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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击败奥地利,从而得以兼并德意志诸邦,将奥地利排除在外,成为所谓“德意志
第二帝国”。
主要由于对普鲁士战争的失败,1867 年,奥地利与匈牙利缔结“奥—匈二元
帝国”,哈布斯堡王室以这种新的形式一直延宕到1918 年。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
结束,由于战败,也由于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勃兴,哈布斯堡王室寿终正寝,
奥—匈帝国的疆域碎裂为奥地利、捷克和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以及
南斯拉夫等几个国家,大致回复到几个世纪之前的版图。
对于我们来说,特别值得强调的是,今日捷克共和国,即由旧日奥—匈帝国治
下的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两部分组成。其位于西部的波希米亚,像一把楔子挤入德
意志中部,靠近普鲁士;今日捷克的首都布拉格,正是当时波希米亚行省的首府。
在奥地利与德意志及普鲁士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冲突中,波希米亚和布拉格正是首当
其冲的要害地区及枢纽城市。在这块“是非之地”,混居着各种各样的民族,交错
着形形色色的语言:捷克人、斯洛伐克人、普鲁士人,犹太人……
波希米亚是卡夫卡家族的生息之地。而布拉格,正是那束缚他一生、使他难分
难解的“带爪子的小母亲”。
用生存论哲学的话语来讲,上述的欧洲事变,正好表明了欧洲人“生活世界”
中动荡不安的历史背景。用生存论心理学的话说,在欧洲大陆(尤其是中欧,尤其
是奥地利)的历史中,隐含着一种“存在性不安”。如果说历史背景是人性的深厚
土壤,那么,上述存在性不安就是欧洲人性土壤中重要的成分。说一句但愿不算题
外的话,也许正因为上述原因,欧洲大陆才得以成为生存论皙学的故乡。
在欧洲如此纷繁的背景上,如果一个人格外还有着犹太背景,那么,他的命运
之更其复杂的性质,也就可想而知了。某种意义上,犹太人,那意味着永世的流浪
和漂泊,意味着不安中的不安。如果历史要挑选某个民族,让它代表所有上帝的子
民去认识人的天命,那么历史多半会挑选犹太民族。如果历史出于同样的原因要挑
选某个人,它多半会在犹太民族中去挑选。就正如耶稣在犹太人中挑选了拉撒路,
让他从病痛、疮癫、死亡、腐朽和坟墓中复活,重新在这始知其苦难的大地上行走。
第二节 永世漂泊的犹太人
犹太民族属于希伯来文明。希伯来文明与古希腊文明一道,是形成现代西方文
明的两大渊源。他们向西方文明贡献了《圣经·旧约全书》。在古代东方民族中,
除埃及人外,没有谁比犹太人对现代西方文明的出现产生过更大的作用。然而,由
于复杂而神秘的命数,在两千多年前,古代犹太民族作为政治国家的历史就已经结
束了。公元70 年,罗马人摧毁耶路撤冷,吞并巴勒斯坦,给古代犹太民族漫长而
痛苦的乱离史划上了绝望的句号。命运留给犹太人唯一的选择:那就是实际上早已
在开始的“永世的流浪”。
就像沙漠中的水,犹太人消失在古罗马帝国巨大的疆域之内,并随着历史的演
进流落到世界各地。这个没有祖国的民族,由于深邃的宗教和悠久的历史,在永世
的漂泊中表现出惊人的内聚力,显示出独特的宗教倾向和民族特性。无论在任何宗
教、政治和语言环境中,他们都信守自己的宗教、文化和语言传统。例如,犹太男
孩出生七天后便要行割礼,打上种族、宗教和文化三位一体的标记,完成肉身的
“符号化”。由于种种不可调和的差异,也由于有关的历史原因,犹太人与居住地
本土居民的关系常常十分紧张,充满矛盾,在特走因素刺激下便发展为宗教和民族
迫害。人们逐渐形成对犹太人根深蒂固的偏见。犹太人遭受到形形色色的歧视,经
历无数次令人发指的屠杀,其悲惨的命运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达到登峰造极。
古罗马的犹太社群,是欧洲最古老的犹太社群之一。历史上,奥地利属于古罗
马帝国的版图,其境内犹太人的历史可谓渊远流长。自然,在他们的遭遇中也少不
了来自官方、宗教和民间的种种排斥、歧视和迫害。就与卡夫卡家族有关的波希米
亚情势而论,那儿是奥地利犹太人的主要栖居地之一。
19 世纪下半叶,在波希米亚首府布拉格,犹太人只能在政治、宗教、民族、
文化冲突的复杂狭缝中忍辱偷生。为维护捉襟见肘、日益虚弱的帝国,哈布斯堡王
室可谓殚精竭虑。各类矛盾日益激化。捷克民族主义者正竭力反抗帝国的统治;由
于帝国此前采取了若干改善犹太人处境的政策,对犹太人的排斥和打击也因而升级,
暴力行为随处可见。当时,说德语的犹太人,其处境犹为艰难。作为说德语的犹太
人,他们受到日耳曼反犹主义的排斥和打击;作为说德语的犹太教徒,他们受到基
督教反犹倾向的排斥和打击;作为说德语的犹太人,他们尤其受到捷克民族主义的
排斥和打击;最后,作为犹太人,他们受到一切人的排斥和打击。尤其是,当时布
拉格几十万人口中,说德语的人口不到十分之一,而其中说德语的犹太人更是寥寥
可数,其惶惶不安的现实和心理状况不难想见。
如果要用文学的隐喻,恐怕很难比诗人海涅(他自己就是犹太人)笔下的语句
更令人震动了:
当我一面四下寻找年迈的夏洛克' 莎士比亚戏剧《威尼斯商人》中的犹太商人
',一面注意察看所有苍白的、痛苦的犹太面孔时,我有了一个新发现,可惜我不能
将它隐瞒起来。那就是,同一天我曾访问过桑·卡洛的疯人院,现在在犹太寺院里,
我突然发现,在犹太人的眼光中,闪烁着同一种悲惨的、半凝视、半游移、半狡猾、
半痴呆的光彩,这就是我不久前在桑·卡洛的疯人眼中所曾看到的……
虽然我在威尼斯的犹太寺院向四面八方搜寻,我哪儿也瞧不见夏洛克的颜面,
但我仍然仿佛觉得,他就隐藏在那里,在任何一件白色法衣下面,像他别的教友一
样热忱地祷告着,祷告声莽撞、激烈甚至狂暴地冲向了冷酷的神王、耶和华的宝座!
我却没有看见他。
但是,临近黄昏,按照犹太人的信仰,天堂的大门将要关闭,任何祷告再也传
不进去了,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里面有泪水瀑流,仿佛已不能用眼睛来流它们了
……这是一种连石头也会同情的欷嘘……这是只有从保存着全部殉教痛苦(一个受
折磨的民族一千八百年来所曾忍受过的)的心胸中才发得出来的呻吟……这是一个
精疲力尽而将倒毙在天堂门口的灵魂的喘息……而这个声音对我显得多么熟悉,我
仿佛曾经听见它那样绝望地哀嚎:“杰西卡' 夏洛克所失去的女儿' ,我的孩子!”
第三节 卡夫卡们的世界
1883 年7 月3 日,弗兰茨·卡夫卡生于奥—匈帝国治下的波希米亚(今捷克
西部地区)首府布拉格。他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这一年已经31岁了。生活让
他扮演父亲的角色,对他而言可说是勉为其难。似乎他刚好缺少作父亲的天分,但
他禀有一些出色的素质:粗野的生命力,非理性的内驱力,不自觉的自我中心主义,
对金钱和地位锲而不舍的专注和执着,等等。
这些素质把他武装起来,使他有能力与贫穷搏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赢得相
对的富裕,跻身令人艳羡的中产阶级。然而,一般地说,这些素质却使他难以优雅、
温和、细腻地与人交往。至少,作为父亲,他似乎有些先天不足。
这也难怪,因为他自己刚好就没有什么幸福的童年。
赫尔曼·卡夫卡的父亲雅各布·卡夫卡生于1814 年,在9 个孩子中排行第二。
在施特拉可聂茨附近一座叫做沃塞克的捷克村庄里,6 个兄弟和3 个姐妹跟随着贫
穷的父母,挤在一间独屋窝棚里长大成人。
18 世纪下半叶,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推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部分举措多少
减轻了一些对犹太人的歧视,使其不幸的境遇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改善。
犹太人口随之增长起来。为了限制这一增长,哈布斯堡王室又于1789 年颁布
了一项法令,该项法令规定:凡犹太家庭的子女,唯有长子准予结婚生育,繁衍后
代。根据这项强制执行的法令,雅各布·卡夫卡被剥夺了结婚和生育的权利。因为
他不幸刚好生于一个犹太家庭,并且,在他上面刚好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然而,1848 年,欧洲大陆发生了普遍的革命。在奥地利,新皇帝即位。
新的专制政权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向奥地利境内40 万犹太人授予了公民权,
准许他们在城市定居,进入贸易或其他不同行业。客观地说,对于一个处于工业化
边缘的国家,小贩、放利者、手艺人和其他社会阶层都是迫切需要的“人力资源”
;然而,对于奥地利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的专制政权,犹太人显然是一种潜在的政
治因素,可资利用,以对付各种激进的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力量。
不管怎样,雅各市·卡夫卡终于可以结婚了。他立即着手使用自己的权利,毫
不怠慢,娶了邻家的女儿——31 岁的弗朗西丝卡·普娜托维斯基为妻。
雅各布·卡夫卡是一位取得了犹太食规许可的屠夫。他脾气大,体格壮硕,力
大无比,据说能用牙齿衔起一袋土豆。然而,终年四季拼命挣扎,仍只能维持最贫
困的生活。好在妻子性情开朗、乐观,以圣母般的坚忍与他一道勉力撑持,从1850
年到1859 年,为他生了6 个孩子,就在那间独屋窝棚里将他们全部养大成人,第
二个孩子即是后来卡夫卡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