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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直负责护卫吟儿的向清风,那晚偏偏先给吟儿挡了一杯毒酒,是以后来就疏忽了对吟儿的保护酿成大祸……但吟儿心中清楚,其实那些不过都是外因,更重要的责任在自己,总不至于要他们自责。
因为纵使时间再倒回去一次,她也还是一样会这么做!那还后悔什么!有什么好后悔?!
“其实,现在我也想通了,小猴子是必然要失去的。”吟儿对金陵、向清风都这么说,“若是林阡和小猴子一起遭遇了危险,只能一个人活下来,我一定选林阡活下来;同样的,若是我和小猴子只能活一个,林阡一定选择我……没有人把小猴子放在第一的位置,如此,小猴子的死,也就不冤枉了。”
对这件事,吟儿倒是当真看开了,加上苏降雪郭杲死后川蜀一片宁静,而林阡又已经归来励精图治,吟儿安安稳稳养病于锯浪顶,再不用为任何一件事情操心。饶是如此,小产和火毒夹攻,还是伤了她不少元气,花了近两个月才勉强调理过来,却落下了病根倒退回寒潭时期的身体状态。
七月廿九,是魏谋的生忌,吟儿第一次离开锯浪顶,陪林阡一起去万尺牢探望了魏紫镝。他披头散发目中无光,神情呆滞满口胡话,俨然美梦破灭很早就已经疯癫。但,魏紫镝虽然最后还是小人了一把,辩驳不了他并没有泯灭人性,至少在林阡提起魏谋的时候他会有一瞬间的清醒,捶胸恸哭,后悔不迭:“谋儿,谋儿,爹不当听信苏降雪,害得你因我而死……”
苏降雪说的没错,魏紫镝此人“任人唯亲”。事实上,如果魏谋一直坚持己见据理力争,绝对可以阻止魏紫镝和苏降雪合作!然而,魏谋临死前已经表明,他了解父亲的执念,他了解魏紫镝根本已经等不及,他了解魏紫镝的想法:林阡只可能越来越强越来越难打,再蛰伏下去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都是骗人的,不如抓紧这最后一次的机会放手一搏……于是魏谋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趁早帮父亲走出这场痴迷了一生的梦——所以魏谋宁可踏上这条死路!
“魏紫镝终于不知道,魏谋不是因他而死,而是为他而死。”林阡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吟儿这样说。魏谋在兴州的城楼上选择自尽,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对阡请求放过魏紫镝一条生路,自己则代父而死。
“像这般夹在亲情和道义之间的,真正无从取舍得很。”吟儿想那魏紫镝的凄凉下场,不禁潸然落泪。
万尺牢里,还关押着曹范苏顾、郭杲手下参与此战的不少将帅,他们没胆子死,那便只有资格这样活,丁世成、苏芩尽在其中,殊不知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而兵败溃逃的苏慕梓、田若凝,先后越境去了陕西,沦为南宋叛将,一世不能返宋。为了这一战,苏慕梓更还瞎了只眼睛。他们和顾震都算命好,当夜没有存在在天阙峰上,所以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阴暗的光线里,吟儿仿佛看见了苏降雪那张凄厉的不甘失败的脸。可惜,去年顾霆死了,曹玄降了,范克新被出卖了,今年顾震逃了,苏降雪郭杲都被斩杀,王大节成为任由林阡摆布的傀儡……在一切落幕后的今天,兴亡都是林阡一个人来定。在兴州甚至整个坤维,皇权气数已尽,竟再没有什么,可以与林阡争锋。
史上一切的暴君和凶手,曾有一度战无不胜,但最终他们全部都倒下了。给他们都带来终结的人,是她身边的男人啊……
“为一个宏图霸业,要沉眠多少豪杰。”
青枫浦秋叶飘坠,站在魏谋墓前,林阡叹罢此句,吟儿感慨万千:“亦有多少无辜、枉送了性命……”
叙说时,不免要将视线投向葬着小猴子的地方,那无辜的孩子,到底为了这场霸业才死,现如今,他坟上也发了些野草野花。
晚风乍起,忽觉衾寒,阡脱下外衣给吟儿披上,一如既往无微不至,吟儿恰看见他腿上的旧伤口有些血渗出来,帮他重新包扎好了,和旧日一样悉心。
二人相扶走了段路,看到魏谋和小猴子的坟茔不远,洛轻衣也沉默伫立于一块碑前。这里葬着的,原是她的二姐洛轻尘。
“苏降雪为了魏谋能成功,将洛轻尘无辜出卖……”吟儿眼圈一红,想起那日洛轻尘所言“若迎林阡凯旋,记得为我收尸”。或许洛轻尘请缨之时,便预感到自己不是苏降雪最重要的棋子,却,一心为了走上林阡存在的棋盘……
“不,她不是无辜,而是豪杰。”林阡摇头,正色说,“可惜的是,当日我本不想置她于死地。奈何她不着甲胄,竟好似一心求死……”说到此处,林阡略带不解。他自然本不想置她于死地。其一洛轻尘是女流,其二洛轻尘是将才,其三洛轻尘是洛家的人,其四,凭他的武功,早已游刃胜负之间,要击溃她的军队,完全可以留她性命!
“姐姐她,实是个倔强至极的女人……”洛轻衣淡淡叹了口气,“也许,死在你的刀下,正是她最渴望事,她是第一次,为她自己的人生选择了一回……”
“却是用性命为代价。”吟儿点头,噙泪而笑,“可是,能得到你林阡一句‘豪杰’,也才不枉了这一死。”
第666章 锯浪撷趣()
这年八月,吴越料理了母亲丧事之后便要回泰安,不巧的是,宋廷任命的新兴州都统正是他川蜀吴家人,姓吴名曦,正从临安派来。吴越不及跟这位表兄弟见面便要匆匆离去,只因山东红袄寨近来内事不断。大约和杨宋贤迟迟不归、林阡钱爽均在短刀谷有直接的联系,几年来红袄寨的事业一路都在走下坡。
“实是谈寨主他愿被金廷招安,但杨鞍、刘二祖几位当家意见不合,小辈们又插不上话,局面混乱,新屿自是应当回去。”林阡对吟儿透露之时,不免露出些许担忧之色来,想必是为胡水灵了。
那位被宋廷任命为“兴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的吴曦,是吴氏军阀的嫡孙,少年时期便是在蜀陇长大的。兴州军几代都信吴,奈何近些年朝廷削减吴家权力,自从吴曦之父吴挺死后,一直启用非吴氏心腹来任兴州都统。吴曦很早就被调往临安,始终无缘承袭父职。
这也便是丘崈之前跟郭杲强调的,“莫让蜀川姓吴”。然则宋廷削弱吴家,却不能找能者取而代之,于是举措堪称失误——好几任的都统都像郭杲那样,或不得士心,或毫无威信,兴州军一直处于兵马缺帅的状态,战斗力严重缺乏。
兴州军本来还忐忑不安,一听说朝廷要派的人是旧主的儿子吴曦,莫不欢欣鼓舞。短刀谷义军对将要到来的这个吴曦,抱五分希望、五分怀疑,不知他更像张诏贤明,还是更像郭杲贪暴,又都说,如果像王大节也不错,虽然平庸,却受管制。总而言之,一切都静观其变。
“却是有些奇怪,宋廷一向压制吴家,认为他吴氏‘世职西陲、威行西蜀,列圣皆留其子孙于朝,所以为虑者甚远’,不可能让吴曦回来执掌吴家。怎生这次犯了糊涂?”对于新都统是吴曦,范遇大惑不解。
“因为吴曦的后台是韩侂胄。韩侂胄希望兴州军强,所以就必须给兴州军一个稳定军心的保障,自然更是吸取了郭杲的教训,让吴家的人来管制吴家。若要问韩侂胄为何希望兴州军强?其目的不言而喻——自是他心中北伐之念日重。”覃丰分析透彻。
“原来如此。”荀为听罢,颇觉受教,笑了笑,“我还真以为吴曦能来任都统是兴州军流传的那段揣测。”
“哦?哪段揣测?”覃丰、范遇奇问。
“兴州军中流传,苏降雪丧命当晚,丁世成与主母对峙之时,曾夸耀郭杲都统五世元戎,主母不屑一顾回应了一句,说郭氏论军功不如川蜀吴氏。怕是这句话到了朝廷当权者的耳朵里,以为主母的话代表了主公对朝廷暗示吴氏。所以朝廷才派遣了吴家人。”荀为说。
“倒也不无道理。”覃丰点头,“未必不是原因之一。”
却说最近黛蓝回了淮南,金陵去了散关,林阡又一直忙于事务脱不开身,所以闲暇时候,仍是像杨夫人、贺兰山这些女子轮流过来陪伴吟儿。偶尔也对吟儿说起这个兴州军将要迎接的新都统,提及吟儿恐怕给他的到来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吟儿闻言连连笑着摇头:“万一来的是个混世魔王,我可不敢担这个罪!”
“万一来的是个志同道合者,让盟王得他如鱼得水,那川蜀军民便要对盟主姐姐感恩戴德了。”贺兰山则笑着说。
吟儿一怔:兰山这样的乐观,到真是我现在该有的。吟儿本来想对兰山说以后有空没事也可以来锯浪顶走走,但又怕这样一来方便了兰山身边的银月……自上次沈依然李郴事件后,银月已经蛰伏三四个月不曾作动,越是这样,越要提防。于是吟儿的想法便作罢。
中秋过后,天气也不那么闷热了,吟儿闲着无聊,便拉着郭三娘子一起,跟杨夫人切磋针线,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屋子里学得起劲,院子外面,小玭、煦儿和熙儿被吟儿勒令着“学轻衣姑姑练剑”。等送走了杨夫人她们只剩下洛轻衣的时候,则吟儿便开始打洛轻衣和向清风的主意,越看他俩越登对,吟儿终于出了个馊点子,隔三差五地制造机会让他俩有交流,一回两回向洛二人都没察觉还只是互相笑笑,次数多了饶是他俩都明白了吟儿保准有图谋。
后来几天,向清风所以一直没理睬吟儿,不管吟儿怎么唤他,不是正事绝不回应;洛轻衣也是冷若冰霜,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回自己屋。吟儿好生纳闷,只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对向清风那边也便罢了,她素来怕他故而不敢惹他,所以过来明着问洛轻衣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
“嘿嘿,轻衣姐姐……你是不喜欢向将军那种不苟言笑型的?那可喜欢风将军那种翻脸无情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