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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胜南笑着答应她,等她回屋去,只剩下钱爽和胜南两个人的时候,钱爽微笑着拍拍胜南的肩膀:“小子,真的好福气啊,这么孱弱的一个姑娘,陪着你天南地北地闯荡,你要好好珍惜,知不知道?”
“爽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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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往磅礴雾气里寻找苍梧,云烟舟行半途,便昏昏入睡,倚着胜南的肩做梦了,她在睡梦里,很悠然,很幽静,令胜南不忍心去打扰。
胜南向四周眺望开去,那浩瀚广袤的苍穹上,浮云变更,如野马游龙,凝烟聚沉,尘埃雪花,远方的岸早已化作一点,山脉也只剩下青黑色一笔。一切,像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近处是水,远方是浪,再远些是海,如果他孤身一人,他会觉得孤寂彷徨、欲哭无泪,因为这个世界,好像被虚幻笼罩着,可是,有云烟的陪伴,胜南心里不免一阵踏实——她进入自己的生命,和玉泽的方式不一样,玉泽是情窦初开的那种爱,而云烟,和她的情感很微妙很轻淡,似乎是某种……心有灵犀,可以粗茶淡饭却一样的惊心动魄。其实他明白,当自己对沈延有歉疚的时候,对云烟的感觉,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
可是现在,玉泽还没有出现,想什么都不公平。胜南在心里轻叹,曾经答应了玉泽要保护她,承诺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兑现,希望自己对云烟对沈延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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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九州,极天仙境。刚刚登陆,就发现这座岛上风很大。血红色降临在苍梧山境内,海岛上都有些橙红。
狂风卷起云烟的发结,她耳后的紫色丝绸随风而滑,一头长发跟着那紫色一并垂落下来,云烟忽然哎呀一声,花容惨淡,玉手托额,倚石而立,有些站不稳,胜南惊觉:“怎么了?”云烟脸色苍白:“我……我头晕……”
胜南伸手去触她额,再来试试自己的:“一定是风太大你受了凉……可带了药在身上?”
“好……好像独独把那忘了……”云烟疼得泪流不止。胜南察觉到她异常痛苦的样子,心里真是不忍——其实她完全不必和自己一起吃这么多苦,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在建康安稳地生活,或者就算来了海州也可以先留在城中等他回去,可是她陪他一起为的是什么,只为了他不要孤单一个人!他却只能看着她痛苦而不能救她,不禁心急如焚,一边左顾右盼寻找人烟一边狠狠地说:“若是我可以替你头疼便好了!”
云烟一愣,满足地看着胜南背影,像大旱中的一滴甘露,再疼都无所谓,上前去从后抱住他:“胜南,你要是替我头疼了,我哪里背得动你?”说罢脸一红,呵呵地笑起来。
胜南不是傻子,听清楚了笑着奉命负她在身上:“你真的歹毒啊,话里有话。你要不先睡一觉?我估计那边有人烟,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可以保证你已经睡在客栈里了。”
云烟点点头,微笑睡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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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赶路时分,阳光已经变得很稀疏,风依旧流动很快,远方还隐隐传来一种微弱的曲调,那音色不似箫不似琴,胜南一喜,循声奔过去,曲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好听。拨开木丛,他听到那婉转乐声倾诉的一曲,正是《凤求凰》,胜南明白人烟不远,而背上云烟呼吸渐渐平和,他心情明显不像刚才那般糟糕,即刻顺着这乐声走到丛林尽头,荒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涓涓溪流,连绵伸至远处,在胜南站的地方,恰恰是岔道口。
一只小船从上游轻流漂下,依稀可见几个彩衣少女,她们一个个朴素装扮,却给这冬季山水添了些许灵动,尤其是中间那一个,曲子便是由她吹奏的,她一停曲,胜南就看清楚了这乐器,竟是一片树叶,胜南不由得惊叹不已,想不到她可以衔叶吹出琴曲的一丝感觉。
那些少女并未注意到胜南,全和这衔叶少女打趣:“阑珊妹妹想求谁啊?”再近一些,胜南看见这少女的脸蛋,在这群少女之中,显然是她最出众,身姿绰约,楚楚动人,还保留着一份恬静和单纯洁净,和她的名字很般配。阑珊面上一红:“姐姐们又在寻我开心啦!”姐妹们立刻起哄:“啊!脸红了!”“阑珊长大了!”阑珊想岔开话题,回过头来碰巧看见溪边的胜南,低声惊呼:“那边有人。”
那些姐妹们循声而来,都是友好亲切的目光,胜南反到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抱歉,在下不是有意要听,只想请教姑娘们,附近最近的城镇和客栈。”那群姑娘们回答了胜南,阑珊轻声问:“那位姑娘,是不是正在发烧?”
胜南一惊:“是……是啊,姑娘好厉害,一眼就可以看穿!莫非姑娘懂医术?”有个少女似乎是头头,她使了个眼色,船便靠岸来接胜南和云烟,胜南感激地上船去,云烟微微醒转,从胜南背上下来:“姑娘衔叶而歌,着实好听。”那少女见阑珊羞涩不言,笑着替她答:“姑娘过奖了,阑珊都快不好意思了……”
阑珊微微一笑:“姑娘你放心,小女子研究医术多年,熟悉各种各样的病症,你若是不嫌弃,和我去一趟山庄如何?我来帮姑娘治病?”云烟喜道:“好啊……”精神骤然好了许多。少女们笑着说:“阑珊是苍梧山最有名的大夫啊,听说过她名号吗?逐月神医!”胜南略带感激和敬佩地望向阑珊,她给人第一印象是文静寡言,但是她简简单单、与世无争,干净得不涉尘世、一尘不染。阑珊身形还未完善,含苞待放的年纪,却是这仙境里,最湛蓝的色彩。
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不觉舟移,只感水滑。
胜南看云烟心理作用精神大好,放下心来坐在她身边,忽然想起了什么——逐月神医!这阑珊姑娘来自逐月山庄,而且,张梦愚和李辩之在黄天荡的时候依稀也提起过“阑珊”这个名字,胜南不由得心下一喜。却听得那长侍女问:“阑珊,刚刚问你的话还跑题了!凤求凰啊……”阑珊羞红了脸:“你们再敢胡说我就去告诉少爷把你们逐出山庄去……”长侍女调侃:“喔?难道是少爷?”
云烟看到阑珊的娇羞模样,帮她岔话地问:“逐月山庄,是不是姓张的人统治?”“姑娘何以知道?”阑珊点点头。
云烟叹了口气:“你们家少爷我也见过,只可惜没有一个少爷的样!”
侍女们脸色均是一变,阑珊的脸上——如果胜南没有看错——闪过一丝笑,那感觉说不清楚,似乎是一种得胜的笑意。
那长侍女问:“敢情姑娘和我们山庄有过节?”
胜南立即解释:“姑娘多心了,在下只是在此过路,并无他意。”云烟虽然很多方面聪慧过人,可是走江湖还缺少些必备的防范意识。
长侍女瞟了两人几眼:“阑珊,带他二人从后门进去,千万别被人瞧见,明日一早就送客。”云烟诧异地望着这侍女,她一脸严肃凝重,云烟这才知道是自己错了,朝胜南吐了吐舌头,阑珊赶紧道:“玉壶姐姐,他们……”只是这玉壶用眼神表示了这决定不可辩驳,阑珊低下头去:“可是,这姑娘病症不轻,一天之内都不适合远行。”玉壶叹了口气:“你小心着点……”
胜南本欲询问这群侍女庄中之事,但见她们神色表情,也知个个守口如瓶,心想为今之计,只有暂先潜入这逐月山庄、在首领们会晤之前把岳风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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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群侍女在山庄正门分了手,阑珊从一偏处选道,撑篙继续替两个远道之客引路。
阑珊是溪上的一道风景,静若沉璧,可以净化所有的污浊。
“阑珊姑娘高姓啊?”云烟觉得这女子尤其不俗。阑珊嫣然笑:“我姓叶。”
“夜阑珊?这确是个有诗意的名字。”胜南感叹。云烟嗯了声:“对啊,比我名字好多了!”
叶阑珊疑道:“姑娘尊姓大名?还有少侠?”“在下林阡,她叫云烟。”
阑珊沉吟片刻,笑道:“云姑娘真不知足啊,抢了一个虚幻缥缈的名字。”她顿了顿,叹了口气。
溪上笼罩了一层雾霭。
朦胧,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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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与前门的差别——后门匾上的字迹明显剥落了不少,“逐月山庄”四字隐隐约约透现出沉郁的悲壮。
这里还是能够听见风、嗅到风、感觉风。
微惊,微香,微醉。
“这是海风,大海离这里不远……”阑珊解释。胜南忽然想起了什么:苍梧山的风很傲骨……不知是谁跟他讲过这句话,他想:也许可以说是“彻骨”吧……
忽然吹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似乎是有人在砍柴。阑珊上前去:“爹!”那砍柴人放下斧头来,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笑着起身:“阑珊,回来啦?”因为他是阑珊的父亲,林云二人不免也多观察一些,他长相平庸,身材偏胖,小腹微凸,应该也是张家的佣人。
阑珊解释说:“爹,他们二人是来山庄治病的,可是玉壶姐姐怕节外生枝,不让他们从前门进,所以……爹,咱们先收留他们几日如何?”砍柴人木讷地看了他们一晃:“好啊……”
得逐月神医的对症下药和亲自服侍,云烟的恶疾总算是有些许稳定,不久便觉血脉畅顺,安然睡去。
阑珊替她把一切打点好了走出屋来,看胜南在窗外仍旧不愿意离去,笑着说:“林少侠,尊夫人得的风寒虽然来得快,去的也快,你不用太担心。”
胜南一愣:“叶姑娘误会了,她不是在下的夫人……”
阑珊微微笑:“不是夫人也快是了吧?你瞧瞧,你手上全是汗啊……”
胜南面上一红,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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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醒来,不知道云烟怎么样了……
胜南突然觉得有一种死的沉静——这里是逐月山庄——一个曾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在海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