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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建康,妻子初孕,他就和一个叫小玉的青楼女子打过交道,他不是好色之人,那女子,五官轮廓,神态举止,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师妹,他虽怀疑过,却也推翻了,师妹怎会那样温柔?
自从妻子中毒箭,他便焦头烂额,再也没去找过她,后来尉迟雪出生、他想起来再去寻时,鸨母说小玉早已被其他的达官贵人赎身,从此再无联系。
和师妹一样,在他下山后,就再无联系,不过是生命中一段插曲。
他将近五十年都没有再回去,师妹也从来就没有出过山,他一直这般坚信着。直到段亦心出现了可是年龄只有三十出头,才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师妹确实没出过山,隐姓埋名怎么能叫出山,出山的只是小玉而已。
他很想问她,既然后来宁可委身于我,说明你对我从来情根深种,这样一个浓情蜜意的你,怎可能为了一把剑就与我决裂,冷漠如冰,可是,为何你不以真实身份来寻我重温旧梦?
苦衷?真相?该找谁问?师妹,你和我的唯一骨血,恐怕都失在了我这一生最妙的一计中了。
叹了一声,敛起衣袖,不再驻足,继续远行。
虽然从距离上应该先中线后东线,但亲疏程度上,还是先仆散揆,后完颜匡吧。
第1521章 主公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淮西,下蔡,四面屯兵之城,兵家必争之地。
去年十月,仆散揆聚合金国所有精兵猛将兵分九路大举攻宋,便是以此地为起点。
当时不少将士刚从北疆归来,便又踏上了南征的旅途,不辞辛苦,甘之如饴,军容壮盛,威风赫赫。
谁料他们都一样,能够忍受北方苦寒,却无法适应南方阴湿?冬春之交,整个前线瘟疫泛滥。
作为总指挥的仆散揆也病情严重,竟只能退到这下蔡终点……
战狼长途跋涉到此,原还存有一丝力挽狂澜的雄心,然而只不过在军中留意了几眼而已,他便知东线已不是自己离开前的东线:“临喜也不是过去的临喜了……”
腊八一别,暌违不到三个月时间,仆散揆竟难以置信的苍老憔悴,令战狼一步步走过去触目惊心,见只见他头发散乱地睡卧榻上,脸颊瘦削,面色枯萎,呼吸粗重,半昏半醒,时而虚弱地喘息,表情是隐忍的痛苦……
和曹王一样,英雄迟暮,再不见当年雄姿英发!
“段炼还是昔日的段炼?”仆散揆原还无力地闭目养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忽然间睁开眼睛看他。因为过于消瘦的关系,仆散揆的眼圈深凹显得双目极大,可是素日眼中的光彩却被血丝取代。
“不仅是你,毒蛇、焕之、大杰都曾劝王爷莫听从我。”战狼坐到他床头,淡然地回应着,“可我还是那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段炼,力排众议,坚持到底。”
“王爷他,怎样了?”仆散揆看战狼面不改色,忽然间意识到再问多余,王爷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喜悦之余,听见战狼毫不悔改、反倒认为他做什么都对……仆散揆不禁又愤怒又悲郁,百感交集,冷笑也惨笑了一声,“这样说来,王爷他不是因为龙镜湖的死才对我疏远,而是因为你,你太固执了……”
“王爷从未对你疏远过,反倒是你,莫名其妙地猜忌王爷,才连累他心力交瘁。”战狼冷肃打断,不忍再忆,“前几日他已药石无灵,险些被林阡赶尽杀绝,若不是我固执己见,林阡只怕已踏平陇陕。”
“王爷他……药石无灵?那现在,恢复得可好……”仆散揆呼吸一急,连声咳嗽,“听闻林阡已经彻底入魔,是你为王爷向林阡报复?”
“瞒不过你。”战狼面色冰冷,预感到他会不认可,“日前王爷病危,我借大杰之名骗凤箫吟前往地宫救父,林阡以一日为限并且将圣上行踪作为威胁。无妨。我一边扣留凤箫吟以便她能治愈王爷,一边诓林阡‘王爷病死,凤箫吟被泄愤尸骨无存’,我认为,凤箫吟的失踪可帮我消灭林阡……”
“你总说你心系天下危亡,可是拯救苍生,只需打败、制伏林阡就够,为什么一定要‘消灭’,还非得真把他打成渊声后消灭了才罢休?”说到底,仆散揆对林阡还是存着一丝欣赏的,“林阡他,控制力比渊声强太多,根本没有必要那样打……”仆散揆虽不在场,也意识到,林阡暴毙当晚,金军至少有上千人陪他化为灰烬,曹王府还落了个失信于人的不义之名。
“为什么要留一个‘可能成魔’的在人间?趁病要命不是一劳永逸?”战狼反问,“你想尽可能地堂堂正正地打败他,可你还有几多时间?”
“去年我执意发起南征,是因为不想林阡成为第二个王爷,王爷却不希望我南征,说不想林阡成为第二个渊声……”仆散揆含泪,无比痛悔,“如今我后悔当时我坚持伐宋,害王爷蹚了这趟浑水,他因为众将的牺牲一时失心,被你这比我还固执的人顺水推舟——段炼,你悖逆王爷了,王爷不想见渊声,你偏推动他林阡成渊声……”
“至少现在林阡死了,成了渊声不假,但又稍纵即逝,王爷依然不会‘见’到渊声。”战狼平静接受指责,云淡风轻地反驳。
“你就从未考虑过,如果林阡入魔而未死,这天下又是怎样末日?”仆散揆问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倒根本坐不住。
“用凤箫吟之死推他入魔是上策,用玉紫烟之死推他入魔是中策,我还有下策、后路。”战狼将仆散揆扶住,对他解释,“即便林阡入魔而未死,我还有凤箫吟的惜音剑。那剑法‘大音希声’内藏玄妙,王爷对天道参悟向来透彻,若能将她点化,或能净化林阡。”
“什么下策,这明明是上策!”仆散揆一直在咳,累得脸色通红,“如果凤箫吟可凭剑法化解他戾气,那她完全可以将他成魔的可能降低到无,不是比你推动他入魔更好!?”
“……”战狼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自圆其说,半晌,回应,“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或许她努力学了一招半式也不过如此,及不上林阡刀法更压不住他魔性。”
仆散揆剧烈地呕吐着,满头虚汗听他说完,恨恨地笑:“我来替你说吧,段炼,你就是想林阡死而已,杀他不仅是夙愿还是宿怨,是你重生之后的执念,三十年前那一战渊声入魔害你险些死无葬身之地,受尽苦楚,九死一生,你,你把对渊声的恨都给了林阡了,说什么拯救天下苍生,其实你对林阡有着彻骨私恨!”
战狼被戳中心头,不由得脸色一变:“随你怎么猜测。仇视他又如何。”
“竟然这般无所谓?林阡以一日为限,你亏欠的是‘圣上’;你推动林阡入魔,靠的是‘玉紫烟’之死;你诓骗凤箫吟,利用的是‘曹王’;你最终得手,陪葬的是‘千军万马’。你啊,用尽黑暗之术,竟无半点怨悔吗!”仆散揆看不得他这般草菅人命还毫无所谓。
“牺牲少数人能拯救无数人,何乐而不为。”战狼扪心自问,确实没有半点怨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人有权利决定他人生命?”仆散揆问。
“你仆散揆一世征戎,竟不懂弱肉强食。”战狼微笑。
“为了保全所谓强者而不断牺牲相对较弱的那些,最后你只会打着救世的旗号将世界毁灭!”仆散揆满口是血,却还据理力争。
“灭世的那一位,已经被我杀了,我是降魔者,不是魔本身。”战狼给他过气支撑,但仍掷地有声。
“细作首领,战狼……”仆散揆在他怀中抬起脸来,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在地底久了,你还知道怎么在阳光下呼吸?”
“我向来是这样,也不奢求你们理解。”战狼听懂嘲讽,冷厉一笑,“君子你们当,恶人我来做。”
“也罢,今日你既来了淮西,便为我辅助完颜宗浩……一边继续与宋廷且战且和,一边保护精锐安然地班师回朝吧。”仆散揆叹了口气。吐了那么多血还头痛如劈,他深切知道他自己是回不去了。
“既然还有精锐,不必班师回朝,让他们随我回西线,一举夺得林阡遗下的陇陕和川蜀。”战狼以祈使的口气说。离开西线之前,他之所以对凌大杰留下穷寇勿迫的四字方针,一则除了林阡之外没人值得用激进战法,二则也是看准了棋盘如果不向外拉伸、金宋两军都已近强弩之末,尤其是消灭林阡的这一战,西线金军委实也消耗良多。当看到下蔡一片狼藉,他知道东线早就无力回天,心想不妨集中所有精锐对南宋擒贼先擒王:若能啃下陇陕川蜀,中线东线指日可待。
“你来这里,原是这个用意,哈哈。”仆散揆恶狠狠地笑起来,“丧心病狂如你,有未想过你这般激进,会置圣上于何处?!上次已经给了圣上危难,难道还要再给……”“圣上算什么!”战狼怒不可遏,为了打断仆散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他当然不高兴仆散揆把圣上看得比曹王重,前年山东之战也是因为那些缘故仆散揆才没能放得开。
仆散揆一惊凝噎,许久都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瞪着他,那情境,太像被万箭一瞬贯入体内,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对视久矣,战狼都没让步,仆散揆大彻大悟,却泪湿了前襟:“这,这是王爷说的?”尽管战狼有时候可以自作主张悖逆王爷,但这种对圣上的不在乎,仆散揆其实在封寒、龙镜湖等人的口中也听到。
“兴亡社稷,家国山河,本来就不全在圣上个人。”战狼不置可否,“仆散揆你何必迂腐?热血男儿,不拼搏沙场,难道要做他完颜璟一个人的护卫队?”
“好,那我就不论圣上,只论大局!王爷从来都知道大金两面受敌,他若执意与南宋血拼,还如何守北面蒙古?!为灭林阡倾尽全力,而舍铁木真于不顾?!”仆散揆不经意也提高了嗓音。
“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