三十年,你却也对我弹了三十年的琴,远避尘世,每日一训,竟不厌烦,终究是因为你心里笃定着一丝我能回头是岸的念。盼了这许多年,你可高兴吗。”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夫唯不争,故无尤。”浣尘微笑回答,“你本心向善,必然会放下屠刀。”
“你还总说,我与薛晏相生相灭,我中有他他终有我。其实,我与他这一生注定殊途,当年他爱清净我陷俗尘,今日他归泉路我是飘蓬。即使在一个年代,同处于一地,亦不得相见。”渊声领悟了也解脱了,“倒是我与你,才是真正的不可离分。”走到浣尘身边,一把将他负在背上:“你救了我这么多年,我总算恢复心智。现在你这病,由我来治了。”
“师父……”“圣主……”那时四气五味等人还在流窜,他们的手下当先来寻,惊见渊声竟然不再好战癫狂,他们一时也军心无轴。
“都散去吧,那个时代,已然错失。”渊声转身,如释重负,“其实刀枪剑戟,我也早都弃了。”
“那些荣耀,圣主不想再逐?种种苦难,岂能一笔勾销……”十八反攥紧拳头,仍有不服。
“荣耀……苦难……既记不清,不如忘却。”渊声坦然笑时,大雨早已停了,“我与我的‘职责’,委实分离太久。”说这话时,他不再是武者,而只是个大夫,除了医理,再无追求。
世间景象,一片通透,天际黄云凝暮,地角碧水惊秋。
可惜,曾经那“林山雾海,温润清凉,绿水碧波,缥缈如画”的景象,早已不再是近处的碛口、孟门、柳林所有,至少不是现在。即便渊声被成功感化了,黑龙山内外仍旧是战火纷飞、暗箭繁杂。
战后,海逐浪当场收拾起枣林残局以及安抚伤兵,徐辕立即送还完颜永琏并与金军再度交涉,而林阡第一时间要去关心的,自然是仆散揆锋刃下的五岳军心与士气。燕落秋担心他的身体,故而与他寸步不离。
与渊声的几番激斗才刚落幕,金宋之间的战争便心照不宣地一触即发,只不过谁都不知会起始于何时、发生在棋盘哪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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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早一些,骤雨将停时,樊井亲自到帅帐来给柏轻舟送药,听她咳嗽多了几声、蹙眉倒有几分西子之色。不过这当儿不是欣赏人家美貌的时候,他发现她还在琢磨棋盘,而且那棋盘正是她先前就在摆的。
先前就已经够密集,想不到还未摆完?近前一步,发现可不得了,她这场自我对弈,居然杀得她自己额上大汗淋漓,明显是殚精竭虑得很了。
“军师……”他大惊失色,唯恐她入魔。
“封寒……”她忽然也色变,转过脸来仿佛不认识他。
“军师该不会染了风寒?!”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不是风寒,是封寒,凌大杰的手下,封寒!”她一脸焦急,“先前,他放火烧过桃花溪……寒棺,如今是谁在镇守?”
“嗯?是燕落秋亲自派人……”樊井不解何故,柏轻舟摇头、思索:“我军?没人?”
“不需要我军啊……那地方不是魔人守着更好?”樊井愣在那里,仍然没想到。
“还有另一变数!”柏轻舟蓦然醒悟,出帐去登高远眺,隐约望见了黑龙山内满目疮痍,“离寒棺最近的、能动的、忠诚的,只能是赵西风了。而且为了不影响五岳军心,不给金军钻空的机会,我们非得秘密调遣他的精锐才可……”
“好,我立刻教‘灭魂’传信。”樊井虽不知是什么变数,还是令行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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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中的浑浊世界,宋金边缘只闻杀声四起,是要仔细驻足分辨许久才能听得清芦管之声。
完颜丰枭虽然作为“转魄”赋闲,但是也代职“落远空”,所以主公对“灭魂”的下令虽然是意外入的耳,也终究能被他听出是给“灭魂”的,并且因为连发三道的缘故、他能够识别出军情紧急。一时间难知是何情报,只知那是专门给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